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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   夜已深,月光躲在枝头,窥望着小小的学校。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浸在深海之中,黑暗又寂静。

      宿舍内的一角,常烁将整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瓜顶,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他应该是睡着了。

      可为什么一个睡着的人会听到外面有人进来?并且心跳随着那人轻悄悄的脚步声而上下起伏,心烦意乱?

      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殆尽。

      这下自己一定能睡熟了!常烁笃信着。

      可大脑根本没有听从心的命令,一刻不停地重复着自己和某人的小电影,使他半截身子陷入了失眠的深渊。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些动静。

      此时此刻,常烁充分体会到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困境。

      那一声声青蛙叫宛如无数双黑手,把他彻底推入深渊之中,并且像对待稀泥一般,按着他,不让他有丝毫爬起来的机会。

      他的脑袋几乎要炸开了!

      他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回忆那些小电影。

      最开始,谭修念温柔的声音和关切的神色稍稍安抚了他恐惧又脆弱的神经。可瞬间,温柔变成冰冷,关切变成漠不关心,青蛙叫声趁虚而入,化作一把无情的剪刀,把脑海中美好的画面剪得支离破碎。

      常烁不禁低呼了一声,把脑瓜顶也盖住了。

      青蛙叫声撕开他的耳膜,滑不溜丢的身子掉了进去,拖着拉着丝的粘液慢慢爬着。粘液仿佛具有次生能力,很快分裂出更多的青蛙,它们有的向脑袋上跑,有的往心窝里钻。

      常烁是个科学工作者,他知道这些都是自己的幻觉,忍着强烈的恶心和不适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假的!

      蓦的,他只觉得肩膀上增加了一些重量,这和幻想出来的感觉千差万别。

      难道那讨厌的动物真的来了吗?

      他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一下掀开被子,“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乐乐!是我!你又做噩梦了?”

      常烁怔怔地望着眼前黑黢黢的影子,以及他悬在半空中的手,心里猛然涌出无限委屈。

      “有你这么吓唬人的吗!”他嗓子有些哑,仔细听还能听出些哭腔,“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直说,要是把我吓死了,你连我一句‘对不起’都得不到,你的报复还有什么意义?”

      谭修念一脸诧异,他只不过是问候一句,对方怎么扯到“死”上了?

      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转身先打开了灯。这灯一开不要紧,常烁满头大汗、满眼通红的小哭包形象彻底暴露在了灯光下。

      床上的人再没有身穿白大褂时的自信淡然,一头凌乱的头发,几缕还沾在了额头上;一双漆黑机灵的大眼睛,此刻透着惊恐和愤怒;双唇因咬得太狠而微微发白。

      谭修念的心顿时揪了起来,“乐乐,你是不是身子又不舒服了?”他赶上两步就要去摸对方额头。

      常烁像是躲避瘟神似的闪开身子,眸光中的复杂情绪交织锻造成一把锋利的剑,直戳谭修念心房。

      “你少假惺惺!”他站在床上睥睨着眼前人,却没有居高临下的威仪,只有兴师问罪的抱怨,“我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就这么对我,你一个大男人,心眼怎么比针眼还小?”

      “对,是我在孙老师面前说你,让你没了面子,这我道歉。可你看看,你回来的时候都几点了?你就不怕走在漆黑的村口被下山觅食的老虎吃了吗?”他越说逻辑越混乱,不过状态倒是好多了,“咱们现在属于同事兼室友关系,如果彼此不理解、生闷气,是会影响到工作的!”

      他说到这,一下想起自己发烧的原因,不由得心里一虚,语气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反正吧,我已经决定在下乡的这段日子放下前尘往事了,一切以工作优先。我劝你也不要再幼稚下去,最好趁早放弃整蛊或者报复这样的孩子念头。”

      谭修念一直默默地望着他,没有插嘴,也不想插嘴。

      他眸中的色彩由最初的疑惑,慢慢变为惊喜,原本深如寒潭的墨色,渐渐出现了彩色的光芒,溢出眼眸,牵动着嘴角微微上扬。

      别看常烁激情澎湃地进行着“演讲”,其实他心里非常紧张,不再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释放暴脾气,因为他早已肯定,眼前的青年再也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少年了。

      想起短短几十分钟前发生的事,那种被冷落、无视的感受太过煎熬,他纵然再暴躁,也不想在这“听取蛙声一片”的环境中再重蹈覆辙。

      一旦发现苗头不对,他就会见好就收,于是眼睛牢牢定在谭修念的脸上,不敢漏掉对方任何细微变化。

      可真的让他发现了变化,他却有些蒙了,谭修念的笑是几个意思?

