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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嬉闹 ...


  •   他从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诸子略》,然后翻到序言页,吩咐道:“透儿,你来,先把这篇文细细读上一遍。”上官透乖巧的应了,接过书高声诵读了一遍,继续一脸懵懂的看向上官行舟。

      上官行舟微微含笑,问道:“透儿,你可有什么想法吗?”上官透抓着脑袋想了想,犹疑道:“他是说,每一种流派都是有缺点的。那,透儿是不是每种都要学?”

      一想到每种都要学,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儿立刻皱成了一团,活像是冬日枝头上皱巴巴的红枣儿。

      上官行舟笑道:“倒也不用每样都学。”上官透听了,顿时长松了一口气,面上又重新舒展开来,只期待的看向父亲。

      上官行舟微微一笑,取过书籍在手,朗声道:“历代治国,只以道儒法夹杂,能通读这三脉,便已足够你受用终生了。”

      上官透在心中数了数,觉得自己能够应付,立刻神色又松了些,只挺了挺笔直的小胸膛,认真的看向父亲。上官行舟道:“就像这文中说的一样。

      儒家者流,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者也。

      道家者流,历记成败、存亡、祸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执本,清虚以自守,卑弱以自持。

      法家者流,信赏必罚,以辅礼制。

      这里都已说的很清楚了,为父便不再多言。为父要说的,则是另外一件。”

      他继续读下去,“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这里几句,透儿,你可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上官透到底年纪尚小,殊途同归的意思他是懂的,但是合起来就不懂了,他皱眉思想了半天,还是老实答道:“透儿不知。”

      对他这个答案,上官行舟并不觉得意外,他略思忖片刻,温声道:“这几句话是说,诸子的观点主张里,有很多相互矛盾,相互针对之处,但若要论及本质,却都是一回事。”

      他目光一转,正对上儿子困惑的小眼神,不由得便笑了,“这样吧,爹爹来给你举个例子。”

      上官行舟想了想,对儿子道:“就好比我们透儿。透儿平日里要见很多人,对不对?”

      见儿子点了点头,便接着道:“透儿每日里要见爹爹、母亲、姐姐、夫子,还有周管家、服侍你的仆人,那么你见到每个人,对待他们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吗?”

      上官透忙摇头,“自然不是。”对待父母,与对待其他人,态度怎么能一样呢?上官行舟道:

      “所以说,对待父母,有对待父母的态度;对待仆人,有对待仆人的态度;对待夫子,自然也有对待夫子的态度。

      推而极之,待透儿日后长大了,要出门做事,到时面对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务,是否也要采用不同的方法与态度?”他停下来看向儿子,见他点着小脑袋,确信他听明白了,方继续讲了下去。

      “诸子的思想,与为父方才所举的例子,其本质上就是一个道理。诸子的思想,兴盛于春秋战国时,之前似毫无预兆,之后又慢慢走向衰落,然若究其本源,他们其实来自同一源流。

      只是周朝末年,礼崩乐坏,世衰时移,存续艰难。为了能更好的存活下去,这才各自根据其具体的需求,走上了不同的极端,形成了诸子们各自的思想。”

      “我们再举个例子。就比如说儒家,司教化,主仁义。若要辅助君王,教化百姓,则非儒家不能为,用其他,则事倍功半。

      再如阴阳家,最善看星象,定历法。于此一道上,诸家皆不能及也。

      再如法家,朝中官吏治理,刑狱诉讼等,这是他的强项。

      再如纵横家,若出使外国,随机应变,权事制宜,则纵横家为最优选。

      凡此种种,不过是应对不同的需求,发展出的不同学说。而若论及本源,则还要归而为一。”

      上官透听得头昏脑涨,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上官行舟见儿子一脸迷惑,不由摇了摇头,然思及他的年龄,顿时又暗笑自己太过心急。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儿子扎着小揪揪的脑袋,温声道:“不明白也没关系。先记下,日后总会懂的。”上官透闻言,忙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全都记住了。

      上官行舟则继续讲下去,“至于你之前所说,每个流派都有自己的缺点。这话说的很对,却也不对。”

      见儿子又开始懵圈了,上官行舟不由得又笑了,“任何学派都会有缺点,天下本不存在没有缺点的东西。然而,任何学派却又都没有缺点。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人的资质是有差别的。资质高的人,去践行任意一个学派,都能做到尽善尽美,恰到好处。所谓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便是这个道理了。

