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星辉压船

16、意乱情迷

　　上次一别，郑重许久都没有再找项清渭，仿佛她已经被他从他的世界里剔除，再也没有她。她每天做什么都懒懒的，懒得搭理男友，懒得做家务，甚至懒得上班，只一心想着郑重怎么还不找她，她在等他找她。香奈儿99号口红，她一个人在家涂了又擦，擦了又涂，一遍又一遍，她看着夕阳落了又来，来了又落，一天又一天。她知道她正陷入一种危险的关系中，她违背了他们之间的合约，她爱上了他，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而他不爱她，她只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他找她只是寻找情感的慰藉，仅此而已，而她又爱他什么呢？是他这个人？还是享受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情感投射，错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女人？还是其他。每当项清渭想这些的时候，就头痛欲裂，找不到一个答案，可是爱哪有什么答案？只有思念是最好的印证，她狂热的思念着他，期待着与他见面，然后一起共度一段美好的时光，爱就这么来到她的心中。
　　但是项清渭不再是懵懂少女，不再只有对待爱情的天真和狂热，她用受过高等教育缜密的大脑和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她，她要认清现实，她固然深爱郑重，但她也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永远也比不上另一个女人，她这样飞蛾扑火只会人财两空且失了体面，为了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能够长久一些，她只能掩饰自己的感情，迎合他慢慢筹谋，她真的开始筹谋起来。“原来真爱一个人，真的可以卑微到这种程度。”项清渭为自己感到羞耻，但同时又窃喜，因为她终于懂得了什么是刻骨铭心。
　　终于，经过漫长的等待后，项清渭终于等到了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电话，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默默留下了眼泪。她迅速的打扮一番，尽量随性，穿上最简单的衣衫，只涂抹了点口红，就带上一个重要的道具——她捡回来的那只流浪狗，心急火燎的赴约。
　　这边，郑重心里也颇为踟躇，他跟项清渭在一起，偶尔会有一刹那的恍惚，想要去拥抱她的冲动，但是他告诉自己，他爱的是林胜男，而非眼前的这个女人，她跟林胜男只是长得像而已，本质却不同，只是她们的某些特质凑巧相似而已，并不能动摇林胜男在他心中的地位分毫。思虑过后，他拨通了项清渭的电话。
　　见面过后，项清渭很是雀跃，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没联系她，钱都没结算，是不是想赖账。她尽量没心没肺的笑着。
　　“最近比较忙”郑重微笑着说道。
　　“哎，你还带了狗来啊？”郑重指着她的狗包，兴趣盎然的说道。
　　“啊！你没说不行啊？我顺便来遛遛狗，假公济私一把，郑老板，你不会扣我钱吧？”项清渭故作调皮的说道。
　　郑重笑了，眼睛迷成了月牙，项清渭动手解开包，却一个不小心狗挣脱绳索跑了出来。
　　“别跑”她开始大叫着，拼命追赶撒欢跑的小狗。
　　郑重愣住了，他想起了他和林胜男在电信公司大院里满院子捉鸡的画面，当时林胜男也是这样心急火燎，大喊大叫。
　　“胜男——”郑重朝着项清渭的背影大喊道。
　　项清渭站住，转过身怔怔的看着他。
　　“我来帮你”他箭一般的追上前去。
　　“你刚才叫我什么？”此时的项清渭和郑重正沿着湖边散着步，项清渭的手里紧紧拉着狗绳。
　　“清渭啊！”郑重看着脚下说道。
　　清渭抿着嘴笑了，手不由自主的挽到了郑重的胳臂上。
　　两人同时弹到一边。
　　“sorry，sorry ”项清渭立即讪讪的笑道，“我一时误把你当成我男朋友了，我们遛狗的时候，都这样，不会有下次了。”她点头哈腰道。
　　“清渭”郑重叉着手走到湖边的栏杆，背对着她。“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好，我有妻子，你也有男朋友，虽然我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但是如果让别人看到了，总归不太好，所以，我想——”
　　项清渭心一颤，“别这样嘛！郑老板，你要跟我解约，我不就失去了一大笔收入，我结婚买房还得靠它助力呢！”她连忙走到郑重身边，用祈求的口吻说道，“况且我会切实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保证不越轨，你不知道钱对我们这些穷人有多重要，况且我男朋友也知道这事，他也是同意的，你如果不相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他。”说着就要拿出电话，打给尹明。
