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对头绝交亿次》芸豆湿菇

15、15

　　接下来的时间，谭修念就像真的在诊所上班一样，按时按点待在常烁的诊室里。

　　算起来，他只比这里的正式员工常医生少来一天而已，就是“校园探险”的前一天。

　　虽然常烁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不留情面，但实际上，经过那一晚后，他的心态就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小到不静下来根本察觉不到，连他本人都十分疑惑。

　　慢慢的，他有点想通了，十年前的心结在十年后变了质，尽管存在，却不膈应人了。

　　今天一如往常，送走最后一名患者，常烁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谭修念却一反常态地叫住了他：“乐乐，今天是我最后一天来这里陪你了。”

　　常烁手上的动作一顿，这一天早晚会来临，他也早就准备，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揪了一下。

　　“哦。”他故作不在意的样子，背对着他，“你也是该干点正事了。”

　　“我明天会出差一段日子。”谭修念露出遗憾又愧疚的笑，“慧姨的忌日，我今年恐怕是回不来了。”

　　常烁眉头皱了一下，刚想发作，又忍住了。

　　十一年了，妈妈过世整整十一年了，前十个年头，不管他在哪里，都会回国一次，而且每次去给妈妈扫墓，都会看到谭知春母子的身影。

　　坚持了十年的事情，在第十一年就要放弃了吗？

　　不，他们已经坚持了十年，没必要再继续到第十一年吧！

　　思路一转，他立刻释然了，转过身，拍拍谭修念的肩，难得温和地说：“嗯，没事，工作为主嘛，你出差，注意安全。”

　　谭修念点点头，正好有个电话进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只得接起来，对常烁做了个抱歉的姿势，边讲电话边走出诊室。

　　常烁的小脸一瞬间垮了，自己刚刚送祝福时还挺成熟冷静的，怎么现在又乱了呢！

　　他拍了拍脸，让自己恢复淡然，见谭修念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就走出诊室，锁上了门。

　　*

　　晚上，常烁坐在电脑前，打开收藏夹的一个绘本网站，熟练地点击了一下“miss 咻”专栏。

　　有些出版社所发行的绘本是有线上线下、电子纸质两种版本的，谭修念的绘本大多都是这样。

　　“最新发行”的日期还停留在去年八月份，说明作者至今没有再出过新书。

　　常烁浅浅一笑，谭修念当然没工夫出新书啦，整天泡在他诊室里，想画也画不成啊。

　　可一想到他明天就要离开明庭市，心里还有点不舍得。

　　明明分开了十年都没事，怎么才相处一个月心里就拉丝了？

　　他赶紧摇摇头，把这种奇怪的想法赶出脑海，继续重温电脑上的温暖故事。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就这一眼，他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死对头”三个字不停闪烁跳动，就像他此刻蹦迪的心脏。

　　他深呼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喂？”

　　“乐乐！”听筒传来的声音有些焦急，“对不起，乐乐，我不该跟你告别时还接电话，等我再回去时，门已经锁了。”

　　听到他的这番话，常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有你的事要忙，没必要跟我道歉。”他离开电脑桌，上了床，半倚在床背上。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

　　常烁没来由地委屈起来，“我又不是气球，哪有那么多气可生。”

　　对方爽朗地轻笑，“听到你开玩笑，我就放心了。”

　　“喂。”他捏捏耳垂，“你要去哪出差啊？”

　　“云川省的一个村子，给小朋友讲绘本。”

　　常烁眸光粲然，“很有意义嘛。”

　　“是啊，那里的孩子生活条件蛮苦的，我想为她们做点事。”

　　谭修念的话说得那么自然，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高傲和施舍，而是充满了关怀和憧憬。

　　“这是你当初学美术的初衷吗？”

　　谭修念迟疑了一下，轻声说：“有一部分吧。”

　　常烁直起身子，追问：“另一部分呢？”

　　谭修念字字清晰，“喜欢。”

　　常烁忽的塌了背，声音虽然带着笑，但也藏不住莫名的失落，“对哦，如果不喜欢画画，干嘛要去学呢？春姨为了让你学画画，费劲了苦心，现在看来终于没有白费。”

　　“慧姨和华叔才是我的大恩人。”谭修念深切地说，“如果不是你爸爸妈妈资助我，我恐怕一辈子都会碌碌无为。”

　　常烁一下来了兴致，“你少说了一个人啊，还有我呢！要不是我跟我妈说你没钱学美术，你能有今天？”

　　“对，还有你。你参与了我人生中所有重大的事。”谭修念充满磁性的嗓音压得很低，好像落在枝头上的雪，渐渐融化，“乐乐，我希望，你能继续这样，帮我……”

　　“人生大事啊，比如你结婚，我当伴郎？”

　　这话一说出口，常烁就立刻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会蹦出这种想法。

　　可再往深处想一想，这句话也没毛病，朋友间互相参加婚礼再正常不过了，可他居然被自己的话酸到，连鼻头都有些涩。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是当然的。”

　　谭修念淡淡的语气好像一把无情的刻刀，在常烁心里凿了个缝。

　　“那个，时间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出远门，早点休息吧，晚安。”

　　他慌不择路地结束了对话，一头扎进枕头里，控制不住地幻想着谭修念妻子的模样。

　　她一定非常美，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说起话来嘴巴会翘，从来都不生气，温柔又贤惠，还善解人意……

　　“只有完美的女孩才配得上完美的男孩……”

　　他不住喃喃这句话，直到一滴泪渗入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