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阳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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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落再次返回大殿时，殿内比她离开时还要静上几分，各色目光豪不客气地打在她的身上，或讥讽或轻蔑，最明显的便是秦亦澜幸灾乐祸的目光。
苏落身上还穿着方才的襦裙，看着大厅内散落着的玄色衣衫，心中冷笑，终于是上钩了，不枉我演了这么久的戏，只是下意识的朝着赫连昱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盈着恰到好处的慌乱，但赫连昱分明看到，那眼神深处的镇定自若。
大殿之上赫连褚的声音不怒自威:“苏落，你可知罪？”
苏落贵为太子正妃，虽然还没有入门，但也代表着皇家脸面，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是何原因，有何误解，都会使皇家蒙羞。如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必定是要有个了断的。
“父皇，这其中或有误会，可否容儿臣查明之后再做定夺。”
赫连宏澈神色复杂，自己的未婚妻随身携带着其他男子的衣物，对他来说是也是一种极大的耻辱，他虽然与苏落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亲近，但毕竟自幼婚约在身，于情于理都不该袖手旁观。
苏落却冷静的跪下，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苏落知罪。”
“你可有何要辩解的？”赫连褚皱着眉头道。苏落毕竟是先皇指定的太子妃，还是丞相的女儿，即使眼见为实，他也不好处置。
“没有。”苏落低敛眉眼，沉静地道。
苏相已经走了出来，本想维护女儿，苏落说过，她与赫连昱偶然结识，断没有大殿之上这群人想得这般龌龊，但听到苏落如此干脆利落的认了罪，他僵在了原地，似乎明白了什么。
自己的女儿自小乖巧听话，从未对这一段婚约有过任何异议，直到今日他才知道，苏落对这段婚约是何等的不愿，不惜自毁名节，到底是他这个父亲失责了。如果他早日知道，一定不会让女儿受如此委屈，只是今日事已至此，他只能尽最大努力护女儿周全。
于是本要维护的话变成了请罪：“太子是天之骄子，此事是苏筠教女无方，还请陛下降罪。”
纵使苏落再镇定，此时也心中酸涩。她兵行险招，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自己的父亲一代名相，早已得了先皇恩典，免了跪拜之累，不想今日却为她又屈双膝。
苏落心中不忍:“陛下，此事皆是臣女之错，与父亲无关，有何罪责，臣女愿一人承担。”
赫连褚对这个太子妃其实也算颇为满意，知书达礼，若是她辩解两句，此事还有转圜余地，却不想苏落竟是一口认了，皇家已颜面扫地，这太子妃是断不能留了。
赫连褚沉思片刻:“皇太子储妃苏落，殿前失德，毁太子清誉，令皇家蒙羞，今废黜太子妃位，即日起入护国寺为国祈福赎罪，永世不得出。丞相苏筠，教女无方，念其劳苦功高，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听到如此判法，苏落松了一口气，她判断的不错，虽然此法颇险，但只是一件衣物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罪不至死，那无论是何等惩罚，她都可接受。如今这样，正是如了她的意，护国寺祈福而已，她已经待了十二年，与之前也并无什么不同。
而从方才起就一脸忧色的皇后，听到赫连褚如是说，终是忍不住道:“陛下，落儿服侍臣妾多年，她的心性臣妾清楚，此事是否仓促了些，落儿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皇后说完，杏眼隐着怒气，朝着秦亦澜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盒子如何摔出来的，她可看的清楚。
看到姑母朝自己递来的眼神，秦亦澜心中委屈，此时此刻，姑母竟还要如此维护苏落，到底谁才是她的侄女，况且今日之事，是苏落咎由自取，她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九殿下的衣衫，她可没有本事取来。
之前就觉得苏落与九殿下关系非同一般，看来并非空穴来风。虽然觉得皇上罚得轻了些，但苏落如今已被废黜，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乖顺的低下头，避开皇后的目光。
赫连褚侧头看了皇后一眼，沉声道:“皇后，此事证据确凿，无需再议。”
看着赫连褚暗含深意的眼神，秦皇后终是冷静了下来，是她鲁莽了，此事事关太子清誉，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要以大局为重，便不再言语。
苏落扣首:“臣女遵旨。”说完，向父亲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无事。
此事终是尘埃落定，背负多年的婚约解除，她只觉得一身轻。
