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生》月笼寒沙

6、第 6 章

　　08
　　默笙的小说获奖了。主办方的一个电话给他带来了这个消息，因为是盲人作者，他们也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默笙放下手机，怔然而立。尹螭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
　　“尹螭哥……我可能…获奖了。”
　　出乎意料的，尹螭发出“嗷”一声尖锐无比的大叫，扑上来死死抱住默笙，把他的脸按进自己怀中：“小笙出人头地了呜呜呜……”
　　尹钰把他一脚踹开：“死一边去！人家小笙还一点都不激动呢，你瞎激动个啥啊！另外你给小笙买的那是个啥？导盲犬？导盲犬都是拉布拉多啊！你买个土狗回来干嘛！”
　　缺乏常识的尹螭不久前给默笙买了一条小土狗回来，可惜那小狗傻乎乎的，比起帮默笙导盲，它自己都有可能先跑丢。默笙给她取名为妞妞。
　　小狗回家的第一天，就给了默笙的手背一个湿湿的吻。

　　几天后。
　　默笙在和尹螭一起收拾房间。
　　他揪住被子的一角，用力一抖，听见脚边“啪”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
　　“什么啊？”默笙蹲下身去，伸手摸索一番，碰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是那个恐龙玩偶，不过，好像还有一团轻飘飘的物什。
　　默笙的心沉了下去，一时有些慌乱：“啊！玩偶……”
　　尹螭探过头来：“怎么啦？宝贝儿？”
　　要不是默笙是瞎子，他真想白他一眼：“恐龙玩偶……它的线开了。它很小的时候坏过一次，妈妈帮我缝上了。”
　　手中的玩偶被尹螭拿走了。
　　“没事，我姐可以缝好……哎？里头怎么藏了张纸条？”
　　默笙愣住了。
　　一阵窸窣，尹螭把纸条上的字念了出来：
　　“永远在你身边。”
　　……
　　晶莹的泪水划过少年的面颊。尹螭吓了一大跳：“小笙？咋啦？哭啥啊？”
　　默笙被尹螭紧紧抱住，他索性在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谁说盲眼不会流泪。
　　“小笙？怎么？”
　　“恐龙……恐龙是妈妈啊……”
　　在妈妈走后，它从天而降，代表着他和妈妈之间最为珍贵的回忆。
　　它就是妈妈，并将一直、一直地，陪着他。
　　直到永远。
　　他失神地抚过恐龙的脑袋，感到黑扣子眼睛下方湿乎乎的。是他的泪滴上去了吗？还是母亲也在哭……
　　“妈…别哭……我真的、真的过得很好……”
　　他紧紧抱住恐龙玩偶。
　　不知是否是错觉，恐龙玩偶也张开短短的小爪子，努力地抱住了他。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尹螭带着默笙去散步，走累了，两人便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休息。冬已去，早春仍料峭，但已流露出了无限希望。默笙很喜欢散步，尤其是天冷时，他像猫咪一样格外喜欢晒太阳。
　　“真好啊，天气又要暖和起来了。”尹螭舒服地叹了一声。
　　默笙没有接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靠在腿边的盲杖上敲着，另一只手感受着妞妞长毛下随呼吸一起一伏的腹部。她还小，特爱睡觉，喜欢和默笙一起晒太阳，这不，才一小会儿，就已经蜷成一团睡得香了，小鼻子把默笙的腿弄得痒痒的。
　　忽然，默笙感到有一股气流掠过头顶，一阵一阵的，很烦人。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尹螭哥在吹他的刘海。
　　“好烦啊你！”他抬起手，想给尹螭来一拳，可是又不知道那家伙的脸在哪，刚准备作罢，尹螭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抵在自己的胸口。
　　尹螭笑嘻嘻的声音在默笙耳畔响起：“我在这儿呢。”
　　默笙收回手，冷笑一声，忽然又以迅雷不及之势把那拳补了回来。
　　尹螭故作夸张地叫了起来。
　　阳光照在默笙脸上，要是他还能看得见的话，阳光里一定飞满了舞动的灰尘吧。
　　不知为何想起了他最喜欢的毛不易的歌：
　　就像空中漂浮的渺小的 某颗尘土
　　它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不肯停驻
　　直到乌云散去 风雨落幕
　　它会带你找到 光的来处

　　乌云散去，风雨落幕。
　　白天时能看见阳光，就算是黑夜，也会有星辰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