《影后教我拍吻戏》江海潮生

5、第五章

　　自上而下的角度看过去，不难想象那里发生过什么。

　　虞锦棠收回视线，扯出一旁的抽纸细细擦拭湿痕。

　　她来和离去都闲庭信步，也不再去关注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

　　回到包厢里，小孔已经把熏香摆放在四周的角落。

　　张谅吐槽说：“闻不了这个味道还来这，这不是找罪受吗。”

　　虞锦棠睨他一眼，施施然落座。

　　张谅本身就是个话痨，自顾自打开了话匣：“没想到弟弟我面子这么大，竟然让您兴师动众，承蒙厚爱，惭愧，惭愧啊。”

　　他嘴贫，小孔都是听惯了的，可还是脸一红，气的。

　　她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的把水倒的满了些。

　　张谅一挑眉，稳稳当当把水送入嘴里。

　　虞锦棠说：“你哥要来。”

　　“噗——”

　　张谅忙扯纸巾擦，衣襟那里还是浸了一片水痕。

　　他不可置信：“不可能吧，嘉哥回国了？”

　　“S.W找沈青谈续约，沈青要来探班，但又说我有晚宴要参加。”

　　“等等等等，”信息含量太大，张谅一时间有点捋不清，“你是说，S.W来谈续约的人是嘉哥？”

　　虞锦棠分给他一个眼神。

　　张谅顿悟，打着哈哈说：“嘉哥还是这么……调皮。”

　　小孔脚下一崴。

　　……调皮？

　　两位老板你们知道自己在聊什么吗？！！

　　小孔心中大喊。

　　大厅聚餐热火朝天，张谅两边跑，这边聊聊那边谈谈，颇有点海王风范。

　　半个小时后，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

　　桌子上摆着不属于影视城的精致菜肴。

　　只有刀叉碰撞的轻微声音。

　　沉默许久后，对面男人开口：“棠棠，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

　　虞锦棠眉眼一沉，声音冷下来，“哥。”

　　——

　　下午的重点戏份，是苏苁安和宋竟思的两场对手戏。

　　剧情线过了短短十几日，太子就已被废，昔日众多奴仆侍卫，如今却一人也无。

　　被禁居东宫那日，仅有一人没有离开。

　　妩烟。

　　周泺痴坐庭院半晌，问她：“你怎么不走？”

　　妩烟眉眼柔美，神情却木讷，半步未动，凭空用手指比划。

　　——太后。

　　太后让她来，她就不走。

　　这一幕戏卡了好几次，苏苁安总是不知不觉的用上从前学的表演方法。

　　最后被陈导板着脸一点一点纠正，才磨好。

　　深宫庭院朝夕相对，周泺正值坎坷落魄时，不禁情愫渐生，对她另眼相看。

　　推门时，入目是院中人的一袭白衣。此刻乌云积卷，而她就像雨前的月光，是无边阴翳中的唯一亮色。

　　周泺积郁于心，病了两日，恍然才注意到她身着素服，怔怔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妩烟停下手里动作，神色有些哀伤，轻轻摇了摇头。

　　周泺本不在意，可再逢服药时分，那个一直殷切出现在眼前的身影消失了。

　　第二场戏，就是两人再相逢时的亲密戏。

　　周泺再被立为太子时。

　　因为一直在跟对方磨戏，苏苁安也暂时抛却面对对方时的不自在。

　　走位和动作浮动大，排了四、五遍后，才正式开拍。

　　周泺寻了机会，将妩烟拉至隐秘无人处。

　　唯有肩膀上的痛意能显现出他的急切:“你去哪里了？”

　　可也只有妩烟能感觉到。

　　这同她之前每一次被强硬面对他时一样。

　　妩烟只觉得恐惧。

　　在永远不可能得到回答的沉默中，周泺渐渐恢复了冷静。

　　“太后病逝……你现在又听谁的？奉谁为主？”

　　“卡。”

　　陈导出声赞扬：“情绪很对，保持住。好，准备下一场——”

　　两人相遇是在宫宴前，亲密戏在宫宴后，妩烟被传入了东宫。

　　她对待太子仍旧如从前一般，明目张胆的勾引。

　　只是这一次，周泺没办法再生出被算计的怒气。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逐渐日薄西山。

　　化妆师上来补妆，见她嘴唇有些红肿，便敷上润唇膏。

　　摁压得发疼，苏苁安忍不住“嘶”了一声。

　　化妆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这种激烈戏，说不准哪一次就磕到碰到哪。

　　重拍太多，工作人员都有些不耐烦起来。

　　按这架势，要是再往后推，说不定就只能明天再拍。

　　明天的戏又顺延……剧组租的场地时间有限，这么算下来，就是一笔麻烦帐。

　　机器堆积处传来喊声，破开了细碎交谈的人声。

　　“宋竟思，动作收一下。”

　　片场重归安静。

　　苏苁安浅浅的呼出一口气，站在了镜头的拍摄位。

　　像之前许多次一样，捏着她肩膀的手紧的发疼，自上而下的压制瞬间将情绪拉扯入戏。

　　上方一片阴影覆下来。

　　“卡。”ng多次，陈导也起了脾气，胳膊连抬两下，话哽在喉咙里，却不知道说什么。

　　半晌，对着众人的视线，直白说道：“周泺，你面对妩烟，又忌惮又沉迷，欲拒还迎懂吗？不是干柴烈火、色迷心窍！”

