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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古宅怨灵(二) ...

  •   温琅玉的指腹柔软而温凉,触碰到邬流儿的嘴唇时,仿佛带了阵花蜜,一丝丝在她的唇舌间弥散开。

      邬流儿眨了眨眼,抬眼看向正垂眸看她的琉璃美人。

      乌黑如瀑的长发倾泻在腰身,一条暗红色的束腰围拢这盈盈一握的腰肢。她微微俯身,那张宛如雕刻般的面容缓缓朝邬流儿靠近,映出一双无星无月的黑色眼眸。

      邬流儿瞪大眼睛,看着这距离她不过一指长的朱红色唇瓣。只听俯身在她面前的美人淡然启唇:
      “你身上,好浓的瘴气。”

      邬流儿愣,低头看了看。她也察觉到周身被一阵浓黑色的瘴气浅浅包裹,好在并未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于极阴之体而言,瘴气比起天师府里那股正气更适合与她共存。

      “去查探了一番,入了一只邪祟的结界,不小心沾染上的吧。”说着,邬流儿嗅了嗅自己衣服上的味道,是皂角清洗过的香气,“应该没有什么臭味吧?”

      若是一只杀生过多的邪祟,便会有混杂着血腥味的煞气。
      所幸并没有闻到什么腥味,想来那只南宅里的邪祟是近一月来逐渐开始杀生。

      思及此,邬流儿想起来,百姓和李岷山口中的“红光漫天的诅咒”也是一月前出现的。
      难道温琅玉的出现,会助长那七只喜怒哀惧爱恶欲的杀意?
      若真如此,可不能再耽搁了

      虞美人香钻入邬流儿的鼻息间,将她的思绪拽了出来,被迫同面前的人对视。

      温琅玉站起身来,朝着床榻微一抬手。
      她指了指,“被褥冷。”

      边说,还边勾着邬流儿袖口上的红色绑带,朝着床榻边拉了拉。

      邬流儿眨眨眼,朝床榻上看去。

      扫视了周围一圈,邬流儿恍然大悟。

      她轻轻拂开温琅玉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沿边取下支撑窗门的木闩,纸糊的面窗降下来,晃荡几下便紧紧关上。

      邬流儿还走到屋内正中的炕上,搬来几块燃烧用的银炭,生起火来。
      直到屋子里渐渐升起暖意,烛火火苗也稳固几分,邬流儿擦了把额上的细汗,看向仍然站在原地的温琅玉。

      “现在不冷了吧?”

      金童玉女飞在屋子里,眉头拧成了波浪。两个小孩看了看面色无波的温琅玉,又看了看忙得不亦乐乎的邬流儿。

      “流儿……好像没懂温大人的意思呢。”

      温琅玉站了会儿,一言不发地坐回床榻上,解开外罩的朱绯色衣袍。她用那双深潭似的眼睛看向邬流儿。

      当事人捣鼓着炕里的银炭。

      现下恰逢晚春时节,江宁镇又近溪水江流,夜晚湿寒。要是一个不小心让温琅玉受寒,那可就罪过了。
      邬流儿宁可自己出事,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前世打个喷嚏。

      捣鼓了会儿,邬流儿打个哈欠,眼眶酸出眼泪来。

      “流儿。”清泉似的嗓音在屋里响起,细润中夹杂几分疏冷的意味。

      邬流儿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对上温琅玉那双乌黑的眸子,仿佛沾染了几分冰凉泉水的粘腻。

      只见她伸出纤长素手,轻拍床上的被褥,像是拍打棉花那般轻柔。她眸子微敛,面颊上投射下烛火映照的鸦色暗影。

      “过来。”

      嗯?
      邬流儿手里的动作顿住。

      她看着温琅玉微垂的眸子,还有神色疏淡的白皙面庞。一时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但她还是乖乖放下炭夹,站起身来,扑了扑衣袍上的灰,迈步朝温琅玉走去。

      一直走到面前停下,温琅玉依然同她对视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不舒服吗?”

      邬流儿伸出手来,想要探探温琅玉的额头。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摸了银炭,手上不干净,她只得缩回手指缓缓放下。

      只见温琅玉从胸怀里拿出一方暗红色的锦帕,绣着一株银黑色仙草,萼片微微卷曲,流动着琉璃般的色泽。

      但邬流儿来不及细细琢磨。

      她的手被一阵力道带起,反应过来时,便已经搭在温琅玉温凉纤柔的掌心里。那张锦帕是丝绸制的,擦拭过她手中的炭灰时,舒服得像摸到一汪流水。

      温琅玉垂眸,细细替她擦完右手又擦左手,丝毫没有嫌弃她脏兮兮。

      也不知是不是这屋子里的温度升得有些高,邬流儿面颊一阵发烫。她翕动着嘴唇,开口道:“谢谢。”声音有些不清晰,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温琅玉依然不为所动,做完手里的事后,便将锦帕收好放在一旁。