　　“算了，走吧！你男朋友要觉得不妥，随时可以解约。”二人又开始散起步来。这次，郑重谈自己的心事，谈得不多，倒是听项清渭讲自己的事，听得入了迷。
　　回到家，项清渭兴奋得哼起了歌，尹明看着她像个怪物，“吃错药了，你？”
　　见清渭不搭理他，又问她，“去哪了？”
　　“遛狗了”浴室里穿来哗啦啦的水声。
　　“遛狗溜到飞起，可真有你的。”尹明絮叨道。
　　“啦、啦——”项清渭拿出一根骨头，摸着狗狗的头，“今天表现不错，赏你。”
　　“什么表现不错？”尹明纳闷的问道。
　　“没什么”她赶紧岔开话题，看着狗狗啃骨头。
　　“最近神神叨叨的”尹明看了一眼窗外说，“天气预报说最近两天都有雨，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伞。”
　　项清渭心中一动，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伞。
　　等到再次出去见郑重时，她一眼看到自己包里的雨伞，是尹明放在她包里的。她悄悄的拿了出来，放置一边，然后出了门。
　　“我是个□□犯，还坐过三年牢。”咖啡馆里，郑重对项清渭说道。
　　“噗”项清渭喝到嘴里的咖啡一口喷出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郑重，眼里全是错愕、疑惑还有四周涌上的惊惧。
　　“是不是很害怕？”郑重波澜不惊的说道，“但我可以说这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冤假错案，但是我认了，也乖乖坐了。因为告我的人是我爱的女人，她让我去坐牢，我怎会不满足她？”他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涩。
　　项清渭眼里的惊惧褪去，她拍拍胸脯，“你能不能不要吓我？每次被你吓个半死。可是她为什么要告你？你们那么相爱。”她又疑惑了。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好朋友——我现在的妻子。”
　　“你的妻子？”她问道。
　　郑重点点头，“那时的她有丈夫，知道我们没可能在一起，而且当时她的上司兼好朋友喜欢我，她就想撮合我们，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那个时候也在跟她的好朋友在交往，却意外被她的好朋友撞见我们在一起，所以她为了弥补心中对好朋友的亏欠，只好告我□□，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她，那我和她的朋友就会成为一条战壕的战友，就可以走到一起，而这正是她想看到的。”他一气说出心底积压的心事，顿时感觉卸掉千斤重担，心情通畅。
　　项清渭的眼里有泪花在闪，“那她可真太难了，她能承受得住这些吗？要我肯定不行。”
　　郑重神色严峻，不发一语，只呆呆的盯着窗外。
　　“这些年你就没想着回去找她，哪怕是去看她一眼也行啊？你就不想她吗？”项清渭动情的说道。
　　“想”郑重神色黯然，“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但我怕。”
　　“你怕什么？”项清渭疑惑的问道。
　　“我怕我一见到她，又会脑袋一热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我已经害过她一次，我不能害她第二次。我们都已年近四十，不再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况且我们都各自有家庭，都有我们要去照顾的人，我们不能为了自己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我们不能——。”郑重一气说道，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项清渭心里激流涌动。
　　“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吧！”郑重神情哀伤，望着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等到他们走出门外时，雨越下越大，有瓢泼之势，雨滴狠狠撞击地面，震耳欲聋。
　　“坏了，我忘记带伞了。”项清渭仔细的翻检着自己的包，一脸焦虑的神情。
　　郑重眉头皱了一下，思忖片刻，“你等等”说着就一头钻进了雨雾中。
　　项清渭本以为郑重会开车送她回去，没想到不一会儿，他撑着伞出现了，“给你”说着就把伞递给了项清渭。
　　“那你——”项清渭讶异的看着他。
　　“我有车，我开车回去。你路上小心。”说着又一头钻进了雨雾中。
　　项清渭失神的望着郑重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去。
