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空一切》watertree

71、第 71 章

　　春游回到学校所有人各回各家。今晚不用上课明天还放一天假，他们好久没这么爽过，等升到高三这样的假期更加少了。
　　太阳落得越来越晚，接近傍晚还是能感受到太阳的热量。
　　辛砚和夏穿杨分别的时候，夏穿杨摘下棒球帽戴在辛砚头上，终于物归原主。
　　他们谁也没说第二天的安排，辛砚心想还能怎么安排呢，无非是背背书刷刷题，月考将近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辛砚表面上很少提起考试的事，心里却比谁都要在乎。除去在学校的时间，他在家时常学到深夜，不敢有丝毫懈怠。
　　“再见。”
　　“再见。”
　　下次见面就是周一了。

　　回到家辛砚习惯性拿出英语单词背，辛砚书桌前的墙上贴满了写着单词的便利贴。不知道要贴多少张才能实现质的飞跃。
　　背完一遍单词辛砚拿出一张数学试卷练习速度，刚写完一半时有人敲他家的门。
　　敲门声很温柔，不像楼上的小胖敲的。
　　老房子的猫眼被贴在门外的广告遮住早已不能用，辛砚直接开门。
　　门外的人竟然是夏穿杨。
　　“夏穿杨？”辛砚下意识唤夏穿杨的名字，身子挡在门边忘了动。
　　“我没带钥匙，进不了家门。”夏穿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没地方可去，就来找你了。”
　　“你先进来。”辛砚才发现自己挡着夏穿杨进门的路了。
　　辛砚低头给夏穿杨找拖鞋的时候夏穿杨走进门用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我又来了。”

　　“你坐一会，要喝水吗？”进了门辛砚对夏穿杨说。
　　明明夏穿杨不是第一次来辛砚家，辛砚还是做不到从容应对。仔细回想夏穿杨每一次来的场景，每一次辛砚的心境都不一样。
　　“不用，我不渴。”夏穿杨在沙发上坐下，他已经熟门熟路了。
　　辛砚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自己喝，一边走到夏穿杨面前问他：“你竟然也会忘记带钥匙，那你怎么锁门的？”
　　辛砚是站着的，夏穿杨抬头看他头需要抬很高：“今天我比我妈早出门，不是我锁门。”
　　“也是。”辛砚喝完把水随便放茶几上，“那你告诉你妈了吗？”
　　“嗯。”夏穿杨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然后抬眸看辛砚，“你赶我走吗？”
　　“不是，我哪里在赶你。”辛砚跳起来辩解，他留夏穿杨住下还来不及呢。
　　夏穿杨看见辛砚急忙解释的忘记觉得好笑：“我开玩笑的。”
　　“……夏穿杨你真的变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夏穿杨多看了眼乱放在客厅的箱子，辛砚就给夏穿杨介绍起从桐安带回来的物品。
　　有一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有一张存折几张钞票和几个手镯，这是辛砚外婆省下的钱，原本打算把这些都给辛砚拿去读高中的。
　　其实辛砚读书根本花不了外婆的钱，辛刚再不负责任赡养费还是会定期打过来的，可外婆就是想多攒一些留给外孙。
　　外婆去世之后辛砚舍不得动铁盒里面的东西，在外面那一年就算他再苦也不会碰那些钱。
　　还有相册，照片不多，其中多半记载的是辛砚的童年时期，辛砚上初中后就很少照相。
　　夏穿杨终于看见辛砚的外婆和母亲的模样，辛砚外婆身材矮小，脸上布满皱纹，笑起来却很慈祥让人觉得亲近。
　　吴念很美，辛砚的眼睛和鼻子继承到吴念的美貌。吴念照相笑起来有些勉强，像是怀着很多心思，相册越往后翻她的笑容越少。
　　翻相册并不能唤起辛砚多美好的儿时回忆，他快速带过以后对夏穿杨说：“我后悔当时没多拍一些风景，桐安的风景还是很美的。”

　　辛砚突然想到自己在桐安中学度过的初中生活，说：“你读初中的时候有没有杂志看？学校发的那种。”
　　夏穿杨疑惑地摇头。
　　“那时候桐安中学强制学生买杂志，每月一册。杂志上面有散文有诗歌有笑话有漫画，我不爱看，但我外婆很喜欢。”
　　辛砚说着招手带夏穿杨进卧室，衣柜最下面的柜子辛砚用来放书，他坐床上打开抽屉翻找。
　　“我可以坐在床上吗？”夏穿杨问辛砚。
　　“躺床上都行。”辛砚头也没抬回答夏穿杨。
　　夏穿杨在床沿坐下看辛砚翻抽屉，没一会儿辛砚就翻出十几本花花绿绿的杂志。杂志的纸质不好，纵使保存得再好，多多少少也有些皱。封面上看不出画的是什么，还写着“中学生精选刊物”。
　　“里面的东西很幼稚，没人爱看，这本书发下来都被他们用来垫桌脚折纸飞机了，我把它扔家里正好让外婆看见了，她让我以后都带回去给她看。”
　　辛砚随便翻开一本书的最后一页，指着一则笑话说：“她很爱看后面的笑话，她认识的字不多，有时还让我念给她听。”
　　外婆认识的字不多却愿意多学多问，辛砚想也许外婆是想缩小祖孙间的代沟才这样做。

