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空一切》watertree

83、第 83 章

　　七月中旬高三要开始上课了。
　　不知道这一天算不算开学，大概不算，因为辛砚依旧没有回来。
　　二教楼前的黑板上贴了新的分班表，第一张便是文0班的名单。从上往下看，夏穿杨的名字就在前十里。经过两次洗牌，夏穿杨依然留在这里。两年前的夏穿杨刚得知中考成绩，进景泽一中上学都是一种奢望。
　　随着名单向下看，第25号位置后面写着简简单单两个字——辛砚。
　　这个名字在告诉大家辛砚的存在，一年光景，两次分班，辛砚像一颗跳棋一样一步一升。
　　应该是这样的结果，夏穿杨没有意外。这本来是一个好消息，可惜辛砚本人不在，没人分享。原来好消息只有在与爱人分享时才能带给人喜悦。
　　如果辛砚在的话一定会很嘚瑟地对夏穿杨说：“我连0班都进了，马上就超过你了，等着。”

　　“宋白屿，你回到0班了，恭喜啊。”贺游的嗓门很大，他刚才仗着身高优势快速浏览完分班表。
　　“谢谢，你也加油。”宋白屿很开心，但她腼腆，收敛着笑容。
　　贺游留在文1班，按他的话说，他又要忍受有才一年的摧残了。不过还好，难兄难弟还在，杜一亮在文1班垫底，差一点掉出去，为此他和贺游抱头痛哭。
　　“辛砚牛逼啊，果然进0班了。”贺游感叹，他不得不服辛砚。
　　“砚哥人呢？感觉好久没看见他了。”杜一亮到处看看，找不到辛砚的踪影。
　　“夏穿杨，辛砚呢？”贺游看到夏穿杨便走过去问他。
　　不知什么时候起，夏穿杨和辛砚已经绑在一起，找不到其中一个时就找另一个问。
　　夏穿杨回答不上来，只是摇头，然后转身走进教学楼。
　　“砚哥不会不来上学了吧？他又要休学？”杜一亮想起辛砚有休学的前科。
　　“不知道。”
　　刚才夏穿杨的表情中有掩饰不了的落寞，贺游有种想要安慰他的冲动，辛砚不会回来了吗？

　　贺游和辛砚一学期相处下来发现辛砚这人挺简单的。见到辛砚之前贺游听过辛砚的事迹，贺游以为像辛砚这样的风云人物多少有点装。结果正好相反，辛砚只是看上去冷了点。辛砚有正义感，见人有难会帮一把，他从不招惹女生，勾肩搭背的兄弟都没几个，他好像把所有心思都花在学习上。辛砚考进0班这件事在所有人的预料中。
　　其实贺游偶尔会嫉妒辛砚，贺游身高、长相和成绩哪样都不差，可就是矮辛砚一节似的。杜一亮会叫辛砚砚哥，贺游觉得太狗腿，他叫不出口。
　　他和辛砚的关系远比不上辛砚和夏穿杨那么铁，贺游想。他在表面上维持兄弟一般的友谊，心里却是不服输的。
　　如果辛砚走了，贺游还真不知道自己会高兴还是难过。也许不舍会多一点，贺游单方面树立的劲敌可不能随便离去。

　　二教楼的教室空间更小，不过坐下30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文0班的同学基本没变，还是那些人。有几个被刷下去，文1和平行班的人立马往上补。29个人都坐下以后发现还有一个位子没人坐，夏穿杨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他们只要回忆一下就能知道那个位子是谁的。高三第一天上课，辛砚竟然没有来。

　　文0班的老师里，班主任还是那个班主任，语文老师还是刘老师，英语老师还是那个全英文授课的老师。其他老师有一些小变动，地理老师换人了，换成专教高三的资深老师。李梁调去教高一了，现在的历史老师是从别的学校挖来的。
　　最后一个科目老师的变动最牵动文0班所有人的心。当洪炜走进文0班教室时全班鼓掌欢呼，仅仅一年，洪炜的名气就大到如此地步。
　　洪炜在讲台上冲夏穿杨眨了下眼睛，这就是她瞒着的惊喜。
　　一年，洪炜从教成绩倒数的平行班一跃变成教顶尖的0班，在整个景泽一中史上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
　　洪炜还教着20班，原本年级里安排她教文0和文1两个班，她自己的意思是不离开20班，20班是她带起来的，她要负责到底。
　　人人都为洪炜的到来而高兴，夏穿杨转头看着那个空着的座位，辛砚不在，好消息总是少一个人听。

　　盛夏正午，热气从窗户钻进屋子里，电风扇几乎没有作用。
　　夏穿杨坐在餐桌旁等待，童荔在厨房忙碌，夏穿杨要去帮忙，被童荔挡回来了。
　　“开饭了，我这次学了一道新菜，水煮肉片，不辣的。”童荔双手端着碗慢慢走过来。
　　夏穿杨站起身帮她放下碗。水煮肉片上面有几块干辣椒和蒜，淋过热油，香味都被激出来了，看起来很好吃。
　　童荔又从厨房里端出一碗汤，一边盛出一小碗汤一边对夏穿杨说：“我特意用的是那种不太辣的辣椒，你尝尝，如果觉得辣就喝点汤。”
　　太辣的话就喝汤……
　　夏穿杨不吃辣这件事，除了童荔，记得最清楚就只有辛砚。
　　第一次和辛砚吃饭也是这样，辛砚单独盛出一碗汤给他解辣。往后每一次吃饭，辛砚都记得。辛砚点菜几乎不点辣菜，有时避免不了有辣椒的菜，辛砚一定会多要一碗汤给夏穿杨。
　　夏穿杨已经很久没有和辛砚一起吃过饭了……