      邬流儿没来由地想躲开些。
      “没事的话我就去打……”地铺了。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绵柔的力道,将她的手腕拉住向前带去。她脚下一个不稳,失去重心般朝前栽倒。

      清甜的虞美人香在衣怀中漂浮,邬流儿单膝撑在床榻上,一只手肘撑在温琅玉的耳边,另一只手同她的手交扣着。

      两人的呼吸纠缠交织。

      邬流儿的发丝垂下,发尾落在身下温琅玉的肩颈处,将她领口里疏朗的锁骨线条描摹出来。

      月色透过纸糊的面窗洒进来,一片银辉,映得温琅玉的肌肤越发白皙亮眼。
      那双倒映不出光亮的眸子正同俯压在她身上的邬流儿对视。

      邬流儿脸上的滚烫又重了几分。
      她忽而一阵手忙脚乱,眼前晕眩:“抱歉,我没站稳就……”

      “无妨。”温琅玉不紧不慢,顺势揽过邬流儿的肩头,将她拉到床面上躺下,“天色快亮了,睡吧。”

      邬流儿就这样很没有实感地躺在了温琅玉身边,还被她搂在怀里。脊背处被一双纤长的手环住,一时让邬流儿觉得被环住的地方像在发烫。

      她瞪大眼睛,脑袋埋在温琅玉胸怀里,心跳仿佛停滞了一秒。

      为什么会这样做呢?邬流儿在心里问了许多遍,想起来方才温琅玉说“被褥冷”。
      她了然几分,感受着温琅玉环在她脊背处的力道,心道这美人姐姐看来是真怕冷。

      邬流儿平缓着呼吸,目光一点点朝上挪动。

      温琅玉已经合上眸子,准备好好睡一觉。邬流儿想说的话停在嘴边,就这么看着这张天仙似的脸蛋,好半天没眨眼。

      她书读的少,找不着用什么样的词语来描述温琅玉的美貌。她只知道,每每认真端详温琅玉的面目轮廓,她便没来由的移不开目光。

      好像在灵魂深处,她已经见过这个人许多次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邬流儿想了许久,想不明白。

      待到天边泛起一片鱼肚白,钻出一缕缕赤丹色的红霞,困意才逐渐攀上邬流儿的眉梢,缓缓合上了眼。

      她枕在温琅玉的衣怀中,轻嗅着虞美人香入睡,像一个历经苦难后好不容易卸下防备熟睡的孩子。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前与她相向而眠的美人已经睁开眼睫,将她的睡颜收进眸中,泛起一抹潋滟眸光。

      -

      当邬流儿终于醒来时,金乌已经西下,半颗蛋黄似的脑袋露在山头。

      一整个白天睡得死死的,什么也没干成。邬流儿痛心疾首,当即拉着温琅玉和金童玉女,跑到隔壁五娘肉铺揣上几块烙饼吃,等着香喷喷的荷叶鸡出炉。

      隔壁桌的讨论一声比一声大。
      “要我说啊!那些女子就是为情所伤,一时想不开便跳河自杀了,哪来那么多邪门儿的说法?荒谬至极!”
      “今早那具尸体你猜是谁?是江宁镇官老爷二舅家闺女的表侄女!听闻过两日便要上国子监考试去了,也算个女才子啊,怎会想不开自尽?”

      邬流儿听着,和温琅玉对视一眼。
      二人继续听着。

      “说来也是,这一月来亡故的女子都并非等闲辈。陈家那长女陈枝,听说年纪轻轻可识别上百种药材,再过些年岁便可继承陈家药堂咯。”
      “着实可惜,着实可惜。听陈家老汉说呀,陈枝姑娘生前最后一句话还是在饭桌上问他一株嫩黄色的药材是何物,如此药家才女就这样殁了,哎……”
      “巧了不是?今早发现亡故的那姑娘,昨日也跟家人提起一株嫩黄色药材呢,想必国子监今年考纲有这题目罢?”

      邬流儿眉心紧锁。
      金童玉女拉了拉她的袖子:“流儿,看来昨天夜里又殁了位姑娘。”

      接过老板包好的荷叶鸡,邬流儿假装好奇的模样,问:“老板,昨晚殁的那位姑娘作为官老爷的亲眷,是不是得风光下葬才好?”