      而资质差的人,去践行任意一个学派,便总能将这个学派的缺点,准确无误的给暴露出来。有句话说的好,画虎不成反类犬,说的就是这类人了。

      就好比法家。刻者为之,则无教化,去仁爱,...专任刑法而欲以致治,...残害至亲,伤恩薄厚。

      这是说过于苛刻的人学习法家,则不讲人情,全无仁爱,只一味死扣律法条文,以为这样就能够天下大治了,到最后只会害人害己。关于这一点,可以参照暴秦,还有历代酷吏的下场。

      再如阴阳家。拘者为之,...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

      这是说不善变通的人学习阴阳家,则会过于迷信,被一些旁门小道所拘住,明明靠人事可以解决的事情,却非要迷信某些固定的禁忌。这类的例子史书上也很多,为父就不一一列举了。”

      “总而言之,为父要提点你的,大致也就只有这两点。至于其他,则还须你自己亲自去深入了解。”上官行舟爱怜的抚着儿子圆滚滚的小脑袋,温声道:“透儿,在想什么呢?”

      上官透本径自在思忖,闻得父亲询问,便神色认真道:“透儿在想,透儿要做资质高的人,不要做资质低的人。”

      上官行舟一听,当即失笑不已,他捏了捏儿子头上的小揪揪,声音低沉而柔和,“傻小子哎,资质的高与低,可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

      “我知道了,”重雪芝忍不住拍手笑道:“你是在说,鲁王就是那资质低的人,学法家学得不对路。是也不是?”她一副我可逮着你了的表情,揶揄的看向上官透。

      上官透抿嘴微微一笑,“我可没有这么说,明明是你自己说的。棠儿这是打算要倒打一耙吗?”他神色戏谑,恨得重雪芝伸着手指用力去戳他,口中控诉道:“坏人。果然是个奸诈的坏人。”

      她的指头戳在他胸膛上,几乎和挠痒痒是一个力道,上官透一把捏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面上却做出一副凶狠的姿态来,“都被你说是坏人了,我今日若不做出些坏事来,岂不是白担了这个名头?”

      他说话间,立刻就要凑过来。重雪芝也来了兴致,立刻双臂挡在胸前,装出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瑟瑟发抖道:“你,你想干什么?不要呀。...快来人呀,救命呀。”

      上官透心中好笑,面上却依旧凶神恶煞,吓唬道:“不许叫。再乱喊我就...了你。不过,只要你肯乖乖配合,大爷一定给你留条小命。”重雪芝一听,当即连连点头,“我一定乖乖的,还求大爷能饶我一命。”

      她嘴上求着饶,身子却一转,立刻跳起来就要向屋内跑,一边跑一边还忍不住格格笑。上官透岂能容她逃走,当即便起身去追,此时天色已黑,他比重雪芝更熟悉院中的布局,很快便扯住了她的衣角。

      重雪芝一边笑一边挣扎,一不小心便踩到了裙摆,当即便被绊倒在地上。

      上官透心中一惊,立刻便伸手要去扶她,重雪芝却心生促狭,待抓住他的手后,便猛然用力向下一扯。上官透猝不及防,顿时踉跄着被拉倒在地上,正压在了重雪芝的半边身子上。

      好在这会是在园中,地上长满了两三寸高的草蔓,看上去像是绿茵茵的草毡子,人落在地上并不疼痛。

      二人一躺一覆,四目相对间,眼睛亮的像是夜空中的繁星,良久,上官透缓缓低下头,重雪芝则轻轻闭上了眼睛,他二人在草地上忘情的亲吻了起来。

      ...

      夏日的夜晚,繁星满天,点缀在幽深漆黑的天幕上,一眨一眨的,就像是神明的眼睛,从亿万年前的时间罅隙中窥视而来。

      重雪芝躺在柔软的青草织就的毡子上,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道:“透哥哥,你看那颗星星,是不是很亮?”

      上官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略辨认了下道:“那是长庚星。又叫作启明星,代表着希望即将到来。也叫做太白星,据说李白出生时,其母曾梦此星入怀。”

      重雪芝对这些星象知识并不了解,她关心的是其他事,“透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的眼睛,就像这天上的星星一样亮,一样美。”

  •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部分观点取自一本书,年轻人的国文课。另外部分观点,是作者本人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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