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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遇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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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透今天很不高兴，自坐下后便一言不发，面上也没有了平日的温柔笑意。重雪芝很是奇怪，忙问道：“上官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雪芝能帮的上忙吗？”
上官透疲惫的闭上眼睛又睁开，“我问了姐姐，鲁王确实有心疾。”
重雪芝“哦”了一声，“那真是难为他了。有心疾之人，最受不得刺激，偏生在了皇家，想必一定很辛苦吧。”
自救灾以来，她对鲁王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此次相州遭灾，朝廷没有派遣任何的物质与人手前来帮忙，全靠鲁王一人居中调度，征调粮食，安置灾民，加固堤坝，等等，居然还游刃有余。
如此才能，如此心胸，更难得的是真正爱民如子。这般贤明之人，却身患有疾，一辈子只能静静将养，蹉跎岁月，这是何其可悲之事。
上官透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你很同情他？”重雪芝笑了，“也不是同情。”她想了想道：“我给上官公子讲个故事吧。”
“有一本小说，名唤石头记，讲得是女娲炼石补天时，其他石头都得用，唯独剩下一块石头没有用，被扔在一座荒山上。
天长日久，那石头有了灵性，便常常自我嗟叹，只道自己无能，不得修补苍天。后来，有一僧一道过来，听到他在感叹，便将他夹带在下凡历劫的仙人中，去见识一番人间的富贵繁华。...”
“这故事倒有些趣味。怎么我从未听说过？”上官透打开折扇，扇了几下后问道。重雪芝笑道：“世上的故事多了，难道个个都要是上官公子听说过的不成？你不要打岔，且听我说完。”
上官透听了，只抿嘴笑，重雪芝继续道：“这本书很长，写尽了世间的风流，是本很好的书，只是今天，我们却不是要讲他的内容。
那石头去凡间见识完回来，便将自己的经历写在身上，还加了一首小诗。”她微微停顿了下，低声念道：“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请谁记去做奇传？”
上官透继续扇风，只眉心微微蹙起，重雪芝继续道：“我曾经有位朋友，最喜欢这首小诗，天天念天天写。我那时年纪还小，不懂得其中的意味，便去问他。他当时刚喝了酒，他说，...”
“他说，我就像是一块顽铁，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使命，是历经炉中烈火淬炼，终成一把秋水名剑。锋光出鞘时，刃若秋霜，寒惊四座。
后来，真的进了炉火中，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就能做个锄头或镰刀什么的，甚至更不堪，只能做个勺子铁锅罢了。人生境遇，一至于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重雪芝静静看向前方，“我那朋友，其实挺聪明，也很有才华，只是身体不好，家里也...，总之，一直境遇不顺。我年少时，常见他忧思苦闷。
现在想来，鲁王的境遇，与他是很相像的。同样的聪慧明敏，同样的才干优异，也同样无施展之地，只能默默的任岁月蹉跎。...想来午夜梦回时，定也一样觉得悲叹沉憾。”
上官透听了，沉默了很久，只道：“我只是希望，姐姐她，能够平安幸福。”重雪芝安慰道：“会的。王妃和上官公子一样，都是好人。好人总是会有好结果的。”
上官透噗嗤一声笑了，他收起了折扇，问道：“重姑娘要继续追查秘籍吗？”重雪芝道：“秘籍已经烧毁，只怕也调查不出什么来了。而且，我其实...也觉得厌烦的很了。”
