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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女孩子不能眼皮子太浅 ...

  •   第二章女孩子不能眼皮子太浅

      奶奶带宁齐走进楼下靠东边屋子,从暗红柜子里拿出一件梅红洋布外衣,一条黑色粗布裤子让宁齐换上。
      宁齐眼前一亮,说实话,她挺喜欢这件衣服的,记得去年同村的秀秀也做了一件,着实让她羡慕了好一阵子。印象中,宁齐从没做过新衣服,平时都是穿堂姐表姐退下来的旧衣服。她很想要这件衣服,可是大伯母说过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的。
      “奶奶,我大伯母说过,不能随便收别人东西的。”宁齐看了眼衣服,带着遗憾的口气摇头说道。
      “齐丫头呀,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这是奶奶给你做的新衣服,你不用客气。来,穿上衣裳,让奶奶瞧瞧漂不漂亮?”奶奶慈祥地说道。
      “奶奶,我不要。我大伯母教过,说女孩子不能眼皮子太浅,这样别人会看不起你的。”宁齐一板一眼地说道。
      奶奶摸摸宁齐的小脸,赞许道:“好孩子,你大伯母教的对。不管男孩子女孩子,都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俗话说:‘拿别人的手短,吃别人的嘴软。’人穷点没人嫌,倘若眼皮子浅了,就没人瞧得上眼了。你爸爸把你托付给奶奶,你就安心地在奶奶家,听奶奶的话。你先把衣服换上,今天就算奶奶借给你穿的,好吗?”
      宁齐想了一想,觉得奶奶的话也在理。她换好衣服,随奶奶到楼上,楼上祖宗牌位前早已预备好了几样供品,奶奶点上一对红烛和一束香后,让宁齐朝着祖宗牌位跪下来,宁齐顺从地跪下后,奶奶轻轻地对着灵位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
      宁齐家里只有她和父亲,父亲向来怨神恨鬼。因此除了每年清明上坟外,家里从来不请神祭祖的。
      磕过祖宗后,宁齐跟着奶奶下了楼。推门走进堂屋,里面光线昏暗,只见堂屋里坐着一堆妇人,中间放着一只旧铁锅改做成的火缸,火缸上架着一只潮湿树桩,底下间或有几点星火,冒出一股呛人的泥土味。
      一个妇人俯着身子,侧着头,撅着屁股,手中拿着一把火钳,不停地在树桩上扒拉着,嘴里不时地向树桩吹气。众人被呛到了,不停地咳嗽起来。
      奶奶皱了皱眉头,走过去将一扇木窗推开,说道:“这树桩是德润前几天才从山上挖来的,如何烧的着?你看都熏得人咳嗽了。我那边还有几个是早几年的,你去搬个过来,烧红火点让大家暖暖身子。”
      妇人直起身子,嘴里嘟囔道:“我可不稀罕,不过一个树桩子,待会指不定背后又被人编派,还当给了什么宝贝呢。”
      奶奶见妇人只是站着,不肯挪动脚步,于是不悦地瞅了她一眼道:“怎的还不去搬来?”
      妇人尖着嗓子道:“我可不想让妈为难,你有几个树桩子,人家可都数着呢。白眉赤眼的,我让人说三道四做什么。”
      奶奶顿时放下脸来,厉声道:“我人还没死呢,你们就惦记上我的东西了。我大孙子的好日子,烧个树桩子谁敢说句屁话。”
      妇人见婆婆发火,便鼓起嘴,不情不愿的走出去了。
      奶奶回过身来,笑着将众人一一指与宁齐:“这是太太婆,这是你大伯婆,这是三叔婆------”宁齐一一微笑着见过。
      原来这些妇人都是村里和他们家关系好的,常来往走动的。
      大伯婆携过宁齐的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笑嘻嘻地说道:“婶子真会挑人,难得这么一个小人儿,就出落的如此标致,长大后也不知美成啥样!方远真是好福气。”
      “你儿媳妇、孙媳妇哪个丑了?你的眼睛可比我毒多了。”奶奶也笑着恭维道。
      太太婆打量了眼宁齐的脚,笑道:“她家倒时新,竟然不缠脚。”
      三叔婆笑道:“现在时代不同了,是民国了,政府不允许缠脚了。再说缠脚有什么好,咱们吃缠脚的苦头还不够吗?”