只是大殿中的所有人似乎都不约而同的忽视了一件事情，那玄色衣衫的主人赫连昱到现在还未发一语。苏落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臣子之女，而赫连昱却是手拿修罗刀的恶魔，没有人有那胆子去挑衅赫连昱，即使苏落已认了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到此结束时，坐在一旁仿佛一直在看戏的赫连昱却突然出声:“皇兄，此事皆因臣弟思慕苏小姐而起，若是要罚，便连臣弟一起罚吧。”
冷清的声音毫无温度，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苏落也震惊的看着赫连昱，她算无遗策，秦亦澜的出手，皇帝的惩治，甚至借助赫连昱脱身，虽然心中略有愧疚，但她知道以赫连昱的身份地位，定不会被牵连。只是如今，她竟不知道赫连昱想做什么，他根本没有必要同她淌这趟浑水。
赫连褚闻言惊讶地超朝赫连昱看去，自己这个九弟，冷心寡情，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有过心思，即使方才如是说，眼中也是深邃清澈，毫无波动。是以即使盒内放着赫连昱的衣服，他也根本不相信。
赫连褚心中烦闷，不想一个小小苏落，竟惹出这般波澜，皱眉道:“九弟，你可要想清楚，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苏小姐头上的簪子，也是臣弟所赠。今日这衣服，是臣弟落下的，今天当是苏小姐来还于臣弟的。”赫连昱说着，瞥了苏落一眼。
苏落心中一紧，赫连昱那一眼，已然是明白了所有，虽然没有拆穿她，但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想把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如若刚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那现在简直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想过比在护国寺禁足更严重的惩罚，唯一算不准的就是赫连昱的态度，如果赫连昱要一心置她于死地，她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而赫连昱话音刚落，大厅内的人皆目瞪口呆，赫连昱话里的意思是两人早就暗通曲款，私相授受，这可真是一点面子也没给太子留。
本欲就此平息此事的赫连褚也是动了怒气，冷喝一声:“胡闹！”
赫连昱却是无动于衷，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莹润的酒杯，抬起眼皮，定定地朝着赫连褚道:“既然皇兄已取消了太子与苏小姐的婚约，那臣弟就斗胆请皇兄做主，成全臣弟一片痴心。”
殿内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九殿下简直就是任性妄为，蹬鼻子上脸，沾惹太子未婚妻便罢了，此时竟还敢出言求娶。
赫连褚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一声冷厉的声音:“不可。苏落已是戴罪之身，不得再入皇家。”
众人抬眼，说话的是自入大殿就半阖着双眼，只在那锦盒摔于地上之时懒懒得抬眼瞧了一眼的太后娘娘。
众人心中了然，太后娘娘疼爱九殿下，自是不容许九殿下娶一个失德之人。
只是本已震怒的赫连褚在听到太后之语后，蓦地敛了怒意，意味深长地看了苏落一眼，沉默半晌，方才道:“既然九弟与苏氏之女情投意合，那朕继续做这棒打鸳鸯之事，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今日就准了这桩婚事。”
太后闻言，冷声道:“皇帝，非要如此不可？”
赫连褚却是露出笑容:“此乃喜事一桩，母后何必墨守成规。”
赫连昱拱手道:“多谢皇兄成全。”只是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方才求娶的人不是他。
苏落此时的心情却是一言难尽，方才千方百计，费尽心思，退了与太子的婚事，这三言两语之间又被定了一门婚事，方才对着赫连昱还觉得心中有愧，此时苏落却是万分后悔怎么没有趁着赫连昱病弱之时了结了他。
如今木已成舟，方才剑走偏锋，短时间内也不宜再忤逆圣意，只好硬着头皮道:“多谢陛下成全。”说完，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赫连昱，赫连昱却不以为意，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让这小猫事事不如意似乎很有趣。
看着赫连褚执意如此，太后却仿佛没有那般生气，又开口道:“既然陛下赐了婚事，那不如好事成双，哀家这里也有门亲事，想与皇帝商议。”说完，摩挲着精致的护甲，一双丹凤眼平静无波，虽说是商议，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赫连褚闻言:“哦？不知母后是想促成哪家的姻缘？”
太后抬眼瞧了一眼身旁的白芨芨:“哀家身旁这位姑娘，名唤白芨芨，来自南疆神药谷，聪明伶俐，蕙质兰心，与弘毅极为相配。”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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