      老板看她是回头客,声音压低了些:“那必须得风光下葬。官老爷子那边找了法师,这些天都要在惠宁坊的义庄里作法,说是驱散邪气,好让这姑娘安生的走呢。”

      邬流儿作了然状:“可惜这姑娘了。”

      同老板道谢走后,金童玉女飞过来:“流儿,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去义庄。”
      “啊……去那里做什么?”
      “看一看那位姑娘。”

      两个小孩吓破胆,在邬流儿耳旁嘀嘀咕咕抱怨起来。温琅玉静静看她,也跟着朝义庄走去。

      到了义庄,浓重的尸臭味扑面而来。邬流儿出示腰间别着的天师令牌,给温琅玉和自己蒙上裹蒜的布,一行人畅通无阻进去察看。

      少女的尸身盖着白布,平躺在床面上。法师端坐床头的圆台上,一边默念,一边洒水,挥舞藤条。

      邬流儿看了会儿,朝金童玉女使了个眼色。
      金童玉女连忙摇头摆手,欲哭无泪。
      邬流儿冷瞪一眼,亮出拳头。
      金童玉女只得颤抖着小手,飞到床头去,掀起了布料边角。

      法师正沉迷作法,见布料忽然凭空飞起,面色怵白。
      “动……动了!这白布动了!是怨鬼…怨鬼重现啦!”

      温琅玉立马徒手击打他的颈侧,“咔”的一声,法师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邬流儿愣:“会不会下手重了点?”
      温琅玉面色无波:“做你想做的。”

      罢了,邬流儿叹气,走到床头看着床上的尸体。隔着布料探了探尸温,又端详了少女的面容。

      “大约昨夜子时殁的,双眼被挖。”邬流儿得到答案,“这个姑娘,我昨天见过。”

      金童玉女不可思议:“是昨天去揭文书时撞见的?”
      “是在我们进江宁镇时。这个姑娘问了一个小孩,问她那篮子里的黄色花朵是什么药材。”

      听到邬流儿这话,再联想方才五娘肉铺那里听到的讨论,金童玉女都恍然大悟。

      正在邬流儿思索如何进行下一步时,温琅玉察觉到什么,偏头朝木窗外看去。一团煞气自她周身散出,轰然撞向木窗外。
      只听一个“哎哟”的惊叫,门外爬窗那人摔倒在地。

      邬流儿警觉,知道此时此地窥视的人必然有鬼,连忙掀窗跃出,伸手擒住此人的手臂。
      纤细白净,是个小姑娘。

      还没等邬流儿看清,一阵猛烈的晕眩感传来,突然间让邬流儿失去意识。

      待她再回过神来时,自己躺在温琅玉怀中,浑身冒着冷汗,风吹来凉飕飕的。温琅玉正揽着她的肩,与她头抵着头,眉头紧蹙。

      金童玉女见她恢复意识,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呜!流儿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们了!”
      温琅玉垂眸看她:“怎么样?”

      “我没事,”邬流儿摇摇头,唇色有些苍白。方才突然间失去意识,让她现在头脑一阵恍惚,“让那人逃走了。”
      “是个十二岁女童,手提木篮。”温琅玉温声道。
      “是吗?”邬流儿揉着眉心,从温琅玉怀中坐起身来,同她保持了些距离,“这个女孩和南宅的邪祟有关联……我想,大概能知道那些姑娘们是如何失踪的了。”

      说完,她撑着地面站起,扑了扑身上的灰:“走吧,我们去南宅。”

      -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穿过几个街巷,来到一处府宅外的空草地,南宅内的凉亭和一众树木清晰出现在视线里。

      邬流儿踩在草地上,率先走到南宅侧面的围墙边。

      也不知是不是没有入夜的缘故,邬流儿此时站在围墙边,察觉到的瘴气并没有昨夜那样浓郁。那名叫陈枝的女鬼也没有出现。

      昨天夜里的瘴气浓到邬流儿无论如何晃动,都看不见自己的双手。可此时,她抬起手来在落日的余晖里伸张、摇动,都能无比清晰地看见。

      温琅玉悠哉地迈步走来,漫不经心地扫视四周。
      金童玉女飞到邬流儿身边:“流儿,你在做什么?”

      “现在瘴气不浓,是那南宅里的邪祟还没醒吧。”邬流儿放下手,抬眸看向围墙上方,“如果还没醒,那这结界……是不是也没开张呢。”

      话音刚落,金童玉女便觉得自己的屁股被牢牢抓住。

      两个小孩惊恐地回过头来,看向正抓着她俩的屁股作出将要抛出动作的邬流儿。

      “流儿?!”
      “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邬流儿估算着角度,无视掉手里两个吵吵嚷嚷哭哭啼啼的屁股,以一个标准的上抛姿势,将两个小孩齐齐抛入南宅内。

      “啊啊啊——”

      金童玉女凄厉的尖叫声落入南宅。

      随着“扑通”落地的声音,邬流儿站在围墙外询问道:“能听到我说话吗!”
      围墙里,两个小孩晕头晃脑,声音悠悠从围墙内传出来:
      “能听见……”

  • 作者有话要说:  ①金乌:太阳。
    千万不要挑刺感情线!
    温琅玉的感情发展之所以又隐晦又快是有背景作支撑的!文中一切设定都有背景,可以适当猜测,拒绝否定(打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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