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之故人归兮》绿窗寓客

18、第十八章 吻别

　　夜尊的身子无力的向后栽倒去，被云澜一把架住，放置在石床边，将他的头挨着沈巍的腰部靠好，又将他的右手与沈巍的左手握在一处，眼看着夜尊像个孩童一般偎依着哥哥安睡，而云澜仿佛完成了一件心头大事一般，很轻松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便转向了我，波澜不惊地说道：

　　“等会儿事情了结后，特调处的那群人便交给你指挥了，还有这对兄弟，今后，也要拜托你们啦。”

　　“云澜，你……”

　　我的胸口好似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他却笑得云淡风轻，摊开两手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我不可能让夜尊去做这个灯芯的，我是镇魂令主，是特调处的处长，是龙城的守护者，无论从哪个身份看，都该是我去牺牲——如果换成你是我，也会这么想、这么做的，是吗？”

　　我的后槽牙不自觉地咬紧，虽然我想不出任何能反驳云澜的理由，只能任由他笑着说下去：

　　“从我担任了这个职位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啦，我要保护龙城百姓的安宁，更要守护海星的太平，如今，地星有难，也是一样的，他们和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我的两个拳头紧紧地攥成了团，掌心里传来指甲入肉的痛感，可我还是无话可说，还是只能看着云澜转脸望向那石床，用一种悲悯的语气，缓缓地道：

　　“夜尊，也是个苦命的人啊，从小就没了爸妈，只能跟沈巍相依为命，偏偏两人又失散……他有多依恋沈巍，我懂，沈巍他那么好，无论谁被他疼过爱过，都不会舍得放开手的，夜尊在失去他以后有多痛苦绝望，看见沈巍对我好、误会他哥哥向着外人时，心里又是何等滋味，我都能想象得到……”

　　我的心脏处传来一阵夹杂着痛楚的麻木，云澜将目光从夜尊身上移开，久久的停在了那个安静沉睡的身影上，声音也立时变得温柔如水，尽管那温柔听得我只觉剧痛攻心，却又无力阻拦……

　　“所以，我不会让夜尊死的，他和沈巍已经分开了这么多年，还来不及重归于好便弄成了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够让他们兄弟再次遗憾永诀？而我和沈巍已经拥有了一年的相伴，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们心意相通心心相印，也算是‘胜却人间无数’了！即便我现在死去，对他对我，也都没有遗憾，我相信，沈巍他一定会理解我的，哪怕我再不能陪在他的身边，他也会尊重我的决定……”

　　云澜边说边微笑着走向了那张石床，向着那个沉眠的身影深深地俯下身去，对着那个曾经爱他如命、而今却连睁眼看看他都不肯的人，没有半分怨怼、唯有无限深情地唤道：

　　“小巍……”

　　我的视线终于陷入了无边的模糊，只能听着云澜在一片沉默之中，轻轻的、柔柔的叫：

　　“我要走啦，去执行任务，你不必为我担心！反正我们的两颗心是分也分不开了，只要你好好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那我也就能在‘烈火中永生’啦！我就只遗憾有一句话没能在你醒着时对你说，如今即便想对你说上一千、一万遍，却也不知道你还能否听得见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也还是要说，我现在就要对你说——”

　　我狠命地眨着眼睛，将那模糊驱散，只见云澜的嘴唇贴近了沈巍的耳畔，轻轻地动了三下，我不用费半点脑细胞便能猜到他是说了什么，然后他便将嘴唇移开，毫不避嫌地吻上了沈巍的脸，一寸一寸地挪向了沈巍的嘴唇，最后终于与他双唇相贴，就像一对真正的恋人那样，贪婪地亲吻着彼此——虽然，是云澜在主动……

　　“对不起，小巍，对不起……”

　　那深情中透着哽咽的声音，正从那两片紧贴的唇瓣中压抑而出，我几次想背过身去，两脚却僵在了地上，一动也动弹不了，只能看着云澜紧闭双眼，一面在沈巍的唇上流连不舍，一面隐忍却怆然地挤出几句话来，不知是说给他自己，还是说给沈巍：

　　“我本来是想等你醒了，再……可现在我等不了了，我没有时间了，对不起，我没想乘人之危的，我怎么可以乘人之危……”

　　“你不会怪我的，是吗？我知道的，你一向都对我那么包容，那么好……”

　　“我走了，你多保重，你一定要保重——”

　　云澜猛地放开了沈巍，似乎再多等一秒他便要改变主意一般，由于他动作实在太突然，导致我的视线还停留在沈巍的脸上，来不及挪动，可也正因如此，我清清楚楚地看见，就在云澜从他唇上离开的瞬间，沈巍的睫毛好似颤抖了一下，紧跟着便有一颗亮晶晶的泪珠自他紧闭的眼角溢出，在我骤然加速的心跳中，如流星般迅速滑落，偏巧云澜已转过了身去，大步奔向了漂浮在半空的镇魂灯，恰恰就错过了这一幕，可是我看得分明，这次绝不会有错的，沈巍他，流泪了！

　　“云澜！你等下——”

　　我冲口便大声呼唤云澜，一边伸出一只手去拉他，可我还是晚了一步，那镇魂灯心随意动，已然准确落在了云澜的掌心，被云澜稳稳地托住，只要他闭上眼睛，他的魂魄马上就会被吸入灯内燃烧，那就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可是沈巍，他们两个——

　　“云澜！！！”

　　五内俱崩的我发狠地狂叫出声，一时间再也无所顾忌，竟疯了一样纵身向云澜扑过去，只盼能将他撞倒，将那盏该死的灯从我的儿子手里打翻，可惜我低估了云澜拯救世人的决心，即使他整个人被我撞倒在地，手里却还是紧紧地攥着那镇魂灯，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闭上了双目，看着他全身泛起了一层刺眼的光芒，只要几秒钟的光景，他的生命就会化作那灯芯，而我、沈巍，还有外面特调处的那些人，就会永永远远的失去他，哪怕这世上真有转世轮回，他也不会有机会，他只能永世燃烧，永远承受那苦难，即使他心甘情愿，可我们，我们又怎么能够——

　　胸口的剧痛使我眼前阵阵发黑，全是凭着毅力在苦苦支撑，命令自己不准就这么一晕了事，而也就在我摇摇欲坠的同时，耳边却听见了云澜的一声喊，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令他惊慌的事，吓到了他，可他这一声却让我精神大振，晕厥之感立刻散了个精光，瞪大两眼向他一看，才发现那镇魂灯竟已从他的掌中离开，被一道挟着力量的神秘光芒托着，悠悠荡荡的直上半空，而云澜平安无恙，就连一根头发也没少！

　　“云澜，云澜！”

　　我不顾一切的将云澜一把揽在了怀里，然而我俩的目光几乎同时便被那神秘光芒的来源吸引了去——那光芒来自那张沉默的石床，来自那个躺在石床上的安静身影，他虽然依旧是那副沉睡的模样，但我和云澜却都看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光亮，迎着那四大圣器的神光逆天直上，将那盏镇魂灯推回到其他三件圣器中间，而后那光芒便注入到空空的镇魂灯内，瞬间如火种般将那灯体引燃，而化作完全形态的镇魂灯立时光芒大作，与另外三件圣器共鸣齐发，更将那巨大的光亮冲破天柱四壁，将那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照亮得有如白昼，为整个地星带来了万丈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