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上流霜》获邑

5、愿逐月华流照君

　　余流霜一出了南汀家的门就立马打了车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

　　黑暗狭窄的环境带来了一丝丝安稳的感觉，他长呼出一口气。

　　慢慢把头伸了出来，一动不动的盯着床头旁边的柜子看。

　　他现在脑袋很空，乱七八糟的想些有的没的。

　　今天也给老板请一天假吧。

　　他发了消息给饭店的老板，也不管对方回没回，一下就把手机关机了。

　　躺了一会儿他爬起来躲在了暗房里，拿出了之前的胶卷开始洗照片，这卷照片是之前去公园散步的时候拍的。

　　余流霜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十分枯燥无味，家里的存款都用在了余妈妈身上，还好早些年余妈和余流霜都很节俭持家，竟也堪堪够了医药费，余流霜只需要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余流霜拿着一沓照片盘腿坐在沙发上。

　　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做，只是他实在是不想就这样闲下来让自己乱想。

　　照片拍得很杂，余流霜向来都是随心情的，有秋天的满地落叶，有附近人家喂养的鸽子，有玩泥巴的小孩儿，也有散步的情侣……

　　世间百态，尽在其中。

　　看到南汀的身影出现在照片里的时候余流霜有些惊讶，那是一张街对面小卖部的照片，南汀穿着一身黑色的大件外套就这样懒懒的坐在小卖部门口。

　　嘴里还叼着烟，倚在小卖部门边的，余流霜皱眉，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他细细琢磨着南汀的眉眼，南汀的手指细长，眼底满是倦色，这是那么多年余流霜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看南汀。

　　其实也是唯一一次。

　　他脑海里闪过早上南汀带着咖啡香气的那个吻，满脑子只觉得荒唐。

　　——
　　“南哥！我给你说，下周我们学校和三高一起搞研学旅行。”周寻从一把拉住刚踏进门的南汀。

　　南汀被吓一跳，给了他一拳：“关我什么事。”

　　“怎么能不关你的事呢？研学旅行去四天哎！四天不上课哎！”

　　南汀更听不懂了：“那就更和我没关系了。”

　　周寻开心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怎么忘了面前这人平时根本就是随缘上课的啊。

　　南汀笑出声：“行了，不就是想勾搭人三高校花吗。”南汀走进教室，周寻跟在他身后。

　　周寻一脸自豪的表情：“南哥我一定把她拿下。”

　　南汀没理他，从余流霜旁边走过的时候放了杯豆浆在他桌上。

　　周寻一脸震惊，靠，狗男男。

　　余流霜今天不舒服，一早上都奄奄的，这会儿正趴在桌上休息，南汀也不打扰他，放下豆浆就往后走回座位了。

　　“南哥，你得感谢余同学让你脱离单身，你根本不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周寻说。

　　南汀挑眉：“嗯，在理。”

　　靠。

　　快上课时余流霜醒了，抬头就看见豆浆，下意识就转过头看南汀，南汀就对他笑了笑。

　　余流霜无声的说着谢谢，南汀朝他眨了眨眼。

　　_
　　明天是月考，晚自习只上了两节课，因为提前放学，除了布置考场的同学，大家都跑的一干二净。

　　余流霜值日，南汀就在门外等他。

　　“余同学，我们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考场布置好了值日生就准备走了，余流霜觉得还不太整齐还打算再摆好一点。

　　闻言笑着说：“好的，再见。”

　　更静了。

　　南汀在外面没看见余流霜走出来，探头进来：“还在弄什么？”

　　余流霜把一块帕子叠好放好：“来了。”然后到位置上背好自己的书包，关灯走了出去。

　　“走吧。”

　　明天肯定是个晴天，今晚月亮十分的亮，借着月光隐约能看清南汀的侧脸，两道人影落在教学楼的长走廊上。

　　要到楼梯间时南汀喊了余流霜一声：“小鱼儿，小心台阶。”

　　“嗯，没事。”

　　刚下了两步楼梯，身后南汀又喊了他一声：“霜霜。”

　　“嗯？”余流霜转过头看他。

　　下一秒南汀的吻准确的落在他的唇上，余流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南汀眼角带了笑，他的手缠上了余流霜的腰，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后颈。

　　两人的鼻尖碰了碰，额头抵在一起。

　　“南汀……”余流霜喊他。

　　“嗯。”

　　“你在干嘛……”

　　“亲你。”

　　“你，你……”余流霜你个半天也你不出结果。

　　然后南汀又吻了他，依旧是蜻蜓点水般的吻。

　　“南汀，我看不清你。”余流霜没由头的说。

　　“用手摸。”南汀说。

　　余流霜听话的抬手摸他，修长的手指略过南汀的薄唇时被咬了一口，余流霜害羞的缩在他怀里。

　　“南汀，你在笑吗？”

　　“嗯，在笑。”他轻轻的咬了余流霜的后颈一口。

　　两个人静静的待了一会儿，南汀松开他：“走吧，先回家了，待会儿被保安赶就太尴尬了。”

