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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番外五 落栖3 ...

  •   大殿内一片沉寂,近在咫尺的两人,呼吸相闻。
      徽慎那双淡蓝色的深眸,似鹰隼般一错不错的盯着眼前他渴望已久的人。眸底疯狂与痴念纠缠成滔天的风浪,被束缚在理智摇摇欲坠的堤岸里,波谲翻腾。
      临栖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细线,隐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他嘴巴毒脾气臭,身边几乎没什么人愿意与他成为朋友。好不容易有了三两好友,却在漫长的时光里,一个个先后陨落,最后只剩下徽慎这一枚‘硕果’。
      他分外的珍惜,视徽慎为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挚友。
      然而,却不知这个‘挚友’却对自己藏着这样的心思。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他对上心爱之人满含错愕与怒火的眸光之时,徽慎的内心还是涌起了无法抑制的疼痛。像是逃避似得,他别开了眼,目光顺着那挺直的鼻梁落在紧闭的唇上。
      徽慎放开禁锢临栖脸颊的手,转而去捏他的下颌,大拇指慢慢地在那唇缝间摩挲。
      “我对你的爱意,难道你从不曾感受到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那些在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深情厚谊的过往,此时都扭曲的面目可憎,变得极具讽刺意味。
      原来,他对他的那些‘好’,竟是他包藏了私心的狎弄。
      可笑他还觉得自己相比于他而言,做朋友做的不够好,拼命地想方设法弥补他。
      临栖闭了闭眸,在徽慎意欲进一步得寸进尺之时,骤然发力,将他一掌击出数十丈远。
      徽慎倒退着飞出,最后背脊狠狠的撞到殿中的石柱上。三人合抱粗的石柱,登时被巨大的冲力拦腰折断。
      大殿一侧瞬时坍塌下来,梁木瓦砾纷落而下,一股脑儿的砸在刚刚稳住身形的徽慎身上。
      喧嚣之中,立于原地的临栖怒到极致反而平静了下来,他面无表情的看向徽慎,声音比严寒里的冰雪还要冷上三分。
      “看来,你我这朋友是没得做了。看在往日。。。”他想说看在往日情分上,但情分二字放在话里总觉得很怪异。
      临栖蹙了蹙眉心,略过这两个字,继续道:“今日我不与你为难,今日之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干系。请回吧,东荒帝君。”
      沉闷地笑声从那片纷杂废墟之中传来,愈渐狂肆。
      “好一个再无干系。”
      只听轰地一声,砸在徽慎身上的无数杂物瞬间化为了碾尘,顷时散了干净。
      他缓步从容的朝临栖走去,脸上狂色毕现。
      “阿栖,你当真是狠心呐,我们这数十万年的情谊,你说斩断就斩断,我你说不要就不要。”
      “可我做不到如你一般铁石心肠。”随着徽慎一步步逼近,一股极其强悍恐怖的威压,也朝着临栖裹挟而来。
      “不管你愿不愿意,这辈子,你只能与我纠缠到底,我就算死都不可能放开你的阿栖。”
      临栖瞧着他,怒极反笑。
      “怎么,你还想对我用强不成?”
      徽慎顿了顿,道:“不,我只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拥有幸福的机会。”
      “想要幸福?简单啊,只要你东荒帝君肯,我相信,定是有无数男子对你趋之若鹜,任你择选。而我,”临栖顿了顿,补充道:“只对女子感兴趣,与你殊途迥异,恕难相陪。”
      “可纵然弱水三千,我也只想取你这一瓢饮。”徽慎顿住脚,在距离临栖不足一丈的地方站定,他凝着他,软下声来求。
      “阿栖,就当可怜可怜我吧,成全我好不好?”
      临栖额角的青筋骤然突起,这个混蛋,这种事哪是随便就能可怜成全的?
