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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古宅怨灵(一) ...

  •   这女子飘忽不定,在银月下看过去,活脱脱一个白衣女鬼。

      金童玉女吓得魂飞魄散,满面冷汗躲在邬流儿的身后发抖。
      “流儿呜呜呜……我们被发现了,逃不了了呜呜呜……”

      “别吵。”邬流儿嘘了一声,定睛看向对岸那只女鬼。

      此时更深露重,夜色浓郁,女鬼面上惊疑和恐吓的神色显露在邬流儿的视线里。

      女鬼脚部漂浮着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忽而消散忽而凝聚。她缓缓移动身形,穿过溪面朝邬流儿飘来。

      金童玉女两个小孩已经闭上了眼睛,瑟缩着躲在邬流儿背后。

      邬流儿就这样看着女鬼飘到自己面前,绕到左边看了几眼,又绕到右边看了几眼。

      女鬼绕到邬流儿的身后,看到那两个头抵着头丝毫不敢抬头看她的大脑袋小屁孩,凑近用手指戳了戳她俩的脸蛋。

      金童玉女霎时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女鬼绕到邬流儿身前,垂下头来打量这少女的面容,几缕黑色的发丝垂落在邬流儿的面庞上,化作黑色的瘴气消散。

      邬流儿没有避开,径直看进这女鬼空洞的眼窝。

      “呜……”
      女鬼发出一阵风似的声音。
      “奇怪,竟然莫名有种想亲近你的感觉……小姑娘,你看得清我?”

      邬流儿同她对视,轻轻点头,心道这女鬼竟然不知道极阴之体吸引邪祟。

      “稀奇了……”女鬼绕着邬流儿飞了两圈,离远了些,那双乌漆嘛黑的眼窝直勾勾盯着邬流儿,“这些日子除了冥府来的鬼差大人,再没一个活人能和我聊几句了……”

      “你刚亡故不久吧。”

      女鬼朝着邬流儿飞近了几分,几乎要贴上她的脸。

      “不知为何……竟然如此想靠近你,将你一点一点吞入腹中……”说着,一双枯槁的手骨抬起来,一点点朝邬流儿面上的肌肤和双眼戳去。

      一阵晚风吹过,夹杂几丝冷意,女鬼还未抚摸到邬流儿的躯体,便有一阵无法控制的力道朝她扑面而来。

      回过神来,那阵冷飕飕的晚风停息,一道在月色里泛起冷光的银丝如毒蛇般缠绕上她的身子,将她死死束缚住。

      银丝的来源是邬流儿手中的匕首。她稍一拉扯,女鬼便吃痛的“呜呜”嚎哭,扑通一声趴倒在地面上。

      女鬼就这样眼窝睁睁地看着邬流儿朝她走来,草地上每一脚被踩过的草叶根都像骨折了一般发出干脆的声响。

      脚步停在女鬼的脑袋前。女鬼匍匐着,仰头看着面前这看上去清丽无害的少女。

      “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没有害人啊……”

      “没有害人?那你盘桓在这里做什么。”邬流儿垂眸看着她,“那些见过你的百姓,此时都躺在自己家中高烧不退,你可知为何?”

      “不……不是我,我从未对活人下过手……”女鬼说话的尾音总是拖得长长的,听上去有些鬼魅,“之前徘徊不走的亡魂都被鬼差大人们带走了,如今也只剩下我一只鬼,我什么也不知道……”

      邬流儿也单刀直入,“你姓甚名谁,生前什么身份,如何死的,全都报上来。”

      女鬼目瞪口呆,看着邬流儿愣了几秒。

      “小姑娘,你怎么和那几位冥府来的大人问得一样……”

      “别打岔,快说。”邬流儿手里扯着银丝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女鬼疼得呲牙咧嘴:“我说!我说!”

      “我是江宁镇永和坊陈家的次女……现在是长女,名叫陈枝。我大姐陈金和三妹陈玉早夭,家中只有我和小妹陈叶侍奉父母。”

      “前些时日我入山中采药,当晚宵食后不知怎的没了意识,再回过神来就已经落入溪水里。这水流夜半子时湍急得很,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还有我的双眼……当晚窒息前便双瞳灼痛,无法视物。一股子血腥味朝我鼻子里钻,我猜想是有人挖去了我的双眼……可我那时只想活命,一直挣扎到死……”

      邬流儿听罢,点了点头:“你为何迟迟不入冥府。”

      “我……”陈枝嗫嚅着,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可那双黑黢黢的眼窝却瘆人得紧,“这条溪水里已经葬送了好几位姑娘,我算是幸运的,被人发现了尸身……如今家中只有一个小妹,我在此地时时提醒着,好让小妹离远些。若小妹也撞了邪,落入这溪水里丧命,那日后还有谁来孝敬父母呢?”

