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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回忆 ...


  •   殷赐赶过来时,林晓棠哭的累了,已昏沉沉的睡下了。林畅然面带忧色,正守在她床前,一见殷赐过来,忙将方才吐血的状况低声描述了一遍。

      殷赐听了,忙轻移过手腕开始诊脉,片刻后道:“无妨,是之前的旧伤未能痊愈,又为七情所牵动,急火攻心所致。好好调养些日子便好了。”

      伤势并不麻烦,麻烦的是她现今的状况,用药还得十分谨慎才行,殷赐眉头深蹙,陷入了深思之中。二人静默着一起走出了房间。

      才出了房间,林畅然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转身问道:“老殷,之前,你和我说,晓棠疑似有了身孕。怎么样?现在能确诊吗?你有几成的把握?”

      殷赐伸出三根指头来,“三成吧。”林畅然一听,顿时都要炸了,“三成?才三成你跟我说有孕?”殷赐纠正道:“我说的不是有孕,是疑似有孕。时日尚短,脉象还不显,仅只是察看面色,确实像是有孕了。”

      林畅然可不跟他玩这种文字游戏,忙拉住了殷赐道:“那要是看错了,没有身孕可怎么办?”他简直要愁秃了,“到时候,我上哪儿去给她变出个孩子来呀?老殷你可真要害死我了。”

      殷赐却不当回事,“你愁个什么劲?你自家的闺女,你自家还能不了解?不过是一时想不开,转了牛角尖而已。等过个几个月,悲痛淡了,也就不折腾了。有没有孩子都不打紧。”

      林畅然冷静下来一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顿时便放下了心,随即又想起上官透惨死,不觉又是一声叹息,转头向殷赐道:“老殷呐,你说,如今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一想起小透,我这心里...”

      他摇了摇头,低头掩住了目中的泪光。

      殷赐心中亦是怆然,只他素来不爱在人前示弱,忙伸手推搡了他一把,不耐烦道:“去去去,你要是难受,就自己找酒喝去,我还得配药呢,可比不得你整日清闲。...少来搅扰我。”说毕,自己先一步走了,只是出门时,步子却不似往日般轻便。

      林畅然见了,越发的难受起来,索性真去寻了酒来喝。

      ...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林畅然正与殷赐商议着,是否要先带林晓棠回月上谷。仆人们却来报,道是红袖夫妇前来吊唁了。

      马车驶入了内院后才停,从车内出来的却不是红袖,仲涛抱着个长卷筒一样的东西,大踏步向厅内走了过去。等下人们被打发走后,他缓缓将长筒给展开来,露出个奄奄一息的垂死女人,原来正是上官筝。

      当日,上官筝服药死后,鲁王虽有心大肆操办,奈何皇家之人,殡葬自有其法度,非是自家人可以自专。况且陛下尚在,鲁王妃本属小辈,她又是有孕自戕,明显对皇家心存怨怼。

      皇帝知晓后,心中很是不快,上官筝却又无娘家可供迁怒,遂命人私下传了话来,令鲁王速将其下葬入土。

      鲁王无可奈何,才只停了五日有余,便命人速速下葬了。他本欲亲送上官筝葬回封地,一时却脱不开身,索性便在京郊寻了块风水宝地,先将她葬在那里,预备日后迁坟。

      红袖的朋友一直盯着王府的动静,好容易等到了棺樽下葬,便连夜带人挖到了坟墓中去,只一打开棺材,众人都被吓了个半死。只见棺樽中女子衣冠齐整,身下却汪着薄薄的一层血水。

      他们停下商量了一会,最后还是将人给带走了,然后遵照约定送到了红袖那里。正逢黄大夫前来例诊,便被拉了过去做检查,却是孩子已经没了,大人也只剩下了一口气。

      黄大夫在东都混迹多年,最是善于趋吉避凶。他虽认不得上官筝,却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只施针控制住了病况,便坚决不肯再多参合。

      因林晓棠曾提过,道是药王殷赐现在她这里,红袖便当机立断,命仲涛假借吊唁为名,连夜将人给送了过来。

      上官筝的病情并不复杂,只是小产流的不干净,身心受创,又气血亏虚的严重。殷赐迅速接手了病人,先用药将她体内的残留清理干净,然后便是慢慢的进行调理。

      东都到底是鲁王的地盘,很难说他没有派人在这边监视,调理身体所需之药材甚繁,万一被查出了端倪,那就是倾天之祸。二人经过慎重的商量后,决定带着两个女人立刻搬回月上谷,越快越好。