　　余流霜想了想那个场景，确实非常尴尬，任由南汀拉着他下楼。

　　考完试就是研学旅行了。

　　研学在临省，一高和三高大早上就站满了人，虽然只有高二级的同学，依旧声势浩大，同学们叽叽哇哇的在集合点聊天。

　　“带了什么？”南汀看着余流霜的背包。

　　“水，面包，还有晕车药。”余流霜乖巧回答。

　　“你晕车？”

　　“有点，以防万一。”

　　余流霜看了看周围，疑惑的开口：“周寻呢？”

　　南汀想都不想看着三高那边：“找老婆去了。”

　　余流霜好奇的转过头看过去，周寻就站在一高和三高交界的地方，笑着朝一个女生说话，余流霜问南汀：“周寻喜欢她？”

　　“嗯，不过我看他没戏。”

　　“为什么？”

　　“他太丑了。”

　　余流霜呆了呆笑出了声，周寻虽然比不上南汀那么帅，但也是出挑的，不至于说丑这种词。

　　“南大神眼里怕是只有自己是帅的。”

　　“还有你啊。”

　　……懒得和他说话。

　　南汀也不在意，安静的待在余流霜旁边，只是脸上的笑根本收不住。

　　等到大巴来了，南汀一把拉着余流霜的手就往上窜，直接把他安排在了车窗旁。

　　周寻依依不舍的告别校花上车时，这两人已经安稳的坐好了。

　　“南哥，你居然不给我占座。”周寻做了个中箭的动作。

　　“嗤，滚后面去。”南汀不屑的开口。

　　草，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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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在这？”余流霜冲完澡出来就看见南汀一个人坐在窗户旁边。

　　南汀拍了拍旁边的椅子：“过来。”

　　余流霜走过去坐下。

　　“看外面。”南汀指着对面霓虹灯闪烁的街道。

　　好美。

　　“好看吧。”

　　“嗯。”

　　余流霜满脸惊艳的看着窗外，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南汀起身从他手里拿过帕子，站在他身后给他擦头发。

　　“谢谢。”

　　南汀低头亲了他一口：“不谢，小孩儿。”

　　余流霜觉得自己的心跳可能太快了。

　　——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余流霜躺在沙发上想。

　　那片霓虹真是他十多年来见过最炫目的场面，不仅仅是因为街道上的彩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还因为身边那个人。

　　南汀那个人当初不就是光本身吗。

　　余流霜垂下眼眸看手里的照片，半晌，把照片盖着放在桌上，起身拿起外套往外走了。

　　——
　　“霜霜，你来啦。”余妈妈刚刚出门走走，回来就看见余流霜安静的坐在病床边。

　　余流霜抬头看她：“刚到，去哪了？”

　　“今天太阳好，出门走走。”

　　余流霜没应声，扶她在床上坐好，转身去给她倒水。

　　余妈妈见他这样仔细打量着他。

　　几分钟之后余妈妈开口问他：“霜霜，遇到难事了吗？”

　　余流霜回过神，不知道怎么开口：“妈，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那个人。”那个人是余流霜对父亲的称呼，开口喊爸爸或者父亲都让余流霜觉得恶心。

　　余妈妈愣了愣：“因为喜欢啊。”余妈妈是温柔的，她笑着的时候眉眼间都是如水的爱意，温柔的裹挟着身边人。

　　余流霜不能理解：“为什么？即使他做出那些事吗？”

　　余妈妈想起后来的那些年眼神冷了下来：“霜霜，我不强求你去原谅一个罪人，也不能做出这种决定。

　　但是你是爸爸妈妈带着爱生下的孩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后来的路不过是妈妈对他抱有当初的希望，这一点是妈妈的错，对不起。”

　　“妈，我没有怪你，你很好。”余流霜起身抱着余妈妈。

　　余妈妈拍了拍余流霜的背，她真的太感谢拥有余流霜这样一个孩子了。

　　“霜霜，今天为什么过来呢。”

　　“想你了。”余流霜出门后原本只是想随便走走，只是走到当初那些熟悉的地方脑海里就全是十年前的事。

　　有南汀的当初，没有南汀的后来……

　　认清现实后余流霜整个人就颓废了下来，就好像前方的轨道都缠在了一起不知道该往哪边前进的火车。

　　高速运转的世界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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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霜，回来啦，洗手吃饭吧。”

　　“不吃。”余流霜大步上楼，砰的一声把门砸关上。

　　余妈妈抬着刚煮好的鲜汤被吓了一跳。

　　她放下手里正在做的事情，上楼敲响了余流霜的房门。

　　“霜霜，妈妈开门进去了哦。”没有人回答，余妈妈轻声推开了门。

　　房间里很暗，余流霜整个人趴在床上。

　　余妈妈什么都没说，给他盖好被子，在他床边坐下来，安静的陪在他身边，一只手规律的轻拍着他的手背。

　　这是余妈妈那么多年都会做的事，余流霜小的时候余妈妈就把他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