      “你倒是有情有义。”邬流儿面色一沉,“葬送了好几位姑娘是怎么回事?”

      她恍惚间想起来,客栈的掌柜在提醒她和漂亮姐姐时,也提到过镇上失踪了几位姑娘。
      难道陈枝说的就是那几个姑娘?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有些片段总是想不起来。”陈枝歪了个脑袋,调整自己趴着的姿势,“我只知道,所有在此地落水身亡的姑娘们,都被挖了双眼,而且每个人都见过同样的药草。”

      “什么药草?”

      “是一种嫩黄色的药草……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应当是异域来的药材。”

      邬流儿恍惚间,想起今日初到江宁镇见到的那个小姑娘,她篮子中的药材也是嫩黄色。

      陈枝脑袋面向溪水流向的方向,朝那边怒了努嘴,“我死后循着那药材的香味,想找到先前去过的那块山地,结果不知怎的,寻到了南宅去。”

      邬流儿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

      只见一幢飞檐拱翘、纹饰精雕细刻的大宅子出现在溪水下游。那宅子四面围了乳白的围墙,横跨溪岸,远远看去仿佛还能看到大片林木在其中生长,矗立几座闲亭。

      “走,去看看。”邬流儿说完,便握着把柄拉着银丝,拖着陈枝往前走。

      陈枝虽是只女鬼,却也拿邬流儿的银丝没办法,吃痛地嗷嗷嚎叫。
      “姑娘!姑娘!你看能不能先把这丝儿……”

      邬流儿偏头扫了她一眼,“你不会逃吧?”

      “我哪敢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姑娘你面前造次啊!”

      邬流儿没被人这样奉承过,红了脸将银丝收回匕首。

      陈枝倒也很守信,乖乖跟在邬流儿身后。
      “不过姑娘……这南宅玄乎得很,我去探寻了几次也没探到些什么。”

      听到陈枝这番话,邬流儿没有作声。

      陈枝交代的信息比她想象的多。但光听鬼说这么多,并不能佐证什么,只得亲自去看了才知道。

      顺着溪岸边的草泥走去,南家宅子的轮廓也越发明朗起来。

      银月高悬,将深重的黑色浓雾笼罩在南宅上空。看样子,这南宅已被某个强大的邪祟侵占许久了。

      邬流儿走得越近,黑雾似的瘴气便越发浓烈,仿佛一抬起手来,四肢就会在视野里消失。

      她站定在南宅侧面的围墙朝上望去。
      这围墙约莫有一棵成年的树木那么高,轻易不能翻越。邬流儿抛出匕首中的银丝,钩住围墙顶上布满荆棘的石瓦,飞踏几步跃入宅中。

      陈枝没有飞进来,身后昏迷的金童玉女也骤然消失不见。一时间,四面八方的声音像是彻底消灭了一般,让邬流儿耳腔中一阵耳鸣。

      “陈枝?”邬流儿唤了几声,“金童玉女?”

      没有人回应她,就连她自己的声音也仿佛沉入黑暗之中,没有回声,也传不出去。

      她看向前方。

      偌大的宅院,四面八方都只有一片空荡荡的空地,方才在外面看见的大片建筑和树木凉亭,像是根本就不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内外不一?

      邬流儿眼珠子转了转,只猜到一个可能。
      结界。
      这南宅里的邪祟,竟然强大到可以创造出一个结界了么?

      邬流儿迈出步子,想要继续探查探查。

      然而随着她迈出步子的动静,眼前大宅子的空间仿佛一瞬间扭曲,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所有的空地和围墙被扭曲变形,在这漩涡中一点点消磨不见。

      邬流儿双眼灼痛,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耳旁呼呼地刮起一道疾风,将她的发丝吹得纷乱。

      耳腔里的鸣叫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树叶稀稀簌簌的声音,还有溪水潺潺声。

      “姑娘?”
      “流儿?你怎么了!”