      林畅然命人将院内各处都封存了起来,仅留下一对年长的夫妇照看,又命其余仆人带上些随身物品,一行人静悄悄离开了东都,一路急匆匆向月上谷赶去。

      *

      等回到了月上谷,众人俱都松了口气,毕竟是自家地盘,总是特别的有安全感。殷赐继续去救治上官筝,林晓棠请人帮忙收养小星星,而林畅然则准备为上官透下葬。

      万丈高崖上摔下,尸体看着极为凄惨,为了不刺激到她,林畅然包办了整个葬礼流程,同时严禁林晓棠插手其中。林晓棠无法,便想着找几件上官透旧日的衣裳物品,也好一并烧了给他。

      谷主的住处一切都还如旧,就好像其主人只是临时出门了一样,仆人们每天都有按时打扫,房间内一直都纤尘不染。林晓棠轻踏入室内后,抬眼运目望去,只见案旁琴台依旧,窗下棋盘仍幽。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忽升起了一丝错觉,仿佛上官透下一秒便会推门出来,笑问她道:“你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出门去迎你...”

      泪珠不知何时已滚了满面,她抬袖轻拭了拭,到琴台前缓缓坐下,抬手轻拨了下琴弦,只听“铮”的一声,琴声依旧清澈如流水,而旧日弹琴之人,却要自此埋骨在九泉之下了。

      “朝光如飞犹尚可,暮更如箭不容卧,...青春枉向镜中老,白发虚从愁里生,...眉头薤叶同枯叶,琴上朱弦成断弦,...因君下马重相顾,请奏青门肠断歌。”

      林晓棠边弹奏边低吟,泪珠簌簌恍若雨下,待得一曲终了,终于再撑不住,伏在琴上哭的肝肠寸断。

      等哭得够了,她直起身来,抬手按在琴面上轻轻的抚弄。动作轻柔,满含珍爱,俄而,低低的俯下身来,将脸颊轻贴在琴身之上,久久的依恋着、怀念着,仿佛能透过这灵性的旧物,触碰到它旧日的主人似的。

      她静静贴了半响,方才站起身来,掀开竹帘向西侧间中走去。

      ...

      西侧间原是卧房。房内陈设的很简单,除了一张普通的架子床,便是一排衣柜,一张长案。长案上散落着几本书册,林晓棠走过去看了看,发现不过是些游记诗集等,顿时便失去了兴趣。

      旧衣裳是可以烧些下去的。她走过去打开了衣柜,见柜内都是些半新不旧的衣裳,便选了几件七八成新的,又翻找着取了些配套的小衣、袜子之类。

      翻找着袜子时,却发现了个粗布裹着的小包袱,被层层压在了衣裳的最下面。林晓棠心中好奇,忙将包袱给提了出来,放在床铺上一层层的打开来,想知道其中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

      包袱皮被一层层的揭开,露出的却是一件普通的旧衣裳。林晓棠心中纳闷极了,忍不住翻来覆去的看,莫非是她看走了眼,这是什么意义非凡的旧衣裳?

      然而,翻看了好半天,这确实只是件普通的旧衣裳,林晓棠百思不得其解,呆坐在床上木木的发愣。半响,她心念一闪,忙翻过衣裳细细查看,果见衣摆处有道被缝合的口子,上面用丝线绣了簇细细的嫩竹子。

      那份绣工,那细密的针脚,分明便是她的手艺。

      ...

      “下次不要再做这些了。这是下人的活计,不是你该做的事。”

      “这并不是下人的活计。”

      “哦?那是谁的?”

      ...

      是谁的呢?林晓棠早已泪流满面,喃喃道:“...这本是妻子的职责,是妻子的...”她抱着衣裳哭倒在床塌上,只觉心中悲痛难忍,恨不能就此死去才好。

      她哭的太过了头,忽觉腹内一阵绞痛,顿时心下大惊,忙大声的呼喊人过来,让他们速去将殷赐给请过来

      听到传讯后,殷赐急匆匆赶来,见她面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顿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他先是诊了脉,然后迅速取出银针来,择准穴位用力扎了下去,又写了道方子命人去抓药。眼见症状得到了控制,他这才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怒斥道:

      “你之前受创甚深,本就气血亏虚,如今又身怀有孕,更该仔细着好生保养。...你若不想要这孩子,我开个方子给你,保管流的干干净净,还不损伤身体,也省的你这般零碎的折腾,折腾了孩子也折腾自己。”

      林晓棠满心羞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待仆人端药上来,忙接过来乖乖喝下了。殷赐见她肯听话,方才放下了一颗心来,待出门时见到了林畅然,便对他道:“这回,有八成的把握了。”

      ...

      因着这一番折腾,林畅然严禁她再插手葬礼事宜,只命她待在房内好生安养,至于操持葬礼,则完全由他一手包办了。

      林晓棠思忖过后,除了命人将上官透的那张琴并那件旧衣,一起拿到自己房中来后,其他的也便真的一概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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