　　这件事已经很久没做过了，因为余流霜这一年来很开心。

　　余流霜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没了余妈妈的身影，他下楼就看见那个人喝得烂醉倒在沙发上，发出很响的呼噜声。

　　余流霜皱眉，倒了杯水喝就走了。

　　“霜霜，醒了？”

　　余妈妈还没睡着，刚好从房间出来看着余流霜，余流霜点头，看着她手里拿着的薄被皱着眉。

　　“饿了吗，煮碗面？”

　　“谢谢妈。”余妈妈走过来，余流霜就伸手从她怀里拿过被子“我去吧。”

　　余妈妈没反对。

　　余流霜把被子随意的盖在那个人身上，转身走去了厨房，余妈妈正在忙。

　　“妈，我不想读书了。”余流霜突然开口。

　　余妈妈脸色变了变，对于余流霜的教育余妈妈不想欠缺：“为什么？”

　　“我想试试走另外的路。”也想试试去看看其他人。

　　“你只有十七岁，你真的有想好吗？”

　　“嗯，过两天就十八了，我会自己负责。”

　　余妈妈从来没觉得自己那么开明过，比余流霜当初对自己坦白和南汀交往还要开明。

　　“想做就去做吧。”

　　“谢谢妈。”

　　“不用谢，我的儿子，你该有自己的人生，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余妈妈认真的看着眼前煮面的锅，眼睛很酸。

　　是的，我的儿子，快乐才好。

　　第二天余妈妈去了一趟学校办理了退学，也在这里知道了南汀退学的消息，不过她也仅仅只是知道而已，她的儿子该走自己的路，不管他做出什么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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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什么了吗？”余妈妈没理余流霜的借口。

　　“……”这女人越来越难骗了。

　　“我想想，”余妈妈顿了顿又开口：“南汀？”

　　“……”

　　余妈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也是，那么多年除了这一个人谁还能让他那么失态呢？

　　“唉。”余妈妈叹了口气。

　　“怎么了？”

　　“我都想揍他了，有什么好，那么多年还让我儿子牵肠挂肚。”余妈妈故作凶狠。

　　余流霜立马否定：“我没有！”

　　余妈妈笑出了声：“儿子，如我所说的那样，只要你开心，每一条路都可以大胆的去走走，当然妈妈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余流霜扶额，长长的喊了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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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真的没问题吗，就这么出来。”余流霜有些担心余妈妈的身体。

　　“没事，我问过医生了，出来住几天没关系。”

　　那天两人聊过之后，余妈妈决定出来和余流霜住一段时间，余流霜对于这个妈比较纵容，余妈妈再三保证之后也就把她接出来了。

　　“那我先去餐馆了。”余流霜准备出门上班了。

　　“嗯嗯，去吧，中午回来吃饭。”

　　“好。”

　　余妈妈在疗养院住了快两年了，第一年连下床都需要护工帮忙，今年好多了，不过这也是第一次出来，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屋子。

　　很具有余流霜个人的风格，看到那么整洁的屋子的时候余妈妈第一反应是心疼，她心疼着她孤独的儿子。

　　打开冰箱准备给余流霜做顿饭，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来了。”余妈妈一开门，南汀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只一瞬余妈妈就反应过来了，“小南啊，来找霜霜吗？”

　　南汀也没想到开门的会是余妈妈，鬼知道他站在门外徘徊了多久才敢敲门。

　　他笑着打招呼：“阿姨好，他不在吗？”

　　“嗯，去上班了。”南汀脸上的表情有些失落，余妈妈对他笑笑：“要进来坐坐吗？中午他要回来吃饭哦。”

　　南汀不知道余妈妈什么意思，但是对于可以见到余流霜这件事表示很开心：“打扰了。”

　　南汀在这份偶然下踏进了余流霜那么多年的安居之处。

　　每一样东西都是余流霜的这种感觉很奇妙。

　　余妈妈给他倒了杯水，南汀双手接过：“谢谢阿姨。”

　　“不用谢，小南吃饭了吗？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吃过了，阿姨不用麻烦。”

　　余妈妈也不强求，笑着坐在他对面：“小南。”

　　“阿姨您说。”南汀知道余妈妈有话要讲。

　　“你想和霜霜和好吗？”

　　南汀有些意外，余妈妈怎么会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余妈妈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开口说：“霜霜给我说的。”

　　更疑惑了。

　　南汀现在还有点羞愧，有点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嗯？为什么是媳妇？

　　余妈妈看他这样子觉得好笑，又问了他一遍：“小南，你是想和霜霜和好吗？”

　　南汀这次有坚定的点头：“嗯，阿姨，我喜欢他。”

　　“嗯，有点难。”

　　南汀刚涨起来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果然很困难。

　　“要放弃了？”

　　南汀摇头：“不会。”

　　“放心吧，霜霜很喜欢你的。”

　　南汀也不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敷衍，但还是捡起了那点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