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对头绝交亿次》芸豆湿菇

35、35

　　三十年前，常复华是医学院的大学生，谭知春是医学校的大专生，他们相识、相恋，约定毕业后就在明庭扎根。

　　可谭知春毕业前的一次回乡，竟成了两人关系的终结。

　　噩梦是在那个午后开始的，谭父谭母早早下地干活去了，谭知春一人看家，谁知，一个男人偷偷溜进她家，想要偷些东西。被她撞见后，男人见色起意，把她扔进卧室，并反锁了门……

　　那个年代，人们多数都是懦弱的，面对这件事，他们起初想的不是如何将犯人绳之以法，而是该怎么堵住村民们的闲言碎语。

　　在谭家长辈的强硬命令下，谭知春不得不嫁给了那个强-奸犯。

　　她颤抖地拆开常复华写来的信，泪水将黑色文字晕染成大团大团的黑，就像她的一辈子，已经不可能有再“变白”的可能了。

　　常复华亲自来找她，她抚摸着肚子，绝情地告诉他，她已经嫁人并且要当妈妈了。

　　望着对方渐渐消失不见的背影，她几近疯狂地捶打着肚子，绕着田埂不停跑跳。

　　终于，孩子掉了。

　　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骨肉，但，她却完完全全后悔了。

　　又过了几年，第二个孩子已经大到能够懂事地坐在她身边，看她给病人治病，一切本该朝好的方向发展，可一回到家，等待她的依然是暴力和谩骂。

　　谭家长辈全都已入土，她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她下定决心，必须要和杜利贵离婚！

　　也许老天爷看她太苦了，才会让她再次与常家人重逢，也许老天爷在惩罚她的无情，才会让常家女主人罹患癌症。

　　每晚，她照顾佟慧睡下后，都会跪地祈祷上苍保佑，希望佟慧能逃过一劫。

　　可奇迹最终也没有出现。

　　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活着。

　　常复华给她看了佟慧的日记，她态度坚决，愿意照顾常家父子一辈子，但绝不会成为常家新的女主人，还恳求对方，不要把日记中关于自己部分的记载给常烁看。

　　她太心疼乐乐了！就像心疼自己的儿子一样，就像心疼自己那没机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一样！

　　时光飞逝，转眼过了十年。

　　谭知春握着谭修念的手，心中感慨万千，她已经将心里的秘密全部告诉了儿子，这意味着她已经从枷锁中挣脱了出来！

　　常烁也将事情的大概给常复华讲了一遍，一向情绪不外露的父亲留下了两行浊泪。

　　不久，谭修念和谭知春再次回到了病房中。

　　常烁对谭修念俏皮地使了个眼色，“爸，春姨，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和小念先出去，你们有事再叫我们。”

　　谭修念却眉头微皱，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回答：“好。”

　　常烁产生些许疑惑，但也并未多想，两人在医院的小花园散步。

　　“我爸的病稳定了，春姨的心结也解开了，真是太好了！对吧，小念。”他看谭修念有些心不在焉，又重复了一遍，“小念！你有在听我的话吗？”

　　谭修念抬起头，“我的绘本还没画完，我先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常烁震惊地愣在原地，他从没见过对方那么冷漠的眼神和可怕的表情。

　　他不由得打了个颤，“我哪里惹小念生气了？”

　　*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常烁每天都会来父亲的病房报道，其实谭修念也是，不过每次都是他来了，谭修念就要走，或者是他要走了，在路上碰到谭修念。两人的对话不超过十句，还都是“来了？”“嗯。”“再见。”这种超短句。

　　他主动给对方打电话，不是不接，就是接了也只说“我很忙”，然后挂断。

　　他简直要被无视得怀疑人生了！

　　自从那天他们两家人分别谈心后，谭修念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只是对他常烁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位绘本作者、孝顺儿子，对工作是一丝不苟、对常复华和谭知春是嘘寒问暖，可唯独到了常烁这就变成不理不睬了。

　　常烁再迟钝也不可能察觉不出这其中的问题，他几次旁敲侧击地问谭知春，得知谭修念最近一直住在工作室，很少回家。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谭修念只是因为忙出版而忽视了自己吗？

　　*

　　某天中午，常烁坐在休息室发呆，康宁来到他身边。

　　“怎么了常医生，没精打采的，不会是你爸爸的病……”

　　常烁急忙摆摆手，“不是，我爸前天就出院了，现在挺好的。”

　　“那是因为什么呢？”康宁挑逗地指着他的眼睛，“你看你这黑眼圈，都快成国宝了。”

　　常烁会说自己每晚都琢磨谭修念为什么不搭理自己而彻夜难眠吗？

　　他悻悻地笑笑，“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失眠。”

　　康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换了个话题，“对了，常医生，听说谭老师的绘本已经定版了，你一定看过了吧！”

　　“什么？”常烁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你说绘本定版了？什么时候的事？”

