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殿》顺风归来

53、万恶复生人面非

　　万阡陌宛如狂暴的野兽，不断在粉唇上咬啜出一道道渗血的伤口。

　　“唔......” 晏归炫吃痛得很，下颔被万阡陌攥住，不能动弹。白晢的手腕挣扎着，想要推开万阡陌，不料万阡陌反手就将他这只恶劣的手拧到背后。

　　顷刻间，入耳的就只有筋骨碎裂的声音。

　　晏归炫终于不再挣扎，任万阡陌为所欲为，直到湿意落到紧攥下颔的手上时，凤眸才睁开。

　　只见晏归炫眼眸都红肿带泪，唇上的粉色早已不复见，只余下万阡陌咬出的一道道血痕。

　　眉心的红印忽有剧痛而至，如被人大力紧攥心房似的痛楚，是万阡陌无法言喻的难受。

　　万阡陌撤了手，按住剧痛的眉心，难受得青筋也现在额上不散。

　　纵然被伤得深重，但是晏归炫还是受不住万阡陌痛苦的模样，见万阡陌痛苦的跪坐在地上，他就伸了手想要去扶他。

　　怎料，万阡陌毫不领情的将他推开，力度之大让撞在岩壁上的晏归炫也忍不住吐了口血。

　　“万阡陌......” 晏归炫喃喃的道。

　　怨灵朔身阵，无论是对施术者的反噬，还是对中术者的伤害都是巨大的。朔身复生了死亡的万阡陌，也将他变成了怨灵同体的怪物。

　　如今的万阡陌身负千百万的怨灵，宛如载体般困住了作恶多端的恶灵，同时怨灵的怨气彻底改变了万阡陌的心性，使他不能压抑的成了现在疯魔般的模样。

　　最后一声痛苦的嘶吼后，万阡陌无力的倒在地上。

　　晏归炫拖着伤手，按捺住满身的剧痛走到万阡陌身旁，单手用力将倒下的万阡陌反过身来。

　　即便是昏迷了，紧綳的眉心还是没有松开过，似乎仍在为剧痛斗争着。

　　晏归炫叹息了一口气，修长的指尖抚向蹙紧的眉心。许久后，才道了一句 : “对不起。”

　　.

　　晚黑的长夜，叩门声响彻民殷殿。

　　粉衣待女打着呵欠，挑着灯就去开了殿门，一见来人时惊得双目也睁得浑圆，大声的就呼叫道 : “不好了！不好了！民殷星君快来救人！”

　　楼台上将粉贝靠在耳畔，细听浪潮声的殷诗语，依稀听到桃琳呼救的声音混在其中。

　　远山眉微蹙，殷诗语妥善的收好粉贝，就御风疾步而去。

　　不过片刻，殷诗语就见到深夜叩门拜访的人，她也如桃琳一般震惊，但是并没有显露于面上。

　　人已彻底的晕过去了，似乎走到民殷殿叩门而见已消耗了他所有的力量。

　　殷诗语对赶来的几个待女道 : “护他到山水幕。” 然后就绝尘而去。

　　.

　　淡淡的药香飘来，晏归炫缓缓的睁眼，一入眼帘的就是粉白素雅淡衣，远山眉下尽是担忧神色的殷诗语。

　　“归炫，你可还好？” 殷诗语将身受重伤的晏归炫扶坐起来。

　　晏归炫想要笑着道没事，但扯痛了唇上的伤口，血珠瞬间流出。

　　殷诗语将手帕递给了晏归炫 : “别勉强。”

　　晏归炫摇了下头，直接提起红衣压住渗血的伤口道 : “这衣裳反正也是红色，沾血也无妨，倒是你的手帕素色淡雅，就别给我的血沾污了。”

　　殷诗语其实并不介怀，听话的收好了手帕，思量了良久，才轻声的问道 : “归炫，是何人......伤你至此？”

　　晏归炫微顿，垂下头来不发一言。

　　殷诗语没有勉强晏归炫回答，只瞧着晏归炫的伤口道 ：“左手筋骨全碎，胸间的伤为深厚的内功所为，还有唇上的......咬伤，所落下的伤痕深刻，经脤也深受其害，必须要静养三月，方可将伤养好。”

　　“我会的，谢谢你民殷星君。” 晏归炫不能笑，只能不断的颔首道谢殷诗语。

　　应当是离开，让晏归炫暂且短休之时，殷诗语止了步，回过头来还是忍不住的奉劝一句 : “如今的你已是半仙修为，寻常人无法伤你至此... ...除非你默许了，对方加诸在你身上的伤害。”

　　殷诗语的声音虽温婉，但就如利刅般直插要害。晏归炫甚至都无法辩驳，因为他的确诚如殷诗语所言，默许了万阡陌对他的伤害，到最后也不反抗的被万阡陌凌虐。

　　“归炫，无论是谁，都不该伤你至此。” 殷诗语看见晏归炫眸间有波光流动，只能叹息的道。

　　晏归炫腔内有涩意浮现，他尝试过竭止，却终究还是几近崩溃的，痛哭失声道 : “是我自私的想要留下他，才害他变成这般心性的......我不仅害了他，还害了符尧......最后却要他们为了我的抉择，赔上一切......罪魁祸首都是我......只有我......”