　　宋竟思在圈里是出了名的风度翩翩，平易近人，好人缘。这话说他，有点贬低。

　　但说话的又是陈导，要求严格，却不轻易动怒。

　　片场内没人敢吭声。

　　以至于突兀的响起一声轻笑时，众人的视线纷纷找到了源头。

　　这段戏会有露肉撕衣，片场内部是清过了的。

　　那四个人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

　　听不出是谁笑的，但见张谅双手抱臂，对比其他三人，更让人猜测的多一些。

　　他走到导演组，小孔则在休息区支起椅子。

　　下场戏是女主桑玉宫宴夜归。

　　妆造已经在准备。

　　明摆着就是他卡戏，宋竟思也有些难堪，跟陈导请示休息五分钟，拿起剧本前后翻看。

　　苏苁安趁着机会，朝虞锦棠那边看。

　　现实中并不跟影视剧或者小说里演的那样，虞锦棠这样咖位的人，她这种岌岌无名的小配角很难接触到。

　　对方片场来来往往都有一大群人跟着，就像现在，哪怕是苏苁安出神想着昨天晚上的偶遇，此时相隔不过几米，却连表情和动作都看不见。

　　昨天对视，对她露出的厌烦表情却是真的。

　　苏苁安没想过近水楼台追星，先就经历了被偶像讨厌。

　　现在还要被偶像看着拍亲热戏。

　　苏苁安心不在焉，重开拍的时候果不其然迅速被喊了卡。

　　没等陈导开口说，苏苁安很有自觉地低头准备挨骂。

　　下一刻大吼如期而至，却不是对准她的。

　　“周泺！你走位偏了！”

　　……

　　“卡，你那么用力干什么？是拽人不是摔人！”

　　……

　　“休息十分钟，化妆师去修复。”

　　……

　　“宋竟思，”陈导已经心平气和了，“你能告诉我，你是哪里不懂吗？”

　　反复重拍被点出，宋竟思要不是一直在补妆，此刻已经面无血色，他沉默了一下，心底极为难堪：“没有不懂。”

　　他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试探的提议道：“要不明天再拍吧。”

　　一场戏磨了三四个小时，多数人都已经很累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怨气。

　　助理小唐一直在联系外卖，分给片场众人。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可算能消停一会了。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嘴上都安慰：“宋老师，明天一定能拍好。”

　　“是啊，宋老师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宋竟思勉强笑了笑，正想说话，忽然有一道清冷嗓音响起。

　　出声的人如雪雕玉砌，上了底妆，唇未着色，看着竟与面色一般苍白，连说出的话也是冷的。

　　“不会演就改戏。”

　　宋竟思面色一僵，这才注意到陈导未置可否。

　　而剧组众人已经在他的引导下开始收布景。

　　气氛凝滞片刻，他压着声音出声：“陈导，再试试吧。”

　　整个导演组一动未动，张谅坐在其中皱着眉：“再演也只能演出瑕疵品。”

　　宋竟思接连被下面子，脸色也不好看，语带讽刺：“你想怎么改？”

　　陈导沉下脸：“你能演什么样，就改什么样！”

　　说完，雷厉风行的喊编剧团队。

　　这段戏是早就确定好的，没拍完加班，几个人都回去休息了，只留了一个跟在片场。

　　现在写也没法立刻拍，陈导说：“第七场第四幕，开始准备！”

　　经过了一天的疲累，场务沉默的开始动作。

　　苏苁安退至人少处，接过小可递过来的口罩，含糊地说了句谢谢。

　　小可直叹气：“你别说话了。”

　　离开前，苏苁安往光源亮处看了一眼。

　　虞锦棠身边除了跟随的团队，还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穿黑色大衣，带着顶帽子，脸上遮着口罩，看不清长相。

　　他似乎是跟陈导也认识，两个人离得不远，正在交谈。

　　苏苁安视线转了一转，又落到虞锦棠身上。

　　下一刻，就好像能感觉到似的，她看的那人也抬眼看她。

　　十分平淡的一眼，只是着落的视线格外久了一些。

　　小可收拾完东西，见她还不动，拉她胳膊。

　　“走啦。”

　　苏苁安扯了扯口罩，灌进去新鲜冰凉的空气，反手拉住小可，快步离开片场。

　　回到酒店，苏苁安有些兴奋地说：“小可，我要追星了。”

　　“哦，”小可一边找卸妆水，一边附和，“追谁啊。”

　　“虞影后虞锦棠。”

　　小可挠挠头，“你不是一直追她吗？”

　　苏苁安摇摇头，神色认真：“以前是追作品。”

　　小可好笑道：“你还敢追人啊。”

　　苏苁安又摇摇头，却不知怎么解释。

　　只是因为刚才那一眼，让她有些觉得，遥不可及的影后女神似乎并不如想象中一般。

　　而她窥探到的这一丝不同，就像撒进太平洋的鱼钩，多的是鱼咬钩。

　　可偏偏，只有她幸运的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