她起身静静看向窗外，“...这些时日，我叨扰上官公子也很久了。总不好一直这样下去。我想，上官公子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吧？”
上官透微微一笑，只道：“也谈不上叨扰。与重姑娘一路行来，我也觉得很是愉悦。”他顿了下，还是道：“而且，我曾答应了一位恩人，一定要护重姑娘一路周全。”
重雪芝有些吃惊，“原来是这样。”她心中有些复杂，一时间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低声道：“上官公子的这位恩人，姓甚名谁？是我认识的人吗？”
上官透依旧举着折扇，遮住了俊秀的小半张脸，只是笑了笑，“以后，重姑娘会知道的。”
见他不肯说，重雪芝只得作罢。上官透道：“重火宫距离此间已然不远，你要回去吗？我送重姑娘回去吧。”
重雪芝忙推辞，“不用了。我之前夸下了海口，说是已经练了莲神九式，那些掌门人们，暂时应该不会来找麻烦了。
再说了，我的武功也还行，足够自保了。总不好一直劳烦你，回重火宫，我自己就可以了。”
上官透沉吟片刻，还是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问不当问。”
重雪芝道：“上官公子只管问。只要是能回答的，雪芝必知无不言。”
上官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英雄大会上，我观姑娘的剑法甚是精妙，只是...杀伤力却不足。却不知，这是为何？”
他正问到紧要处了，重雪芝低头咬唇，一时不肯说话。上官透一见她如此神色，立刻道：“重姑娘若不方便回答，只当在下不曾问吧。”重雪芝忙道：“也不是不方便。只是...说出来，恐惹得公子笑话。”
上官透奇道：“怎会？”重雪芝低着头，神色有些窘迫，“我下不了手。...我害怕。”
上官透不明白，“害怕什么？”重雪芝闭着眼睛道：“害怕伤到人。人的身体是很脆弱的，若刺在身上，会伤到五脏六腑，若刺到四肢，会变残疾，若割破了血管，会失血过多。我不敢下手。”
前世死前，她连只鸡都不曾杀过，只小时见过一次杀猪，尚且从头哭到了尾，吓得家里人再不敢让她看。如今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江湖，却立刻就要杀人。
她习武的天分很高，学东西也快，只是这个弱点，却一直也改不了。宫中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弟子们只以为她是点到即止，出手有分寸，只有一直陪她习武的宇文穆远，和一些亲近的长老们知道。
上官透不曾想，竟会是这个原因，一时间不由得沉默了。重雪芝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生怕在他脸上看到鄙夷的神色。若真是那样，她会难过到死的。
她神态表现的太明显，上官透暗暗叹了口气，语气轻柔道：“重姑娘有仁爱之心，这是好事。自相残杀，本就是不对的。”只是在江湖上讨生活，日子会很难过的。
重雪芝坚决不肯让他护送，上官透也不好坚持。他才刚得了一些线索，与他一直非常在意的事情有关，因急着要去调查，便没有坚持到底。
在日后，他曾无数次的后悔，后悔自己今日的这个决定，然而再后悔，却也无济于事了。
... ...
重雪芝与上官透告别后，便带着朱砂四人一路疾驰，飞快的向重火宫方向而去。
出了相州府，有两条路可以回家，向南是大路，大路平坦，但是难免绕远，况且，那些掌门人说不定会派人在路上拦截她。
西边有条小路，小路要翻山越岭，路途崎岖不说，路上可能还有毒蛇猛兽在等着。
到底该选哪条呢？重雪芝一回想起那些讲不通道理的掌门人，立刻就觉得头大如斗，加上又归心似箭，很快便做出决定，还是走小路吧。
众人一路疾驰，除了偶尔进食休息，一直便是马不停蹄，大半日后，终于来到了西边的小路上。
山路上很是陡峭，众人只能放慢速度，勒紧缰绳缓缓骑行，刚走过一条夹道，面前便是一片密林，众人才踏入密林，突然树上有黑衣蒙面人一跃而下，手持利刃，将她们团团包围住。
