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放一只桶》一只馍

8、弹壳里的玫瑰8

　　香气在小小的厨房里扩散,像一层无形的膜覆盖在人身上,轻柔唤醒一天的精神气。杰森低头凑近舀汤的勺子,小心翼翼地唆了一口。

　　菌菇汤的鲜香在舌尖炸裂,他满意地点点头,一只人形不明生物黏糊糊地贴上来，懒懒地靠在他的背上，神志不清地哼哼唧唧。

　　杰森反手拍了拍不明生物的脸，“该吃早餐了，漂亮女秘书还在楼下等你，你得去上班，公主。”

　　毛茸茸的脑袋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提姆睡眼惺忪，但好歹也是睁开了眼睛，“你不需要吃醋，伊莲有女朋友。我不在她的喜好范围内。”他眨眨眼睛，回过神来，“反倒是你，我觉得你应该离她远点。”

　　杰森撕开贴在自己背后的小年糕，“你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他有点哭笑不得。不管是作为红头罩，还是杰森·陶德，他的感情经历都称不上丰富。

　　答应提姆表白的那个晚上，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居然一夜没睡。他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妖魔鬼怪蛊惑了，选择和一个哥谭小总裁谈恋爱。

　　一时的激动过去之后，杰森把自己的头往枕头上撞。不不不，这就是在做梦，一觉醒来世界还是原样。他和提姆还是在纯洁又暧昧的同居人。

　　现实总是不那么如意，第二天一早，杰森面色青黑地推开卧室门，提姆已经坐在沙发上叠着腿看报纸了。如果能无视他眼睛底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话，那么他的精神还不错。杰森脚步虚浮地从他身前走过，被提姆拉住了手腕。

　　前者疑惑地看过去，而提姆只是微笑着将他拉近，一个吻如同一只蝴蝶落在杰森的唇上。

　　“早安，这是今天的包养费用。”他湛蓝的眼底含着笑意，这样微笑着对杰森说。

　　杰森愣了会儿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温度已经沿着他的脖颈朝衣服里面攀去。可恶啊，莫名就感觉输了。他想摆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像一个情场高手一样轻松地和提姆调情。但他最后只是揪住提姆的一边脸颊，“记性真不错，嗯哼。”

　　“这是本职工作，”提姆含糊不清地回答，“我是黑心资本家。”

　　新晋情侣别别扭扭地相处了一段时间，关键时刻脸红的毛病没改掉，反而越来越黏糊了。只要两个人凑在一起，周围升腾起的粉红桃心恋爱磁场能让伊莲恩大呼“瞎了眼！”捂住自己的眼睛。

　　往好处想，至少提姆现在像一只神出鬼没的幽灵一样出现在杰森身边，随机把自己和杰森粘在一起时，哥谭□□头子不会条件反射把可怜兮兮的小总裁甩出去三米远。

　　“我已经把餐桌收拾好了。”提姆说，比起交往之前的羞涩，在登堂入室顺利摘得“男友”名号以后，黑心资本家适应得飞快。

　　尤其是早起神志不清和加班过头迷迷糊糊时，他可以用各种不可思议的手段把自己埋在男朋友身上，即使是红头罩也没办法让他离开自己三米之外。

　　杰森端着锅，将浓汤倒进放在桌边的汤盘里。他们用餐的桌子并不大，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方桌。提姆和杰森一人坐一边，面对面，手一伸就可以从对方盘里抢菜吃。

　　他们两个人在楼上腻腻歪歪，底下的伊莲恩已经面无表情地开始摁喇叭了。“总有一天德雷克企业会和冰山餐厅合并的，”她冷漠地自言自语，“因为我们伟大的老板无法忍受在与自己的男朋友分离的情况下开董事会。”

　　其实这话说得并不客观，因为情场得意的德雷克总裁现在工作时更像打了鸡血。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那么周围的员工在路过他的办公室时，能从门缝里看见总裁脑袋上顶着的亢奋BUFF。他眼睛里的红血丝都是爱情的象征，让他看破商场上的一切虚妄。

　　冷眼目睹了提姆和杰森的临别吻，伊莲恩敲着方向盘，企图唤醒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有为青年，“今天上午有客人来访，哥谭东区计划顶上来的新人，第四个出钱的冤大头。”

　　“查过他的背景了？”提姆摆弄着袖口上的新袖扣，红宝石的，和上次杰森佩戴的是同款。在他们交往之后，杰森送给他这个做了交往一周的纪念礼物，提姆回了他一块手表。

　　“他的家族不是哥谭本地人，他们家上一代搬进哥谭，机缘巧合之下暴富。猫头鹰们傲气，而且排外。当然不会允许这种外地人加入他们伟大的事业。如果是其他城市的法庭成员，那他更没必要搬进哥谭了。”伊莲恩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她垂下眼睛，把那丝不安分的弧度抚平。几秒钟内，她又变回了那个干练活泼的女秘书，敢随意地调侃自己顶头上司的恋情。