　　等到下次郑重再约项清渭出去的时候，一接到消息，她就立即钻进浴室洗澡，不久，尹明在门外敲门，“清渭，你洗冷水澡吗？热水器都没动静，你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我高兴”她在里面说道。
　　果然第二天，她就得了重感冒，发热咳嗽，喷嚏不断，眼泪鼻涕齐流。预感到她和郑重见面的机会会越来越少。临行前，她特意穿了件粉色透视装，并在里面穿了件黑色内衣。
　　“你病了？”郑重关切的询问道，“怎么不跟我讲？以后再约也行嘛！”
　　“我是一个专业的陪聊，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项清渭故作轻松的说道，“轻伤不下火线”
　　郑重被她逗乐，过了一会儿，他看着项清渭说道，“清渭，谢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听我讲了很多心中不能对别人说的心事，帮我一起纾解，我感觉到很轻松！很快乐！”他欲言又止，望着窗外，此时外面正下着大雨，“我想——”
　　“你是想终止陪聊服务，以后不再见面，是吧？”项清渭看着郑重，心中涌起一股苦涩。
　　郑重点点头，望向窗外的雨幕不出声。
　　“希望我的服务会令你满意，其实这段时间跟你在一起，我也挺快乐的，除了让我听到了一段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之外，还从中受到很多启发，并且还赚了一笔钱，真是一举多得。说真的，我真的羡慕你的那个她，有你爱她，她此生无憾！”
　　“有她爱我，我此生也无憾！”郑重默默的说道。
　　二人就这样默默的听着大厅里的音乐许久。
　　“以后真的不能再见面了吗？”临走前，项清渭看着郑重，神情略显哀伤。
　　郑重默默的望着前方。
　　“那我能求你件事吗？”
　　“什么？”郑重回过头看她。
　　“送我回去，我今天又忘带伞了，而且你看我病得挺重。”说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郑重思忖片刻，“走，我送你回去。”
　　“你还记得五年前，有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在建设路那边追了你几个路口，最后还被你骂了一顿，记得吗？”车上，郑重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那时的天气和今天如出一辙。
　　“啊——”项清渭一拍头，“是你啊？那时我还在读大学，当时正准备去打工。等了好久都没有公交车来，就只好步行去，当时有个死变态追了我好长一段路，把我吓得半死，原来是你啊！早知当时我就上了你的车了。”她再一次审视着郑重的脸，把它跟记忆中的那张脸仔细比对着，无奈年代久远，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你说咱们也算不算有缘分？五年前就认识，而且五年后，我们又遇上了。”项清渭望着车窗外，漫不经心看着车窗外说道。
　　郑重不做声，只顾默默的开车。
　　突然后面一辆车反向超车，郑重连忙反打方向盘，车子一个强震，项清渭怀中的包滚落在地，一把折叠雨伞滚落出来，郑重一眼看到了它。
　　“肯定是尹明放的”，出门前，她走得急忘了检查包，项清渭这下连死的心都有了。
　　“郑总，你听我解释。”她惊慌失措的说道。
　　车子一个急刹车，靠边停下来。“下车”郑重打开车门，让项清渭下车。
　　项清渭哭着不下，非要郑重听她把话说完，郑重不听，一生气就下车走到她那边的车门，把她拽出来，放在路边，就要开车离去。
　　哪知项清渭扑倒在车引擎盖上，不让车启动，郑重下车拉开，再扑，再拉开，再扑…他们就在雨里如此循环往复，反复来回着。
　　“郑总，我是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就爱上了你。你说让我别爱你，怎么可能做得到？就凭你对林胜男的感情，你就应该知道，感情根本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你又凭什么来要求我？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但你还是找我，一次又一次的找我，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喜欢我，我不信这全部都是因为林胜男的原因。要不然你怎么会对我戒心这么大，你是怕一不小心就会不受控制的爱上我，愧对你对林胜男的感情，对不对？你别再自欺欺人了。”等郑重再一次要上车时，项清渭在他背后撕心裂肺的哭叫道。
　　郑重站在雨中，没有回头。
　　“我求求你也像爱她那样爱我一次吧！哪怕是把我当成她的替身也好啊！我爱你，为你做什么都行，但是求你别这样决绝的离开我。我不想就这样离开你。不想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你如果今天非要走，除非从我身上开过去。”项清渭再次扑倒在车子上，流着泪祈求。