　　夏穿杨阅读那几则笑话后又翻看杂志前面的内容。小小杂志包含的范围真广，竟然还有漫画，漫画还不是黑白的，是彩色的。
　　看到某一处好笑的漫画片段夏穿杨轻声笑了一下，辛砚听见了凑过去想知道他在笑什么。夏穿杨指着一个爆炸头小人给辛砚看，辛砚没被笑到反而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夏穿杨：“你笑点好低。”
　　夏穿杨不作回应，慢悠悠翻页。
　　辛砚又拿起另外一本杂志，翻到漫画那一页看了好一会还是看不出笑点在哪里。他累了，往后躺，拿书盖住脸说：“小学生看的东西，我给小胖小胖都不稀罕。”
　　过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夏穿杨的动静，辛砚睁眼正要掀开脸上的书，一个黑影砸在辛砚身旁。夏穿杨以同样的姿势躺下来，手上的书盖在脸上，他说：“有点累。”
　　在外面一天没有好好休息过，现在他们终于能躺下，没有老师没有同学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他们两人。
　　“那就睡吧。”

　　夕阳正要落下，晚霞是橙色的，像泼了一瓶浓浓的橘子汁在天上一样，樟树和阳台上也沾染着一缕橙光。
　　“辛砚。”不知过了多久，夏穿杨叫了一声辛砚的名字。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十分清晰。
　　“嗯？”如果夏穿杨不叫辛砚，辛砚真可能会睡着。
　　两人脸上盖着的书还没拿下来，就这样说着话。
　　“我妈最近调动工作，她要离开云里了。”夏穿杨很平静地说着一件似乎与他无关的事。
　　辛砚睁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他不敢轻举妄动，很久之后才舔舔干涩嘴唇问夏穿杨：“那你呢？”
　　“我还要高考。”
　　短短五个字给辛砚一针镇定剂，辛砚忽然又意识到了一件事：“以后你一个人吗？”
　　“嗯，其实对我的生活没有影响，我已经习惯了。”
　　“你还有我。”辛砚握住夏穿杨的手，轻轻捏了捏。

　　晚饭辛砚用冰箱里现有的食材做了番茄鸡蛋面，得到夏穿杨的好评，吃完饭夏穿杨积极收盘子洗碗。辛砚尝试阻止夏穿杨，但夏穿杨说这是公平，从小他家就这样分工。
　　辛砚家的洗碗池很矮，夏穿杨挽起袖子微微俯身洗碗，窗外路灯亮起，辛砚站在厨房门口看夏穿杨洗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如果他们以后的生活是这样的该多好。

　　夏穿杨洗完碗又坐了一会以后便要走了，童荔给他发消息说她已经回家了。
　　辛砚打算送夏穿杨下楼，送到小区门口也行，送他回家也行。夏穿杨及时制止辛砚的送客行为：“我认识路，你别送了。”
　　“可是我想送你。”辛砚固执地堵在门口。
　　“不要，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夏穿杨穿好鞋拨开辛砚，“周一见。”
　　“好吧，周一见。”
　　离周一还有一天半时间，好漫长。

　　夏穿杨下楼之后辛砚正要关门，他瞥见玄关墙上挂着的钥匙，然后跟疯了一样翻找抽屉里另一把备用钥匙。找到之后甩上门飞奔下楼。
　　夏穿杨正好走到单元楼下，他听见楼上一阵越来越近的踢踢踏踏的声音，然后辛砚就在他面前。
　　辛砚跑得很猛，追上夏穿杨之后扶着墙壁缓了一下。夏穿杨以为自己落下什么东西了，摸了一下口袋手机都在，才问辛砚：“怎么了？”
　　辛砚气息平稳之后向夏穿杨摊开掌心，是一把钥匙。
　　“给你。”
　　这把钥匙是辛砚自己用的那一把，以后他用备用钥匙。
　　“以后你来找我不用敲门，我家就是你家。”
　　这枚钥匙还残留着辛砚掌心的余温，夏穿杨紧紧握在手里，不愿让那温度消失。

　　单元楼下的灯只有一盏发亮，发出微弱的温暖的光。四周静悄悄，只有一两只早早冒出头的夏虫的声音。
　　少年的影子投在地面，逼仄的楼道几乎容不下两个影子。一个影子缓缓靠近另一个影子。
　　“辛砚。”
　　“嗯。”
　　声音微弱到不可察觉。
　　两个影子短暂重叠在一起，只一瞬便分开，他们头顶上的灯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好好准备月考。”
　　一个影子要逃，另一个影子不让。
　　“你说话算话啊。”
　　声音刻意压着，沙哑的，隐忍的，难耐的。
　　一个影子放手，另一个影子像烟散去，只剩一个影子在灯下久久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