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不知归处》余亦飘零久

2、旧案多诡谲，欢喜遇相知

　　“你今日遇刺，身上可有半分不妥？贼人之狠辣可至用毒，你可有吸入毒烟等物？”
　　我闭眼感受了一下：“没有，也不曾。”
　　“数月以来，我也要以为我派给你的十余暗卫实属浪费了。如今贼人是终于沉不住气了。”
　　“贼人大可留些活口，慢慢招供。”
　　“以我向来之经验，无用。江湖上招来的，大多很守规矩。”
　　王爷递与我一名册：“这是你兵部尚书一派的仇家。有朝堂上素来政见不合的，有私怨满腹的，还有你爹那一派中幸存却要杀人灭口的。”
　　我翻了翻：“辛苦王爷了，这许多字，抄了半日罢。”我料想此等机密他大约不肯假手于人，果然，他眉毛抖了抖。
　　“无甚，闲来无事抄的。
　　“对了，据刺客兵器以及身手，大约为王家所派。那边若是有人刻意拉拢，多个心眼。”

　　次日，师父宅中。
　　“洛府势败如此之久你才遇刺，却是奇了。”
　　“昨日那烛必然是被暗器打断，阿凝也必然是在集市上给人寻了麻烦。秋儿去时我已知是调虎离山之计，我想着，既有自保之力，不如试探些什么。”
　　“也算得冒险了。若贼人派些狠角色，你还后悔得及？”师父喝口茶，又道：“不过，为何是昨日，徒儿想过不曾？”
　　“要杀我，必然要知我行踪。数月来我都行踪不定，但昨日扫墓却是必行之事。若要遇刺，只能是昨日。”
　　“由此推来，数月来贼人都不曾知你行踪。”
　　“此王爷之功也。以暗卫之力，足以悄无声息地除去跟踪之人。想来便是此刻，我一言一行都在他们眼底。”
　　“亏得为师这房子还算不错。他们即便在房顶也听不得只字片语。”
　　我苦笑：“多谢师父赏我片刻自由。只是如今境况，不进寸步，此物何用？”
　　言至于此，我与师父皆默然。

　　次日，我造访将军府。卢将军与府上有些牵连，冥诞之时还能祭拜，我便知还可一求。进府内，卢翦便问我向来如何——大约因为洛府败落，不得已寒暄两句。我道：“能有如何，饭当吃便吃，觉当睡还睡……只是洛府一案，牵连甚广，许多事难以查明，听闻姐姐夫家便是刑部的，只好死皮赖脸求姐姐相助。”
　　“此事说来，还是卢家的不是，家父忌惮圣上迁怒，不肯沾惹此事半分。世妹如此也实在是人之常情，如何谈得上‘死皮赖脸’。却不知妹妹何事不明？”
　　“如此，实在是姐姐通情达理。我听闻此案只说先考漏置了一批军备，究竟如何累及族人？”
　　“世妹岂不闻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有意无意间，天差地别。天子之心，何其难测也。”
　　“还请姐姐明说。”
　　卢翦呷一口茶，道：“我也不过是个女人家罢了，这样可好，你明日去我宅中，我夫君与你细说。”
　　“大恩不言谢，实在烦扰，我便不久留了。”
　　“哪里哪里。”
　　便携了我出去。未至门口，却撞见卢将军。
　　卢将军一拜，我也施礼：
　　“见过世伯。”
　　“世侄女向来可好？世伯多有疏忽。你也知世伯此人向来口不择言，世伯只一句，娘娘这般身价，卢家实在高攀不起，今后还请少些走动，免惹非议。”
　　我不知那时我是什么脸色，只道：
　　“自然，谨遵世伯教诲。”

　　出了门，卢翦道：“家父此人半辈子谨小慎微，还望妹妹多多宽谅，莫要失信。”
　　我呵呵一笑：“自然，姐姐如此厚待妹妹岂敢苛求？明日未时必然到府，姐姐彼时稍候。”便走了。

　　下午，师父宅中。
　　“你去了卢将军府？”
　　“嗯。说起来，先父与卢将军虽为世交，我与卢家姐姐却几乎素未谋面，都是女眷，不曾出堂。”
　　“此去如何？”
　　“卢将军念及一家安危，不肯予我援手。他明哲保身之心我非是不知，只是他谨慎得如此，倒教我疑心先父之案与他有些关联。”
　　“他大约只是见了令尊的前车之鉴，惜命起来了罢。”
　　“好在其女卢姑娘古道热肠，愿明日与我相谈。”
　　“却是不错。
　　“对了，雍州信到，你看看。”
　　洛氏一案中，管家下人皆流放去了雍州，师父派了些人暗中照拂，正是这些人来的信。
　　信上述余人无大事，只家父身边那些人频频遭难，衣食短缺，偶尔遇刺，或是被人欺凌，若非有人看顾，性命早无。
　　我道：“下面的都督阎公恃强凌弱强索钱物也是有的，只是不必做到这份上，请人刺杀、害人性命于他们而言实在有害无益。”
　　“你也觉出此事蹊跷来？”
　　“如此看来，这些人必然于某些人大有妨碍。”
　　“不错，他们究竟有何妨碍，师父大约要亲去查探了。”
　　“师父，此事大可交与雍州的人手……”
　　“他们还不省得其中分寸，一个不好，我们便没了这最后一条线索。你不必忧心，师父查明了便回。”
　　“……也罢。”

　　是日夜。
　　王爷晚归，归时我已洗漱，将将要睡。王爷进来见我困倦，道安睡去罢，我打了个哈欠道，如此怠慢，下人不免非议，还是去备了洗漱用的水。
　　洗漱时，王爷道：“洛尚书故旧本是忌惮之时，你何苦伸脸去叫人打？”
　　“是妾身考虑不周，有损王府颜面。只是这样小事，如何惊动了王爷？”
　　“我本无此意……你不知，我日间去了何处，你向来不问；我每每回来，却是一定要问你行踪的。”
　　“……妾身原想，妾身妇道人家，打听了这些去不好，也不懂，不如不打听罢。”
　　“此事何妨。”
　　“那么，妾身问王爷一事，王爷可否相告？”
　　“何事？”
　　“洛府旧案，其中究竟何如？”
　　王爷顿了顿，道：“洛也，洛尚书漏置军备，若非颜将军早知，险些危及社稷；此事触怒圣上，以致灭族。此案甚笃，无甚可究。”
　　我别过脸去。
　　“王爷打量着我信么？”
　　“或者，此案不可深究，洛也，切记，一念死生，万劫不复。”
　　“王爷果真是知情的。只是要我不究，断断不能。洛氏一门能剩下我，也不能白剩着。王爷推脱，我只好自己去查了。”
　　王爷长叹一气：“我也知劝你无用，只是不能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