　　晏归炫不管殷诗语是否听懂，一眛的将抑压住的痛苦哭诉出来。他哭得如稚嫩的孩童一般，只是再也没有那个会宠他惜他的人，紧紧的抱住他，让他不要哭了。

　　殷诗语叹息的看向满面泪痕的晏归炫，看着他就似看着比她小的弟弟般，总是不自觉的会为他担忧。

　　殷诗语不懂得安慰人，道出的慰话往往都是生拙得很，久而久之就不怎说了。但就在今夜，殷诗语瞥看到半开的窗台外都是寂黑一片时，还是开了口道 : “归炫，世间之事并不尽然是非黑即白，有时候看着光亮的路，走到尾也许是漆黑一片......” 殷诗语微顿，起来缓步走到窗台前又道 : “也有些时刻，看着黑寂无光的道路，走到尽头时会是一片光明。” 语毕，殷诗语就推开了另外半侧的窗台，映入眼帘的是高挂在漆黑夜空上的皎洁明月。

　　晏归炫的泪都止在面上，看着朗月在细细的思索着殷诗语的话。

　　殷诗语走回到晏归炫的身边，瞥看着这张满面泪迹的面，还是取出了淡雅的手帕，摊开递给晏归炫微笑的问道 : “沾血不行，沾泪可好？”

　　晏归炫微愣，终于还是不好意思的接过了手帕，哭后声音糯糯的道 : “谢谢！”

　　.

　　晏归炫在民殷殿休养了半日后，就回到尧鬼殿。万阡陌陷入了昏迷，不知何时会苏醒过来，晏归炫急切的想要回到炼狱境。偏偏昨晚他整夜不归殿，惹起了司昊临的怀疑，今天被迫受到暗探严密的监视。

　　修长的指尖撩起了竹帘，开扬的窗台上，晏归炫一眼就瞥见屋梁上方的黑影。他装作无事的又摆下竹帘，低垂的眼眸沉思着，应当如何才能掩人耳目的暗渡炼狱道。

　　漫长的苦思没有延续多久，晏归炫的思绪就被脑内的感知惊扰。

　　作为炼狱的主宰，身上均被下了通灵法阵，这是思潮与炼狱同感之法阵，当炼狱出现异动之时，主宰的星君也会感应到。晏归炫虽为鬼使，但拥半仙修为的他，在符尧的相助下也承了此法。

　　如今无事多年的炼狱境忽然产生异变，偏偏又在万阡陌复生这节骨眼上。

　　明眸被浓雾弥漫着，心间无比的忧虑。

　　忽然，有人叩门拜见，晏归炫先放下思绪开门见人。

　　白峡手持卷轴，揖手拜见晏归炫 : “晏鬼使，天临殿下令众星君齐集在星斗阁中。”

　　曾经以大兄弟称呼晏归炫的白峡，多年来亲眼看着晏归炫，如何将失去主心骨的尧鬼殿支撑起来。昔日的轻蔑通通都烟消云散，如今留下的只有无比的恭敬。

　　晏归炫蹙着眉接过卷轴，卷轴上有蓝光纹理，只有如今代掌鬼殿的他，才能开封一暏卷轴上的内容。

　　白哲的指腹轻触蓝光纹理，翻开了锦纹卷轴。看到卷轴上秀丽的笔迹时，明眸顷刻睁大，卷轴也从颤抖的手上滑落到地上。

　　晏归炫一言不发的，疾步朝星斗阁而去。

　　.

　　飞扬的红衣，踏上云梯走向星斗阁。

　　晏归炫站在星斗阁门前，微顿了片刻，良久才深呼一口气，压下波动的情绪，推开阁门而进。

　　眼前天临君、碧神君、民殷星君、梅邪星君、安喜君早已归位，但晏归炫无心理会，眼中只倒映着凤眸墨衣的男子。

　　如墨黑衣的万阡陌似乎也瞥见到晏归炫，顷刻凤眸有阴色流过，唇心抿着酒杯久久不动。

　　殷诗语见晏归炫停在殿中不动，远山眉微微蹙起，开口为有点不知所措的晏归炫解围道 : “归炫，先归位尧鬼殿。”

