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不知归处》余亦飘零久

1、先人骨未寒，后人已逢难

　　戊戌某月，王爷与老王爷、众宾客品茶论诗。因王爷年岁不小，正当婚嫁。老王爷求媳之时，一位宾客放下茶杯，道：“兵部尚书二女不错。”
　　这王爷年轻气盛，几日后便亲至兵部尚书府求亲，订下婚期，不多时，其二女顺利进门。
　　谁知好景不长，二女过门不久，兵部尚书便因玩忽职守被满门抄斩，诛连三族。

　　“啧啧啧，当真凄惨。那王妃怎样了？”
　　“王爷在抄出的文书中寻出一纸文书，说是尚书早与二女断绝父女之情，故而幸免。”
　　“不是我说，这文书怕不是假的罢。”
　　“何出此言？”
　　“既是王爷寻出的，保不齐只为明哲保身造了一个出来罢了。”
　　“兄台，这无凭无据之话岂可乱说，仔细你的脑袋。”
　　“我可是听闻尚书长女便没有这东西，那皇家中的老七便生生被牵连了去。”
　　“兄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那尚书本就是老七党羽，有那东西也无用啊。”
　　“二位，只听得你们这东西那东西的，究竟何物？”
　　“姑……姑娘此状甚是骇人，另外，闲事还是少打听些为妙。”二人抓了把瓜子仓皇而逃。
　　我喝了一碗茶，问道：“阿凝，秋儿追来没有？”
　　阿凝往外一看：“来了。”
　　“出去罢。”

　　在路上，秋儿气喘吁吁地拉住我：“娘娘脚程好快，可否等等秋儿。”
　　“秋儿你身上不好，我说了不必跟来。”
　　“秋儿岂敢，王爷吩咐，自是不辱使命。”
　　“王爷当真客气了，自新婚已有数月，我半分危险不曾遇见，还要你步步紧随。还要烦扰秋儿告知王爷，如此相护实在累人。”
　　“这……这话自然是娘娘自去求了王爷好。”
　　“秋儿，这话我说怎比得你说顶用。毕竟你是他心腹。”
　　秋儿于是一声儿也不敢出了。
　　唉，我不过直言直语罢了，秋儿何必这般承受不住。

　　一路前行，已至师父宅第。我道：“师父向求清静，不喜人多聒噪，你们在门外候着罢。”
　　我推门而入，见院中一大桌，桌上文房四宝齐备，师父搁笔，道：“徒儿，这字如何？”
　　我看时，纸上是李白的越中览古，笑而不语。

　　与师父叙旧已毕，归府用膳。今日难得王爷回府回得早，膳房多备了两个硬菜。
　　“听闻秋儿又将你跟丢了？”
　　“王爷有所不知，秋儿近日风寒未愈，身上一丝气力也无，我怎么忍心带着她。”
　　“这般好天气也能染上风寒，着实难得。”
　　“明日家父冥诞，恐怕还要出门。”
　　“何处？”
　　“原兵部尚书府后山。”

　　我与爹爹最后一面，是新婚后归宁之时。那时姐姐与我一同归宁，故而爹爹在府中极尽铺排之能事，宴上高朋满座，觥筹交错，仿佛尚书府回光返照一般。说来也巧，在王爷与我、姐姐与七皇子下榻尚书府的一夜之间，爹爹的账本、名册、重要书信尽数失窃。三日之后，满家被抄。
　　洗漱已毕，我对秋儿、阿凝道：“我与王爷有些体己话，你们都下去吧。”
　　秋儿等人乖乖关门，王爷自卷宗上抬起头，端着茶道：“你有什么体己话与我说？”
　　我干咳两声以表严肃：“明日不必再让人跟着我了。你也该宽仁悯下。”
　　“夫人这般推脱，倒是让人很不放心。”
　　“挑明了罢，我实在过不惯这受人监视的日子。况且实在无甚可防。”
　　“夫人岂不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想不到堂堂王爷，连一个女子也要防？”
　　王爷笑笑：“你只说我防你对王府不利，怎地不说我防那贼人伤你性命？”
　　“我不愿与你咬文嚼字，实话同你说，我无亲无故，无权无势，除了一个王妃的虚名之外，一无所有，你究竟还要防我到何种境地？”
　　王爷默然无语，捡起卷宗，拿去了书房。

　　次日我去尚书府后山，未及上山，便瞧着一马车正要离去。我转头问道：“此人系谁？”
　　阿凝道：“这马车似是卢将军府上。阿凝方才瞥见车内坐的，大约是卢将军之女卢翦。”
　　闲话少叙。便在上了山摆设香案，在家父墓前焚香祭拜，却见早有香火，便知是方才之人。
　　“卢将军也算得有情有义，竟不怕牵连上身，还能派个人来瞧瞧。”
　　阿凝道：“原是怕的，才只派了个女儿，还这般悄无声息。”
　　我点点头：“也是。”又道：“我见那马车去的方向，似乎不是将军府。”
　　“娘娘与卢小姐向无来往，却不知道，卢小姐早嫁与了刑部侍郎刘大人。”
　　“如此？”

　　尚书府原有墓地，设于城南，风水上好之地。却因当初事发突然未及移棺，只匆匆葬此。也是白费了城南的好地。
　　尚书墓旁是家母之墓，再两步是家姊之墓。将来我去了，必然葬在家姊边上。
　　正叹时，家父墓前的白烛忽然断了。
　　“此非吉兆，阿凝，速速下山买烛以替。”
　　闻言阿凝立即去了。谁知半晌，阿凝仍不见人影。无法，只得遣秋儿去寻。
　　我这一等又是半晌。然而先来的不是阿凝、秋儿，是刺客，与暗卫。
　　只听一声哨响，刺客齐齐自树上跃下。随即跃下了十数名侍卫。至于如何分辨两者，只为其一蒙面，其二不曾。刺客人数多于侍卫数倍，却于半刻内被侍卫斩杀。
　　我惊叹的是，王爷果然办事周密，不肯只派一个没头没脑的秋儿傍我身，还要在我身上耗费如此人力。
　　阿凝与秋儿回来时，看见了这荒无人烟的后山中，躺着数十尸身，不禁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