      嘲笑?讥笑?不屑的笑?还是无所谓的笑?

      心里开始打鼓,嘴上也如漏了气的气球,没有了气势,声音低了下来。

      “总之一句话,”他不自在地眨眨眼,微微翘起唇峰,“你不能再那样对我了!”

      谭修念心头一颤,眸中的笑意登时消散。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吗?

      的确,昨天早上的表现那么明显,常烁又那么聪明,怎么能不发现呢?

      这样的对峙他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心头也纠结痛苦过无数次,可真的发生时,他却想变成一缕无形的雾,融入无尽的黑暗之中,逃离现实的残酷。

      他扯了扯嘴角,想答应一声“好”,却觉得嗓子痛得难以发声。从头到脚的冰冷使他几乎失去拥有生命的知觉。

      他高看了自己一眼,本以为时间能冲淡心中的悸动,可时间却只会像刻刀一般,把悸动刻得愈加难以释怀。

      他无力地吐了口气,垂下眼眸,沉声憋出一个“嗯”字,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他关上了灯,呆坐了几秒,随后躺倒在床上。

      他赫然明白中午常烁的反常,相信他一开始也难以相信这件事会发生,直到细细思索过后,才产生的反感吧!

      他自怨自艾起来,满脑子都是矛盾和后悔。

      突然,黑如泥沼的空间一下亮了。

      谭修念机警地坐起身,只见床边站着一个脸色比茄子还紫的人。

      “谭修念!你还跟我来劲了是吧!”

      常烁气得头皮都快飞起来了。

      他还期待着对方肯定的答复,谁知忽的一下,他就瞎了。

      啊,不,是谭修念把灯给关了。

      “行,你想和我宣战是不是?我接受!”常烁小脸涨得通红,“你想文斗还是武斗吧。”

      这回换谭修念懵逼了,“不是的,乐乐,我怎么会和你宣战呢?”

      常烁的音调猛然拔高,“那你为什么关灯?”

      谭修念心头一紧,他感情受挫,脸色毕竟异常难看,在加上不想两人面对面尴尬,这才把灯关上的。

      可这个理由,他是绝对不能讲的。

      “嗯……因为……”他支吾着,“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休息了。”

      常烁显然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满意,他义正言辞地说:“谭修念,这屋是不是就咱俩睡?你关灯之前是不是应该知会我一声?你之前当着孙老师的面无视我,我忍了,我也好言好语道了歉,还跟你商量以后和平相处。可你倒好……”

      他一提起这事,心窝子都是酸的,“你倒好,非但不回答我,还再次无视了我。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发颤,这质问实在太软弱无力了,可他实在再难硬气起来。

      谭修念微微瞪大了双眼,眼中是掩盖不住的惊讶和欢喜。

      “你就是因为我‘无视你’才生我的气的?”

      常烁嘟着唇,“你别恶人先告状,我哪里生你的气了?明明是你不理我的好吗!”

      “可是今天中午你……”谭修念咽了口唾涎,“你不开心……”

      常烁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当然记得中午自己的失态。都是因为那个梦。但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透露那个梦分毫的!

      “我哪有不开心!”他抿了抿唇,用气恼掩饰羞赧,“我那是困了。亏你认识我那么久,居然连我困了都不知道。”他说着,故意打了个哈欠,“啊~困了,我现在就困了。”

      谭修念如释重负般地点点头,“嗯,困了就睡吧,晚——”

      “安”字还没出口,就被常烁野蛮地打断了。

      “我问你,你以后还无视我吗?”他脸色悻悻,虽然也是害羞的模样,但和想起梦境的情态却完全不同,“那个……以前是我固执,其实我爸和春姨……他们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力。我……我……我想……”

      他磕磕巴巴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恨的自尊和骄傲是他表现退让的最大绊脚石。

      “不会的!我绝不会再无视你!”谭修念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像晚了一秒,对方就会改变主意似的。

      “还有,”他欣然一笑,“谢谢你。”

      所有的情绪都被这简单的“谢谢你”表达得一清二楚。

      常烁脸颊依旧微红,他轻点了一下头。

      刚要往自己的床铺走,却听到了一个骤然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

      “小念。”他瞳孔紧缩,有些阴森地说,“为了证明你以后再也不会‘无视’我,你此刻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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