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放一只桶》一只馍

5、弹壳里的玫瑰5

　　提姆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摔进了柔软的床铺里，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剩下一截充满懊恼的叹息被埋进绒绒的被褥里。这世界全错了，加班者不得善终，他悲哀地想。

　　如果他没有为明天的约会兴奋到睡不着觉，为了腾出时间熬夜完成未来的工作，也没有得意忘形地穿上杰森的衬衣坐在床上计划明天的出行直到凌晨，或者再干脆一点，如果他没有在打算睡觉之前去客厅喝那一杯水，一切都不会发生。

　　提姆·德雷克会在第二天下午高高兴兴准时到达冰山餐厅，高高兴兴把杰森·陶德约出来，高高兴兴吃饭高高兴兴增进感情。

　　但是没有，一切都毁了。提姆在被搭脚凳绊倒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对面街道天台上那颗醒目的红脑袋。他倒吸一口凉气，怕引起对面注意，只能装模做样地拿起水壶，冰凉的水沿着杯壁淌出来，滴到他的脚面上。

　　感情上，他很想安慰自己，距离太远了，杰森未必能看得清自己身上的衣服；理智告诉他，义警的装备不仅能看得清他身上的衣服，甚至还能看得清他脚上穿的兔子拖鞋。

　　提姆大声地哀叹，把自己顶着一头杂毛的脑袋往被子上撞了一下又一下。

　　杰森很想安慰自己，这没有什么，也许是提姆手头有一件同款，也许是提姆没注意顺手穿上去了。两个大男人了，同穿一件衣服而已，他在这边胡思乱想只会显得自己娘们唧唧的。但他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提姆穿着他的衬衣站在他面前的样子。

　　杰森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从柜子最底下抽出一本成人杂志，盯着里面的泳装大胸妹助眠。看着看着，他的思维开始漂移，德雷克家的小总裁虽然现在看起来矮，可是年纪小，等到长大了也许能过一米八大关，到时候他可能也会有一对健美的胸肌，上次看到他的身材还不错......

　　想到这里，杰森惊恐地把自己的脑袋往枕头上撞，这一点也不像硬汉红头罩的作风，他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提姆·德雷克在什么不为人知的时候给他下药了吗？

　　于是，在他们约定的那个时间，提姆与杰森对视一眼，同时注意到了对面眼睛下方被遮瑕掩盖的厚重黑眼圈。

　　提姆强行维持住面色上的镇定，他对杰森扯起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我们走吧，我开了车来。”

　　“啊......哦。”杰森勉强回应道。他的目光克制不住往提姆的领口瞟，想看看他今天里面穿的是不是自己的红衬衫。提姆今天穿的不像平时杰森看到他时那么庄重，他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运动鞋，T恤外秒罩了一件黑色的夹克。这样他终于显出一点稚气来，连带着举手投足也变得轻松。

　　杰森移开目光，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他跟着提姆走到停车场，他以为提姆会开一辆宾利或者宝马过来。但提姆停下来时折过身子对他露出一个羞涩又激动的笑。杰森瞪大了眼睛，那是一辆机车。

　　“她很漂亮吧。”提姆说，语气里带着炫耀的意思。

　　杰森接过他抛来的头盔，几乎合不上下巴，“天……她真完美。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些。”

　　提姆耸耸肩，“机车是男人的浪漫。现在，来，我让你看看她有多棒。”

　　杰森留恋地扫视那漂亮的黑色外壳，“我也想试试。”

　　“下次，”提姆笑着给自己扣上头盔，“今天她是我的。”

　　当他们在街道上飞驰，甩掉一辆辆慢吞吞的小轿车时，杰森忍不住在后座发出一声愉快的呐喊。风把他们缝在了一起，提姆感受着杰森扣在自己腰上的手，不禁加快了速度，迎接更多多巴胺的到来。

　　吃饭的地方其实不远，但他们骑着机车在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在杰森的要求下，最后半小时由他驾驶，提姆坐在他身后，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给他指引餐馆的方向。

　　杰森摘下头盔，像一只从水里捞起来的小狗那样甩甩自己的头发，他今天的打扮也不正式，只是一件普通的套头卫衣。

　　提姆递给他一包纸巾，“擦擦汗。”他根据杰森的面色暗自揣测，计划成功，杰森的心情很好，注意力还不在昨晚的衬衣事件上。他今天看见杰森的第一眼就确认他凌晨一定是认出那件衣服了。

　　他想的是对的，杰森现在确实已经短暂地遗忘了那件红衬衫。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把一件简单的事情想多。在见到提姆的机车之后，他更是满脑子只有提姆的“漂亮姑娘”了。

　　他伸了个懒腰，提姆的身高比他矮一点，正适合搭手。杰森毫无悔意地把手压在提姆的肩上，“来吧，提宝，让我看看你还藏了哪些惊喜。”

　　这个称呼让提姆的脸微微一红，心里有无数小泡泡冒上来，他默许了杰森无意识的亲密动作，带着杰森往眼前这间不起眼的小餐馆走，“这间中餐店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我爱他们家的饺子和番茄炒蛋。”