这帮黑衣人约有二三十多人，领头模样的人抬手一挥，其他黑衣人立刻扑将了上来，凶狠似狼，举刀便砍。
双方战成一团，对方人多势众，重雪芝等人很快便落了下风，尤其是砗磲，他不光要对付五六个黑衣人，还要小心保护着跟他们一起回去的小乞儿，一个不留神，胳膊上便被砍了一刀。
重雪芝一看不好，忙高声道：“快，弃马，分开跑。向山里跑。”
琉璃的武功最差，朱砂护着她一起逃，砗磲护住小乞儿一起逃，只有海棠跟着重雪芝，二人一边挥剑格挡，一边趁乱向山上逃。
那黑衣人似乎认准了重雪芝，追赶其他人的寥寥无几，几乎全都向她追击了过来。
幸好山中地势复杂，二人东躲西藏，伺机偷袭，重雪芝下不了杀手，便躲起来从身后偷袭，然后由海棠补刀，二人配合默契，连着干掉了好几十人。
好容易干掉了最后一个黑衣人，重雪芝也顾不得脏了，直接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大口的喘息着，只觉得精疲力尽。
也不知此处是哪里，其他人现在如何了，重雪芝一边抬袖擦汗，一边转过头四下里打量，忽听海棠大叫“小心”，惊骇之下，也来不及反应，只本能的就地一滚。
只听“噌”的一声，长剑紧贴着脸面飞刺过来，直直的插在她方才靠坐着的那块石头上，顺便还削掉了她靠近脖子的半截头发。重雪芝心中一寒，只觉得后背一阵沁凉，却是已被冷汗给打湿了。
她踉跄支撑着重新站好，手中牢牢握住了自己的长剑，抬眼看去，却是那头领模样的黑衣人，正悄无声息的站在石头后面。
那头领也不说话，直接就运剑砍过来，重雪芝还没能修整过来，却只能举剑格挡。二人连着过了好几招，重雪芝却越看越觉得不对，“是水纹剑诀。你是重火宫的人？”
那黑衣人不答，只一味的进攻。他的剑法着实不错，然而重雪芝的剑法也很好，二人缠斗了半天，那黑衣人渐渐落在了下风。终于，他沉不住了气了，一挽剑花，卖了个破绽，直接将自己的左肩送了过来。
重雪芝收手不及，一剑戳穿了他的肩膀，顿时手下一抖，差点将长剑扔掉，那黑衣人趁机压制了过来，二人重又势均力敌起来。
重雪芝回过神来，顿觉羞愤难当，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都这般小瞧她。怒火一起，她也不管其他了，只立刻放空心思，凝神静气，将全部精神都灌注在手中长剑上，一招一式越发舞的凌厉起来。
那黑衣人很快又落入了下风，这会再卖破绽却没用了，重雪芝变招极快，仿若疾风游龙，雷光电闪，直打的那黑衣人毫无还手之力，就连长剑也脱手被打落出去。
重雪芝的心中似堵着一把火，非要将此人的面罩给除下来不可，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宫中的哪位弟子，竟敢来此伏击于她。
长剑迅如疾风，直直向面上刺来，很快便探到了黑衣人耳侧，眼看将要划破面巾，那黑衣人急急后退不止，一边还厉声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此言一出，重雪芝顿觉不好，背部似是有凛冽寒气袭来，忙收剑回身挡去，然而一看清偷袭之人，却忍不住惊叫起来，“海棠，怎么会是你？”
海棠低垂着眼睛不敢看她，重雪芝简直不敢置信。
她们是一块长大的呀，琉璃沉迷医道，朱砂做事莽撞，只有海棠，细心又沉稳，“为什么？”重雪芝不觉心绪大乱，她不明白，“...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海棠喃喃道：“少宫主，我...，”她突然睁大眼睛，神色惊恐，重雪芝心知不好，她本就疲惫，只一直靠着一口气撑着，此刻身子开始发沉，要闪躲却已来不及。斜里一掌重重的击来，她顿时喷出一口鲜血来，被远远的击飞了出去。
她们打斗之处，本是山腰中一个小小的观景平台，平台的边缘正是一道笔直陡峭的悬崖，光秃秃的能看到崖璧上的岩石。重雪芝被击的连连后退，直退到悬崖的边缘上，因无处借力，她根本收不住身体，后仰着直直的向崖外坠了下去。
海棠疯一样的扑将过来，伸出手想要去救她，却被那黑衣人给制住了。周围的景色在不停地上升，而她却在不停地下坠...
... ...