　　殷诗语的温声细语唤醒了晏归炫，他收回了忧虑的目光，朝众星君行了鬼使该行的揖跪拜礼，才缓缓的走到尧鬼殿的座上。

　　经过沈碧杨时，一声不屑的“啧！”入了晏归炫耳畔。

　　晏归炫抬起明眸看向沈碧杨，彼此对视的片刻如兵临战场，最后还是晏归炫先彻了眼眸，才消了这场无声的战火。

　　纵使晏归炫先投降撤眼，还是没让沈碧杨的心情好多少。消失将近百年的万阡陌重回天境，深受其害多年的沈碧杨，在竹林知道消息时，恶心得挥起长剑就乱砍了近百棵的竹木，即便如此他的怒气也没能消去多少。

　　万阡陌既已失踪百年，为何就不消失得彻彻底底，还要重回天境祸害我。

　　一双狗男男，何时都在与我作对......沈碧杨充满恨意的想道。

　　.

　　晏归炫坐到殿席时，才会过神来，未愈的伤口在发痛。

　　炼狱生变，晏归炫作了许多猜测，可是任他再猜也没猜想到生变之因，居然是万阡陌离了炼狱，飞升登天所造成的。

　　如今的万阡陌非但不是寻常人，更算不上是完全的星君，因为他的身上盛载了千万怨灵。现在他离开了炼狱，将会导致往后接踵而来的怀恶亡灵，身上的怨恶之念无法被吸收，七天后倘若万阡陌尚未回归到炼狱，此番赤火炼狱定必崩溃，到时三界必将又有大乱而起。

　　晏归炫一想到此，担忧的神色就上了面庞，他抬头看了一眼万阡陌，仍是一面悠然自得、滴水不穿的模样，本该是滔天的怨气缠身，现在却被他全然掩盖起来。

　　“万恶君消失百年而归，去为何复又为何？” 沈碧杨直问万阡陌，眼下却是阴沉的暗光。

　　晏归炫有些紧张的看向万阡陌，只见他抿着夜光杯，邪气的笑道 : “不过是寻一世外桃源，坐看人世百年而已。”

　　如此轻佻的言词、荒谬绝伦的答案，惹得沈碧杨气得攥住了谪白的衣衫，强忍怒火装得一副好修养的冷笑道 : “好一个寻觅世外桃源，将身居星君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万阡陌，你......”

　　“碧神。” 司昊临止了沈碧杨的话。

　　沈碧杨难以置信的，瞪眼看向司昊临。

　　蓝衣长袍的司昊临缓缓站起了身，无视了沈碧杨的眼神道 : “既已归来，前事不究，今起炼狱三岳已齐。”语罢，蓝衣就在眨眼的瞬间消去身影。

　　晏归炫面对这场面确实有点愣神了，不知道万阡陌对司昊临撒了一个怎样的谎言，竟令有冷面铁面无私的司昊临，不过问失踪百年之因由，更有处处维护他之意。

　　如此意料之外的局面着实令人猜不透，但更令晏归炫猜度不到的是万阡陌的心情。

　　明明记忆是没有被洗去的，可是为何万阡陌对待沈碧杨与以前全然不一......曾经双眸只愿置在沈碧杨身上的万阡陌，只愿跟在沈碧杨一人身后的万阡陌，通通都不复存在......不喜笑的他，如今勾起嘴角看向沈碧杨时，完全没有昔日的恋慕之意......

　　当怨气有朝一日盖过爱人之心时，即便万阡陌不爱沈碧杨了......晏归炫还是无法感到欣喜......

　　“跟够了？” 冷声骤然而止，晏归炫抬起明眸一看，只见万阡陌抱手立在身前，倨傲的模样从高而下盯住晏归炫。

　　晏归炫难得的失语了，顿住不动。

　　不知怎的出了星斗阁后，竟不由自主的跟了万阡陌一路。

　　如今的万阡陌没有丝毫耐心，见人不道话，就冷笑了声欲要背身离开。

　　晏归炫的行动要比思绪快，万阡陌要背身时就伸手去拉他，只是纤手尚未触及到就被大掌一手拍开。

　　“啪！” 清脆一声，晏归炫白晢的手就红了一大片。

　　晏归炫收回手，眼间有湿意涌出，心内委屈万分。他竭力抑压内心的波涛，记住自己的身分道 : “对不起，万恶君。”

　　万阡陌大力将晏归炫被打的手捉过来，置在他左侧的面庞上，凤眸是冷若冰霜不带意的道 : “再有下次，血溅收场！” 语罢，万阡陌侧过头来，温红的舌头舔上了浑红一片的左手，然后笑得一面邪魅的道 : “毕竟，你的血我很爱。”

　　红舌舔过之处皆是一片寒栗之意。晏归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意识到昔日的墨衣凤眸万阡陌，终于一别不再归来......

　　泪意沾湿了红衣，长袖下本该浑红一片的手背，红肿正在缓缓消退，回复白晢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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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黑化陌陌TW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