　　杰森咧开嘴，“期待你的品味。”

　　半个小时后，他们捧着塞得满满的肚子瘫在座位上。杰森还在努力把最后一块青椒牛柳塞进嘴里，尽管食物已经一路装到他的食管里，他也不曾放弃。提姆坐在他对面，手搭在桌子上往前凑，笑盈盈地看他，“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终于把青椒牛柳装进胃里的男人舒服地叹了口气，“我都没想到你能有这么懂我，我都想找这家老板买他们家的秘方了。”

　　“你喜欢做饭？”提姆明知故问，试图引出下面的话题。

　　杰森抬起眼睛，“我以为这是基本生活技能？”

　　“我不常进厨房，我的基本生活是靠打开手机点外卖维持。”提姆诚实地说，“你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的样子。”

　　他当然知道杰森会做饭，他每周末会在超市促销日在超市里扫荡一圈，其中一半的花销都用在食材上。杰森没有保姆照顾他的生活，只能是自己做饭，而且从食材来看，厨艺还不错。

　　杰森没有接他的话，他像是看穿提姆的小心思一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去我家吃饭吗？”

　　当然！提姆按耐住内心疯狂蹦跶的小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没有问题。”

　　杰森笑眯眯地道，“那不巧，我最近没有时间。”他看着提姆眼里的一丝失落，嘴角弧度反而扩大了，“走吧，可以结账了，你该不会想要我出钱吧？”

　　“当然不。”提姆勉强说，他心底的小人开始趴在地上装死。没关系，就算他没有成功被杰森邀请进家门，提姆也还有下一步计划。

　　杰森等着提姆付完帐，他们并肩走出餐厅，在提姆准备跨上机车的时候才从促狭地拍拍他的脸，“等以后我有时间了，邀请会发给你的秘书的，到时候希望德雷克总裁赏脸。”

　　提姆不敢置信地眨眨眼抬起头，“我随时都有时间。我是说，当然，期待你的手艺。”

　　杰森笑笑，他正准备坐上机车，等提姆带他去下一个地方。他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杰森掏出手机，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机，嘴唇绷成一条直线，“我有点急事，可能要先走了。”他安抚地把手搭在提姆肩上，“今天我过得很开心，如果你接下来没有安排的话，我先送你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杰森显得很急躁，提姆猜测应该是红头罩那边出事了。他将提姆送进家门，交代他多多注意自己安全才急匆匆离开。

　　提姆不是义警，但他天生的敏锐足够他嗅到城市里汹涌暗流的腥臭味。他一回到家就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敲击几下，他的屏幕便被附近所有的监控占据。提姆童年时不再追寻蝙蝠侠的原因是一场夜晚的袭击，从此以后他的谨慎程度变得更高。

　　杰森如果有心就会注意到，这间公寓所在的位置很符合义警对于安全屋的定位，便于隐藏和逃跑。提姆有一个小程序，方便他黑进附近所有的监控，其中还有公寓内外他私自安装的几个。

　　但困扰杰森的是什么？他在临走前交代提姆保护好自己的安全，他可能还会暗中派人盯着提姆。这件事一定和提姆也有关系。

　　提姆回忆着，眯起眼睛，他在监控外开了一个小窗搜索，一条报道逃犯死亡的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两名死者他都有印象，在大众眼里，他们就是策划了绑架提姆与杰森那起案件的犯人。他们原本应该正在躲避警方的追捕。

　　提姆屏住呼吸，他打开桌子底下的暗格，将他的伸缩棍拿出来。他受过体术训练，虽然不能和专业杀手比，至少逃跑时还能派得上用场。他黑进警局网络，将案件的资料传到自己的电脑上，试图从中分析出什么。

　　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为什么会把那两个人作为目标？

　　尸体上留下的花里胡哨的伤痕，是什么象征意义比实际意义更大？

　　随着思考的深入，提姆用非法手段调出来的资料越来越多。那些蝌蚪大的小字占满整张屏幕，盖掉了监控画面。他因为自己推理出来的结果打了一个寒颤。

　　东区建设计划。提姆是他们的目标之一，杰森离开一定是因为对面有所动作了。

　　但反对东区建设计划的人有那么多，很多哥谭古老的上层家族都被这个计划触动了利益，又是谁为此策划这样一场行动？

　　提姆的手心沾满汗水，心脏一下一下跳动，心跳声就在耳边响起来。但提姆知道，不仅仅是害怕，他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声势浩大地奔涌，他脸色发红，他的兴奋与恐惧一同占据大脑。

　　杰森一定在他身边留下手下保护他，但提姆不仅仅满足于被保护。他咬住嘴唇，手指微微发颤，开始在监控中寻找杰森留在他身边的人，那人一定不会离他的公寓太远，他会呆在一个能观察到公寓情况，也能随时赶过来支援的地方。

　　提姆喘了口气。他不想做猎物。

　　他想当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