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伤》左叶

5、微澜（二）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在教室里慷慨激昂的讲诗文，颜亦捂着右耳，免得遭受老头的狂轰滥炸。正在此刻痛苦不堪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颜亦暗暗松了一口气。全班都出现了小小的骚动。不仅是因为该死的语文课寿终正寝，更重要的是下面的体活课。
　　老头在坚持了几秒后终于败下阵来，心甘情愿的输给了体育活动课，宣布下课。
　　全班立即像爆炸了一般沸腾起来。
　　“欣，我们走吧！”颜亦起身走向谭可欣。
　　“颜颜，我肚子不舒服，你自己去吧。”谭可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一脸痛苦。
　　“没事吧，要不要我帮你带晚饭？”颜亦关切的问。
　　“没事，有点着凉了啦。晚饭我都不太想吃了。”
　　“那怎么行？我帮你带点可口的。等我回来，听到没？”
　　谭可欣点点头，神情乖顺得像一个小孩。
　　走到绿藤蔓绕的长廊，颜亦微微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目光漫游着，却冷不防瞥见了迎面而来的熟悉的身影。
　　身影旁还有一个女生。白皙的脸上，星星点点的雀斑正欢乐地跳跃着，小嘴唧唧喳喳说个不停。男生也在一旁微以笑回应，沉默不语。
　　几天不见。真以为他有什么事心情不好，还略有担心。不过现在看来，担心只是多余的。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呢。
　　那么，就不打招呼了吧。免得破坏他们的好气氛。
　　这样想着，颜亦又埋下头去径直向前走。
　　就在与那个身影擦肩时，一声低沉的男声突然飘至耳中：“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脚步一下子停驻，身体僵硬在空中。颜亦转过头，对上林家洛的眼神。
　　这句话，是问我的吗？
　　一段沉默之后，颜亦又开始怀疑这句询问究竟是否存在。
　　冰冷而又带着怒气的声音再一次冲击颜亦的耳膜：“你只会用这种方式回答吗？”
　　“呃——那个——你怎么会这么说？”颜亦满眼惊诧。
　　只不过几天不见，一脸温和气息的林家洛竟会变得如此陌生，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透着一股寒气。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见我都不打招呼。你就这么讨厌我吗？”男生逼视的目光让颜亦身体再次僵硬。
　　“林家洛，你遇到熟人了吗？那我要不要先走？”一旁的女生看出现场的气氛不大对劲，想要抽身退出。虽然有些无奈。毕竟这是第一次林家洛答应她的邀请，陪她去复印室拿材料。拿不拿材料都无所谓，关键是这一路上可以有更深的交流，林家洛也并没有反感的样子呢。
　　“好，你先走吧。”林家洛连看都没看一眼。这让女生有些灰心，只得怏怏地离开了。
　　“没有，只是看你们聊得那么开心，我怕打扰了你们。”颜亦替自己辩解。
　　“开心？”男生挑了挑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很开心了？”
　　“你明明笑了啊。”颜亦被这么一问，觉得莫名其妙。
　　“笑了就代表很开心吗？”林家洛的语气竟有些无奈。
　　“你最近怎么了？有事要忙还是心情不好？”颜亦干脆转过身，免得让自己保持那种奇怪的姿势。
　　林家洛眉宇之间的寒气略有解冻，但又很快涌上一抹颜亦看不懂的神采。
　　“何必这么关心！不是各取所需吗？只是我搞不懂，你在我这里找到了逃离的慰藉，我能够向你索取到什么需求？”林家洛剑眉一挑，怒意横生。
　　颜亦一怔，但随即回过神来。
　　终于懂了，那天你失常的反驳是因为我过激的言辞，这几日你的躲闪是因为我无意的伤害，今天你的冷语相对是因为对我的惩罚。
　　这样的话，我，只能沉默。
　　“为什么不回答？你不是嘴很厉害的吗？”林家洛继续冷嘲热讽。
　　“你别这样。那天，我心情不好，所以说话有点——”心虚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连自己都听不见了。颜亦低着头，不敢注视林家洛充满怒意的脸。
　　“你心情不好？这与形容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你直接告诉我，我的存在对你毫无意义不就行了？”林家洛依旧不放过眼前的人，语气里的嘲讽不只针对颜亦，也是对自己的蔑视。
　　“其实，你的存在并非对我毫无意义。”
　　“然后？”林家洛一副饶有兴味的望着颜亦那张写满愧疚的脸。
　　“那天的话，我说的有些过，你不要放在心上。”
　　“然后？”
　　“没有了。”
　　“颜亦，你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自尊的！和你在一起，我感觉是天天把自己的自尊捧出来给你践踏！你懂吗？”
　　“嗯。对不起。”
　　“不要总是冰冷地伤过我以后再对我说这三个字！毫无意义！就像我对你一样。”前一句听起来像是抱怨，后面听起来却像是深深的无奈。
　　“不是。有意义的，林家洛，并非什么意义都没有！”颜亦很着急的解释。
　　“那是什么意义？”
　　“我也说不清楚。”
　　“够了！我都已经认识清楚了又要你什么安慰！”
　　“不是安慰，是真的说不清楚。”
　　“你堂堂大作家还要说不清楚的时候？”
　　“很多感觉，很多位置，都是说不清楚的。”急切的语气一下子转为淡淡的感伤。
　　林家洛望去，注意到颜亦眼中的失神。
　　又在想他吧？
　　不需问出口的问题。她眼中莫名的失神总有一个唯一的专有名词：他。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让你这样斩不断思念，让你这样沦陷？
　　然而，我却傻傻的，每次都在为你的想他心疼。
　　“就像，他在你心中的位置？”林家洛一改嘲讽的语气，小心问道。
　　“嗯，没有明确的地位。只知道，不能失去。”
　　“那我对你呢？”忍不住开口，想要知道答案。
　　“不想失去。”回答的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我能带给你一个没有他的世界。我只是你逃避意识的附属品，就算不想失去，但真正那样也没关系的，是吧？”
　　“你别这样。”
　　“那要我怎样？这是事实，你还在为了假象的温暖做最后的挣扎。何必？”林家洛转过脸去，一脸神伤。
　　“林家洛——”颜亦抬头看到男生的表情，发出一声无奈而又凄婉的呼唤。
　　两人陷入沉默，丝毫没注意到身后危险的逼近。
　　“颜亦？你居然在这？”一个全身墨黑，头发染成灰蓝的男生迈着飘摇的步伐靠近。

作者有话说

　　才猜是谁吧？头发灰蓝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