      二伯婆也道:“不是我说,咱们山里人家,裹成个小脚,上山下水都不方便,我说还是大脚好。你瞧村里方香她们小时裹脚,哭爹喊娘的,受了多少罪。后来政府不让裹了,方飞她们这些小的,才脱了罪。”
      奶奶也笑道:“大脚好,大脚走路利索。前些年,在外做大官的宁德典回来,见村里德林媳妇还要给她女儿裹脚,劝说了两次不听,竟撂下重话,要是再给孩子裹脚,就拿枪崩了她。吓得德林媳妇赶忙将裹脚布收了,村里人也从此不再给丫头裹脚了。德典这些年走南闯北,那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说裹脚要不得,那是真要不得了。”
      不一时,才刚出去的妇人提着个积满了灰尘蛛网的大树桩子回来。
      奶奶向宁齐说道:“齐丫头,来见见,这是你娘。”
      宁齐抬起头,瞧了眼这个魁肥胖大,肿泡眼,略微有些鲍牙的女人,心里疑惑道:“这个奶奶好奇怪,我不过是来她家借宿几天,怎么可以随便让我喊别的女人作娘呢?”
      然出于礼貌,宁齐不好拒绝,也不好说什么,她只低下头,抿着嘴,不作声。
      此时,堂屋里静悄悄地,奶奶拍拍宁齐的肩膀说道:“齐丫头,叫呀,叫娘呀。”
      众人也都笑嘻嘻地催着。
      母亲早亡是宁齐心里永远的痛,她原本不想在众人面前说起自己的伤心事。可如今吃逼不过,心里烦躁,不经脱口而出:“奶奶,我不好叫别人娘的,我娘已经死了。”
      “啪”,肿泡眼女人一扬手,宁齐脸上已火辣辣地挨了一个耳光。
      “呸!贼短命。你怎么那么恶毒,一进家门就咒我,看我不打死你。”妇人唾沫横飞,一双肿泡眼充满了愤怒。
      奶奶拉过宁齐,将她护在怀里,埋怨妇人道:“三凤,你何苦跟一个孩子计较。她是说她自己的娘,又不是说你,你多心什么来着!她刚来,看你把她吓得。”
      在座的众人也纷纷站起来宽慰解劝。
      奶奶掀起衣襟,怜惜的替宁齐擦了擦眼泪,说道:“齐丫头,你先到奶奶房里去,奶奶待会儿就过去和你说话。”
      宁齐吸着鼻子,一路哽哽咽咽地哭着离开。
      在场的女人都是明白人,见奶奶支开宁齐,知她有话要跟大儿媳说了,她们怕留着尴尬,便都指着一事作辞了出去。奶奶也只口头留留,只说过后有空来坐坐。
      众人走后,肿泡眼女人小声埋怨道:“娘,你也真是的,这么小的丫头娶进来能做啥?再说她跟方远年龄相差那么大,方远会要她才怪呢!”
      奶奶瞅了大媳妇一眼,轻轻冷笑了几声,缓缓地说道:“正是哩,这丫头配方远是小了点。我也寻思,亲戚中有和方远年龄相当的丫头,可是这帮兄弟姐妹有肯把女儿给方远的吗?我丑话说在前头,方远这样的暴碳脾气,十里八乡只要知道他的,谁都不肯把女儿嫁给他做媳妇。你不要这孩子随你,大不了把她送回庙里还给方远师父。我听说,老龙头村的阿桂娘,前儿还千请万托的和应师父说,想要这孩子做儿媳呢。”
      方远母亲听了,也冷了脸:“方远这夭寿客不学好,怨得了谁!我和德润又不是没管过,可他服管吗?如今他连庙里应师父的话也不大听了,我们更能有什么办法。我们自己家有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够紧巴的了。你如今领了一个这么小的毛丫头回来,还得我们家花钱养着,将来要是方远被抓去坐牢吃枪子了,或是她禁不得方远打骂拍屁股逃走了,咱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奶奶气得手直抖,半晌方道:“方远好歹叫你一声娘,你怎么就不盼他点好的?你自己生的儿子,还小方远一岁,前儿我听说,你都已经开始张罗方海的婚事了。依你的作法,是不是就不管方远了?难不成就随方远打一辈子光棍真是肚皮没痛过不心疼。方远他无父无母,生下来只有几斤肉重时被应师父送到咱们家,是咱们不会教孩子,白耽误了他,与孩子何干!再说,方远于我们家还是恩人呢,这么些年,你肚子一直没动静,可自从他到咱们家,你当年就怀了孕,接连生了方海和方青。三凤呀,咱们做人得讲点良心。方远他师父是出家人,心里亮堂着呢。这些年来,方远吃的,穿的,读书的费用,一概都是他出的。其他杂七杂八的,究竟接济过你多少,我想你心里是最清楚的。你平时咒方远骂方远,村里人和他师父念你是管教孩子,是为他好,也没人出来说些什么。但如今他师父给他做主的终身大事,你要是给搅黄了,村里人会戳咱们脊梁骨的!”
      几句话说得妇人无言以对。
      宁齐正在奶奶房里淌眼抹泪,一个身形比宁齐略高,面目清俊的女孩子从门外探头进来,向宁齐招手道:“宁齐,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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