　　他们到公司的时间并不晚，甚至比普通员工来得要更早。但提姆刚把昨天的报表看完，伊莲恩就推门而入。

　　“冤大头来了。”她耸耸肩，意思是人已经等在会客室里了。

　　提姆摘下眼镜，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马上过去。”

　　伊莲恩说的没错，亚历克斯先生不符合猫头鹰法庭的标准。尽管他穿着得体、谈吐大方，但提姆在上流圈子里长大，他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看出了亚历克斯与他们之间的差别。那是种非常微妙的东西，需要长久的财富积累才能堆砌出来的见识和底气。

　　同样，亚历克斯先生算不上是一个哥谭人，尽管他很努力融入这座城市。但是，不对。

　　祖祖辈辈生活在一座城市的居民身上有着属于自己城市的气质，不管他们走到天涯海角，这份独特都会伴随他们一生，乃至子孙后代。亚历克斯先生的哥谭特征并不明显，以至于站在一群土生土长的哥谭人中，人人都能察觉到他的不同。

　　提姆端着礼貌的笑容，和他坐在会客厅谈了差不多一上午。或许亚历克斯先生正是想接着哥谭东区建设计划融入这座城市。他思索着，他们已经聊得太久，甚至耽误了今天的工作，他今天一定会加班的。

　　他对哥谭不熟悉。提姆下定判断。但这不代表他身上没有任何嫌疑，现在的时间点介入计划，实在是过于微妙了。

　　送走亚历克斯先生之后，伊莲恩的两只眼睛都快失去神采，“每一次，你们都能让我感叹，有钱人的嘴皮子真能说啊。”

　　提姆揉了揉鼻梁，“这就是我们有钱的原因之一。”他闭闭眼，小声抱怨，“这家伙害得我今晚要留下来加班。”

　　“你不把工作带回去做？”

　　“不，”提姆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回去要好好培养感情。”

　　“......你有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伊莲恩说，“我完全没有嫉妒，或者羡慕什么的。”

　　杰森在中午的时候接到了提姆的视频通话请求，当时他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无聊到把藏在抽屉里的枪拿出来擦。法庭暂时没有动作，杰森也不怎么打算管这件事，保住自己和小男朋友的命就行了，顺带保护一下被牵连的无辜群众。

　　蝙蝠侠的案子，在黑暗骑士没有提出合作之前他不会过度插手，给他送送情报已经是捏着鼻子进行了。他可是亏大发了。

　　克洛伊不知道在哪里，可能正在和她的女朋友打电话，甜甜蜜蜜的小两口。已经脱离单身贵族行列的杰森并不羡慕，他满意地打量手上的枪，他和提姆出门前约好了，今晚回去看《闪灵》，希望提姆不会被吓得黏在他身上，不管是有意还是故意。

　　提姆的通讯请求来得正好。杰森按下接听键，长方形的手机屏幕黑了几秒，出现了小总裁英俊的小脸蛋。杰森看着他眼里的惊喜和高兴，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怎么，有事？”夜里被红头罩暴打的毒贩们听见这个声音，能吓得当场自投阿卡姆。

　　“我很累，所以需要一点精神慰藉。”提姆说，“我刚刚和威尔逊谈完，客观评价，废话挺多。”

　　“威尔逊？亚历克斯·威尔逊。”杰森从脑袋里翻出这个名字，“他找你干什么？”

　　提姆的一只手撑着头，“他加入了东区建设计划，不过他不算本地人，对哥谭的情况没那么熟悉——他想和德雷克企业合作，我们出力他出钱。”

　　杰森挑起眉毛，“那不是找韦恩更好。”冰山餐厅当然不是一个友好的合作对象，一般人不会贸然接触。

　　“韦恩不差钱，我的意思也不是我差钱。”提姆摊开手，促狭地笑道，“不过他们当家人的名声不太好。”

　　“所以我们至今不明白，为什么韦恩的养子会跑去当警察。”杰森说，他们隔着网线，在摄像头里一起笑起来。

　　克洛伊打开办公室的门。克洛伊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她耳边的电话仍在接通，轻佻的女声响起，“怎么了，宝贝？”

　　“不，没什么。”克洛伊冷静地说。

　　提姆预料得分毫不差，他猜测自己还要留在公司里加班一个半小时，距离下班九十分钟后，伊莲恩果然等到了他放下手里的钢笔。

　　她伸了个懒腰，“万岁，我发誓威尔逊会上我的会客黑名单的，他下次过来我会用清洁室里的扫帚把他赶出去。”

　　“我没意见，你去拿扫把的时候我会装作不知道。”提姆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公文包。伊莲恩自觉地帮他打开门。

　　比起留在公司加班，德雷克企业更偏向于让员工把工作带回去做。此时大楼静悄悄的，夕阳的霞光从整扇落地窗里透进来，打在白瓷的地板上，映出鲜亮的橙红色。除了伊莲恩和提姆，这一层没有其他人在。

　　伊莲恩随手关掉身后的灯，让阴影吞噬他们身后。她和提姆随意交谈着，相互调侃抱怨着往前走。一双眼睛在阴影里盯着他们，白色镜片隔绝视线，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