天气晴朗，老猎手魏老头一大早便上山了。
他挨个的查看之前布下的陷阱，期望能陷住一只兔子，也好打打牙祭。然而他要失望了，连着检查了好几个陷阱，里面都是空的。
这山上的动物真是越来越机灵了，猎户的日子不好过呀。
“她们找到了吗？”“还没有。”隐隐有低低的说话声。
魏老头忙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确定了没人发现他，这才偷偷的伸出头向外看。
两个黑衣蒙面人站在那里，正在对话，“继续跟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是。”两个人各自去了。
魏老头又等了一会，确定再无动静，方才小心的出来。
江湖人不好惹，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这次不知又是哪个倒霉蛋被追杀。不过，这和他又没有关系，魏老头并不担心。
挨个检查完了陷阱，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魏老头提着猎物一路下山，刚走到山脚下时，忽看见草丛中有血迹。见左右无人，他过去蹲下来，用指头蘸起一点，凑在鼻尖嗅了嗅，是人血。
周围地上并无尸体，魏老头有些奇怪，思忖片刻，他忽有所悟，忙抬头一看。
只见高耸茂密的树冠上，有个人影被夹在树杈上，生死不知，只有鲜血不时的滴落下来。
* * * * * * *
重雪芝醒来时，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痛，她尚在茫然，忽听有女声慈爱道：“姑娘，你醒啦？”
这女声极其和蔼可亲，迅速唤起了她久远的回忆。
记忆里，也曾有个人这般慈爱的问她：“晓棠放学啦？饿不饿？奶奶给你做了好吃的。”
那久远的记忆，就像是昏黄的老照片，亦或是昏黄灯光下，家人团团围着桌子谈笑。让人一回想起来，心中立刻便是一片熨帖与温暖。
与之相较，现实更显得是那么的凄风苦雨，她的脑子还没彻底清醒，泪水便已经夺眶而出。
那女声见她哭了，顿时便有些着慌，忙哄道：“别哭，别哭，来，喝药，喝完药就好了。”
一只勺子伸到她唇边，重雪芝乖巧的张开嘴，吞下了药汁。那药汁又酸又苦，让人一入口便忍不住想吐，她却都忍了，只乖乖的一口一口的喝完。
喝完了药，重雪芝才看清楚了说话的人。
她此刻正躺在一张略显简陋的木床上，床前坐着一位粗衣布衫的老大娘。看着约有五六十岁，头发已经半白，面上微带风霜，笑容慈和，神色间却微微愁苦，是位很平常的乡间妇人。
那老大娘见她清醒了，很是高兴，脸上的细纹都舒展了开来，絮絮叨叨问道：“姑娘姓甚名谁？是从哪里来？怎么会坠下悬崖？还被人追杀？”
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咱们这一带，山里的狼多的很呢。还好你掉在了树上，不然等不到他爹看见，你就被狼给撕了。”
重雪芝忙要道谢：“多谢...”她气息微弱，声音发颤，显得十分羸弱，那大娘忙道：“他爹姓魏，你只叫魏大叔就好。”
重雪芝小声道：“多谢魏大叔救命之恩。我叫...林晓棠，本是拜访完亲戚要回家，路上却遇到了仇家，便...”
那大娘听了，很是怜惜，“原来如此。江湖上的日子不好过，难为你一个小姑娘了。”又见她精力不济，忙道：“你伤的很重，就不要多说话了，先好好休息吧。大娘回头再来看你。”
那大娘走了，重雪芝闭目仰躺了片刻，稍稍缓过些气来，便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
方才说话时，她就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刺痛，要坐起身时，更是疼的动弹不得，待检查过后，她不由得一阵苦笑。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几块好皮肉，划伤擦伤的尚不算，重伤就有三出，两处在上一处在下。
那黑衣人偷袭的一掌，伤到了她的肺腑，下坠时受到岩壁碰撞，胸口肋骨断了三根，右腿骨头严重错位。
如今伤处已被包扎好，身上也换了干净的衣服，应该是魏大叔夫妇帮忙做的。为了能早日好起来，重雪芝闭上眼睛，默默的开始修习内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