      邬流儿睁开眼,怔愣地看向前方。

      此时自己依然站在南宅侧面的围墙外,身旁是漂浮着的女鬼陈枝,还有一边被吓得打颤一边又担心自己的金童玉女。

      四周的景色同她翻入南宅前一模一样。

      “你们一直在这里?”邬流儿问。

      玉女道:“原本我和金童在你背上,可忽然间有一道拉拽的力道将我们推开,醒来便看到流儿你站在原地愣神,像是被抽了魂儿似的一动不动,还在冒冷汗……”

      金童接着道:“这里瘴气深重,流儿莫不是遇到什么东西了?”

      陈枝飘在半空,用那双空洞的眼窝注视着邬流儿:“我前几次进南宅探寻也是如此,一转眼就被挤了出来……”

      邬流儿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看来这宅子的结界能察觉到内外的动静,于是扭曲空间将进入其中的人赶出来。按照金童玉女和陈枝的说法,自己的肉.体并没有进入南宅。也就是说……能进入结界之中的,只有魂体。

      二十银也没那么好赚啊。

      这只邪祟大概率是李岷山说的七只邪祟之一。至于是喜怒哀惧爱恶欲中的哪一个,尚还未知。

      “这宅子,有一道不允许活体进入的结界。”邬流儿简单说着。

      “结界?”金童玉女对视一眼,“难道是一只在这宅子盘踞了上百年的老邪祟?”

      “具体的还不知道。”邬流儿叹了口气,“我还没继续探查,那邪祟便用结界将我逼退了。”

      两个小孩又一次打起了哆嗦,攀在邬流儿肩上。

      “流儿,咱们还是乖乖回客栈吧?这邪祟你定然打不过啊……为了二十银就搭上三条命,可太不划算了……”

      还没等邬流儿说话,陈枝便开了口。

      “姑娘,她俩说得对。别查了……你回去吧。”

      邬流儿看向她:“何出此言?”

      陈枝叹气:“这南宅,在咱们江宁镇是最老的大家族之一。镇上老人们都说,邗江江坝上的沙子有多少年,南宅就在镇上延续了多少年。若真有什么邪祟,那必然上了百年,不是你我这样的小喽啰能除得掉的。”

      邬流儿依然不作声,静静抬眸看向围墙内。

      她沉默了片刻,迈开步子便转身离开。

      陈枝飘忽在半空中,看着邬流儿转身离开的背影,眼窝深陷的苍白面容上,浮起一丝哀恸。

      金童玉女忙跟上去,“流儿,咱们要不把那驱邪文书贴回去?”

      邬流儿歪了歪脑袋,那双桃花含朝露的眉眼在月色下隐隐泛起光泽。
      她不解:“为何?”

      金童玉女迷惑了:“咱们这不是打道回府么?”

      邬流儿摇头:“当然不是。”

      她一边朝外走着,一边在脑海中整理思绪。
      “一只百年老邪祟只盘踞在这南宅附近,而不四处走动;失踪亡故的女子都曾见过嫩黄色的奇花,还被挖了双眼;另一波落水身亡的人,尚还未知死因;她们死去的地方是一条穿过南宅的溪流。这些东西联系起来……很有意思。”

      邬流儿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朝陈枝招了招手:“陈姑娘,有件事还要劳烦你一下……”

      金童玉女虽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但她们听懂了一件事——
      流儿不仅要干,还要大干特干。

      两个小孩只得流着海带泪,哭丧着脸跟在她屁股后面。

      回到客栈时,弯月也已经西斜。

      邬流儿来不及估算时辰,只轻手轻脚地摸进屋子里,将房门关上。

      她点燃一根烛火,坐在案几旁倒了杯茶水,咕嘟咕嘟喝下肚。

      今晚没有周全的准备,好在也不是空手而归。明天挑个时间再去南宅蹲守,幸运的话或许能潜进去。
      也不知道那宅子里的邪祟是不是全天都会生起结界呢……

      邬流儿一边想着,一边喝着茶水。

      身后的人影一点点朝她靠近。

      只见一抹袖袍轻起,环过邬流儿的肩颈。一阵清甜的虞美人香旋绕在她的鼻息间,让邬流儿一个激灵。

      还没等她回头看,一根温凉的手指便点在她的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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