　　郑重坐在车里，怒不可遏的一拍方向盘，车子发出滴的一声鸣叫。他最后一次走出来，拉起她的手，怒视着她，“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走，跟我走。”说着就拉着她进了驾驶室。
　　车子疾驰而去。
　　郑重开车来到一家酒店，开了房间，二人都淋成了落汤鸡，项清渭的全身湿透，上衣紧紧贴在肉上，只有黑色的波峰隐隐若现，她的眼神哀伤，面容悲戚，发尖还在滴着水，这时的她像一朵出水芙蓉站在郑重面前，楚楚可怜又孤立无助，像手足无措的孩子，十足的林胜男，郑重不由得又恍惚了，于是他更加怒不可遏。他紧紧托着她的脸，气愤难抑，“谁让你越界？你为什么要越界？”他一把把她推倒在床上，就要转身离开。
　　“咳、咳”这时项清渭倒在床上剧烈的咳成一团，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他说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居然奢望你会像爱林胜男一样来爱我，多么可笑！”项清渭倒在床上凄切的笑道。
　　“钱我会退给你，算是对我违规的处罚，但我仍然感谢你在我生命中出现，让我重新燃起对生活的希望。我原本以为我的生活就这样了，但跟你相处这么长时间，让我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要勇于做自己，勇敢正视内心的情感，并且付诸实行，才有可能真正获得幸福，虽然最后的结果不一定圆满，但用力去爱，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你走吧，我不会再纠缠你，也不会再跟你见面。”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郑重立在当地，他的脑子从未如此混乱，“项清渭、林胜男，林胜男、项清渭…”她们的脸交叠在他眼前出现，以致于最后分不清谁是谁？从见项清渭第一面，她就深深吸引住了他，他没弄清是因为她还是因为林胜男，就走近了她，最初他以为她是跟林胜男长得像，他不可能喜欢眼前这个略显稚嫩的女人，他找她完全是为了找个人倾泻心中对林胜男的思念之情。
　　“她怎么可能与他的胜男相提并论，可是我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约她见面，跟她谈过去的往事，而且我们相谈甚欢。我明知这样下去会很危险，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自己，只要定好规矩，做好防范就会没事，可是现在我竟然会跟她在酒店开了房。”想到这，郑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要在沉沦之前，离开这里，赶紧离开这里。
　　郑重默默转身，向门的方向走去，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踏在项清渭的心上，每一步都将她和他的世界永远隔离开来，她泪流成河。
　　“你不是一直在等着我越界吗？”项清渭在背后撕心裂肺的喊道。
　　郑重浑身一震，他突然像中了邪似的没有片刻迟疑，转身快步向她走去，他什么也没有说，将她从床上拉起，用自己的两片唇堵住了项清渭的嘴。他健硕的身躯把她压倒在床上，让她透不过气来，而他喘着粗气开始在她身上搜寻。
　　难以意料的一幕让项清渭猝不及防又喜极而泣，她的孤注一掷终于换来了他的情难自已，她成功了，但最终她会遭遇不可挽回的失败。她不知所措，她只紧紧拥住这个本不该属于她的男人，这个让她朝思暮想，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她生怕一松手，他就此不翼而飞，再也消失不见。她多想这一刻永远凝固。
　　一开始郑重对她温柔如水，像个怯生生的孩童生怕弄疼了她似的，他吻干她脸上的泪水，轻轻的抚摸着她，“清，你说你怎么这么烦人呢？”他在她耳边呢喃。
　　“我就是喜欢你，不让你走。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我不信你不喜欢我。”她紧紧箍住他的脖颈，生怕他随时会消失。
　　他叹息一声，进攻开始猛烈，一开始他嘴里叫着“清”的时候，像春风拂过湖面，柔情似水，温暖惬意，但是慢慢的当他嘴里叫着“胜男”的时候，却如猛虎下山，生棱粗野，山崩地裂，仿佛是灵魂出窍在空中与另一个灵魂交汇碰撞。他的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这是灵魂的呓语，只有他和林胜男才能听得懂的呓语，
　　这一刻的项清渭是甜蜜而痛苦的，这种痛苦刻骨铭心。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项清渭从梦中醒来，郑重早已不知去向。她突然无比痛恨这阳光，它粉碎了她的美梦，让她如堕深渊。当她看到床头柜上的一张银行卡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起来。她知道她已经永远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