　　康宁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有阵子了吧，我哥说，过几天挑个日子就正式发售了。”

　　常烁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这也就是说，小念的画早就画完了，对吧？他并不是非常忙了，是吧？”

　　康宁眨眨眼，“应该……是吧。”

　　“谭修念！你居然敢骗我！”

　　*

　　好朋友相处久了，往往很有默契。常烁生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然后就收到了程冯冯的约酒信息。

　　不过这次不在程冯冯的酒吧，而是换了个地方。

　　本来想吐个黑泥的，结果看到“泥坑”的那一刻，常烁一下心疼了。

　　程冯冯半趴在吧台，一头小卷毛很是凌乱，眼神迷离，脸颊干红，显然是喝多了。

　　常烁赶紧过去，把他扶了起来，“冯冯，你怎么喝成这样了？”

　　他好不容易把半睁的眼睛张大，双眼皮变成了三眼皮。

　　“是乐哥啊，快陪我喝酒！”

　　常烁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你搞什么？”

　　“我搞什么？我想搞女人！”程冯冯猛地吼了一声，不过酒吧音乐很大，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了。

　　常烁翻了个白眼，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程冯冯的样子可怜巴巴，语气也非常委屈，“我就想跟人家谈个对象，可人家说，不想和比女孩子还可爱的男生谈恋爱。”

　　常烁轻笑了一声，“合着你是失恋了啊，怪不得不去自己的酒吧呢，是怕被员工看到丢人吧。”

　　“我不管！”程冯冯认真地望着他，一脸的期盼，“乐哥，你说我哪里长得可爱了？”

　　常烁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把对方的嘴巴挤成了“哦”型，唇角也跟着扬起来。

　　“你啊，以前胖嘟嘟的时候是可爱。”他放下手，温柔地帮他整理头发和衣服，“现在瘦下来了，是——非常可爱！”

　　“啊！我不要！”程冯冯一下搂住他的脖子，“乐哥，你得陪我喝酒！”

　　一个小时后……

　　“你说，谭修念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居然敢这么对我？”

　　常烁的舌头有些大，眼尾因为酒精的作用微微泛红。

　　“居然敢这么对我家乐哥，我现在就去找老谭算账！”程冯冯说着就倏然站起身。

　　常烁只是微醺，意识还是清醒的，他急忙把他按在座位上——不过就算他不按着，程冯冯也根本站不稳。

　　“你就别掺和了。”他落寞地望着空空的酒杯，“过阵子我会直接问他的。”

　　可，问他，他真的会说实话吗？

　　程冯冯眨巴眨巴眼睛，又要站起来。

　　常烁机警地抓住他的手，“你又干嘛？”

　　程冯冯指指自己的腰，“我憋得慌，去尿尿。”

　　与此同时，酒吧的另一处。

　　“那个高个儿小白脸就是你说的人？”

　　“对，就是他。别看他那样，揍人可疼了。”

　　“喂，这药劲儿可大，你要是被那小子磨得受不了，可以叫上哥几个帮忙。嘿嘿。”

　　男人舔了舔唇，“好东西我从来都不会拿出来分享的。”

　　常烁扶着程冯冯从厕所出来，迎面遇到一个他此刻并不想见的人。

　　“乐哥，好久不见了。”

　　常烁的脸耷拉得老长，“周京？你也在啊。”

　　周京笑着，眸子在闪烁的灯光中看不出具体写了什么，“乐哥，我一直想找你，跟你赔礼道歉。”

　　“赔礼？”常烁狐疑。

　　“是啊，上次，同学聚会，是我口无遮拦，你生气也有情可原。”

　　常烁不咸不淡地说：“嗯，都过去了。”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周京举起酒杯，“我敬乐哥一杯。”

　　程冯冯见他迟迟不接酒，忍不住插嘴，但声音还是含含糊糊的：“乐哥，京哥够意思了，咱们是十几年的朋友，你给个面子吧。”

　　常烁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行，我今天差不多到量了，再喝就多了，小念会不高兴的。”

　　“切，你什么时候那么听老谭的话！”程冯冯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敢挑衅他。

　　常烁不耐烦地叫道：“你管那么多干嘛！”

　　“你不喝我喝！”

　　程冯冯虽然腿脚不利索，但手上的动作麻利极了，一下抢过周京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一顿操作下来，周京猝不及防，脸上的笑也僵了。

　　常烁则皱紧了眉头，“冯冯，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不是说好不喝的吗！”

　　程冯冯只觉得浑身燥热起来，身子也没了力气，几乎是倒在了他的怀里。

　　“乐哥……我……热……”

　　常烁一愣，“热？不会啊，空调正好……”

　　“学弟！”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常烁十分意外，“学长，你也在这？”

　　只见康凯款款而来，朗声说：“程先生喝多了，我送你们回去。”说完还扫了一眼变了脸色的周京。

　　周京只觉得对方的眼神好似寒风，啪啪打在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