　　“穿杨，是菜不好吃吗？”童荔看见夏穿杨尝了一口菜之后有些出神，她以为这次又做砸了。
　　夏穿杨回过神来，摇摇头对童荔微笑：“很好吃，现在我会吃一点辣。”
　　夏穿杨不会让辛砚一味迁就自己，他不吃辣辛砚也不吃辣，那么辛砚吃辣他也可以尝试吃辣。
　　一个人的存在居然可以对夏穿杨有那么大的影响。夏穿杨尝试吃辣，他不再藏着自己的心情，他学会主动拥抱另一个人……这些变化仅仅发生在一年内。

　　“穿杨，最近你的状态不太好，我看得出来。你有心事？”童荔伸手越过餐桌握了握夏穿杨的手，眼里满是担忧。
　　童荔上次回云里还是在六月，那一次辛砚也来家里吃饭了。辛砚嘴甜，夸童荔做的菜好吃，童荔高兴坏了。
　　不过七月童荔再回来的时候就没看到辛砚，问夏穿杨他只是说辛砚跟他父亲走了，过段时间会回来。
　　不知道过段时间是过多久，童荔在家的这两天感觉到夏穿杨有些变化。夏穿杨总在挂念着什么，时而盯着一个地方出神。
　　和辛砚在一起的夏穿杨不是这样的，那个夏穿杨更有生气。

　　夏穿杨有些愧疚，这些天的心情大概都写在了脸上，让妈妈都为他担心。
　　他摇头刚想说没有，童荔放下筷子双手叠起放在桌上，对夏穿杨说：“是因为辛砚吗？”
　　夏穿杨的手顿住，他抬头看向童荔。
　　童荔的眼睛注视着夏穿杨，她的目光是温柔的，没有一丝压迫感。
　　夏穿杨此时已然知道，童荔没有怀疑他和辛砚的关系，她很笃定。

　　“是。”夏穿杨放下筷子。
　　童荔的问题来得太突然，夏穿杨还没有做好坦白准备，但他不想说谎。
　　以前夏穿杨就知道这件事早晚要让童荔知道的。他想在高考后将一切告诉童荔，告诉童荔他喜欢的人是谁。
　　没想到竟是童荔先开口的，不知道她是从何时看出他和辛砚不同寻常的。

　　“辛砚还会回来吗？”童荔问夏穿杨。
　　“不知道。”夏穿杨如实回答，他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让他有些无助。
　　“那就等他吧。”童荔拍了拍夏穿杨的手，让他安心。
　　夏穿杨设想过童荔的反应，哪一种设想里的童荔都没有真实的她平静。平静地好像在和夏穿杨说一件生活中的小事，比如今天菜放少了盐或者天上云彩形状有趣。
　　夏穿杨启唇，想问什么。
　　童荔说：“你们的事，我都知道。”

　　童荔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怀疑是在夏穿杨生日那天。
　　那天童荔本来是要给夏穿杨庆祝生日的，可是工作缠身她匆匆吃过午饭就走了。童荔知道夏穿杨和辛砚一起出去看老秦，学生时代和关系好的同学一起过生日很正常，她没有多想。
　　那天晚上童荔特意早点回家，希望能赶上夏穿杨生日的末班车。就是在楼下，她看见他们拥抱。
　　一个拥抱其实不算什么，他们甚至连一个拥抱都做不干脆。可童荔就是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不一样。
　　童荔回家之后看见夏穿杨在听MP3，那应该是辛砚送的礼物。现在几乎没有年轻人听MP3，那这里面一定装有特别的东西。
　　童荔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回想之前的种种，一个猜想慢慢浮现在她的脑海。
　　如果他们是真的怎么办？童荔在心里问自己。拆散他们？这个念头出现的第一秒就被童荔否定了。
　　虽然童荔有过惊讶，有过不解，但她不会这样做。她教过夏穿杨平等待人，教过夏穿杨尊重差异，她不会允许自己做一个反例。
　　十七岁的年纪，夏穿杨比谁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童荔相信他。如果夏扁舟在的话，大概会和童荔的想法一样。
　　何况，辛砚确实改变了夏穿杨，童荔都看在眼里。
　　最后童荔不再纠结这件事了，他们自有想法，操这些心干什么呢，她自己的人生还没有结束呢。

　　“对不起，妈，我没有及时告诉你。”
　　“你没有对不起谁，我只希望你幸福。”
　　童荔拿起夏穿杨的筷子重新递给他：“穿杨，不管辛砚回不回来你都要振作。”
　　童荔想说的是，就算辛砚不回来，至少他来过。
　　“我懂了，谢谢妈。”
　　“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