      他冷冷地道:“我若不答应呢?你就要与我动手吗?东荒帝君,别忘了这里是紫极仙都府,是我的神域,你想发疯,也得看看你能不能打的过我。”
      话落,他再也不跟徽慎说一句废话,手臂猛地一挥,无数狰狞地天雷骤然出现,朝着徽慎所在的位置狠狠地劈砍而下。
      徽慎看都不看一眼,单手掌心举起,翻转朝上。掌心迸发墨色风暴,将天雷全都卷吸了进去。
      “阿栖,你忘了我的真身是上古应龙了吗?兴云布雨,雷电相伴,本就是龙族天生的本领,就算你的天雷较其他雷要厉害,但我可是站在龙族最顶尖的那个人,你伤不到我的。”
      临栖闻言冷笑一声,拂手一挥,身前横现一张七弦伏羲琴,琴上刻流光雷印,琴弦似透明的光束,琴尾缀碎星麒麟鳞片。
      此琴名为‘流光惊雷’,是紫极帝君本命法器。
      上一次徽慎见他祭出此物,是他身陷万骨迷阵,他单枪匹马闯进来救他之时。
      万事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他被他抱着琴披荆斩棘前来相救的风姿倾倒,而今,他为了斩断他的痴念又祭出了琴。
      琴声铮铮,万钧雷霆滚滚呼啸,震天动地。幸亏早早落下了结界,不然,整个九重天怕是都要被流光惊雷迸发的强悍法力所颠覆。
      神体被天雷幻化的利刃剐割,鲜血很快染红了徽慎身上的月白衣衫。他望着残破不堪、临栖自己给他做的衣衫,心如刀割。
      看来,阿栖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
      他永远无法让他心甘情愿的喜欢上自己。
      徽慎凝着神色冰冷的抚琴人悲哀绝望的心想。
      可是,他怎么可能做的到如他所说一般,自此与他两不相欠再无干系。
      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颤抖的双手指尖相触结印,法咒如梵音自唇间逸出。徽慎周身法力骤然暴涨,墨色风暴腾舞,徽慎的身体变化成一条巨大的墨色应龙。双翼蔽天,墨色的鳞片坚硬严丝合缝,是抵御攻击最好的铠甲。
      应龙劈开密如蛛网的琴声雷刃,直直的朝临栖掠去。
      临栖见状,也化出原身。
      一龙一麒麟战在一起。
      虽然临栖占着主场的优势,但架不住徽慎不要命的打法。且纵然是怒极,他仍无法真的对徽慎下死手。
      是以,这场大战的最终结果几乎是可以预料的。
      临栖战输了。
      他被徽慎抵着腰压在一片废墟之中。
      徽慎重新化为人形,浑身上下数不清的伤口渗着鲜血皮肉淋漓露着森森白骨,那张俊美邪肆的脸被雷刃割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来。他毫不在意的朝旁边吐了两口嗓子眼冒出的淤血,而后抹了抹嘴,冲着被压在自己身下的临栖笑了笑。
      “阿栖你看,我还是略胜你一筹的。”
      临栖抬起眼冷冷地看向他:“你不要以为赢了我,就可以对我为所欲为。大不了,我舍了这条命就是。”
      闻言徽慎染满鲜血的脸狰狞扭曲,“你敢!”顿了下,他忽而又变了脸,笑道:“是临栖你向来言出必行,但我若执意留你,这条命你想舍也舍不成的。”
      话落,他双手飞速结印,一连给临栖打下七道注入应龙息的束神咒。
      临栖嗤笑,“就算你打下一百零七道也没用,这里是我的神域,想解开它只需费点时间罢了。”
      “我知道。”徽慎微微一笑,道:“所以,我要带你离开。”
      临栖脸色一变,沉声道:“别逼我恨你!”
      徽慎脸上的笑意变得哀婉。
      “与其与你陌路相离,倒不如就让你恨我,这样最起码,我不用看着你成为旁的什么人的谁。”
      “你真是疯了。”临栖咬牙切齿怒道。
      徽慎弯下腰来,用尚算完好的那只左臂,俯身将临栖抱起。
      “是。我是疯了。”
      数十万年小心翼翼藏着心意,按捺着日益疯涨的占有欲,无时无刻不压抑着满腔激荡狂热的情热,在求而不得的情海泥沼中独自煎熬着。
      他早就疯了。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下面悬梯有两人正快速朝这边移动。
      是临栖的两个小仙侍。
      徽慎扭头扫了一圈两人打架之前临栖为防止波及四周惊动他人而设下的结界,果见有几处已经破损。
      两人都是执掌一方的帝君,神力与修为强悍异常,即使临栖布了结界之时特意加持了几重,仍是无法完全消弭双方法力相碰带来的巨大冲击力。
      徽慎微微皱下眉。他想悄无声息的将临栖藏起的想法怕是无法做到了,但好在来的只是法力低微的仙侍。
      被托着屁股扛在肩头的临栖,同样看到了朝他们跑来的仙侍。自己这副样子要是被手下看到了,他这张脸还往哪儿搁?!
      临栖一边加紧冲破束神咒一边怒道:“放我下来!”
      徽慎知道临栖向来要脸,拍拍他的屁股安抚道:“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看到你的。”
      被拍了屁股的临栖:“!!!!!”
      方才打架的时候,他就不该一时心软,他应该把他剩下的那条胳膊也一同折了!
      徽慎弹指飞出两道‘忘’咒,符咒罩在那两个仙侍的头顶,两人顿时不动了。须臾,两人像是忘了跑来的目的,茫然了一会儿,转身往来路折返。
      搞定了意外的小插曲,徽慎心满意足的又拍了拍临栖的屁股,道:“我们走吧。”
      临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徽慎,你会后悔的!”
      徽慎回以一笑。
      徽慎将临栖带回了东荒,住进了他早早为他建造的栖临殿。
      在看到栖临殿上方的匾额,临栖这才相信,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挚友’真的早就对他心怀不轨了。
      徽慎将临栖软禁在栖临殿里,除了每日就寝非逼着临栖与他同榻之外,倒也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被扔上床榻以为清白不保结果只是被抱着睡觉的临栖提到嗓子眼的心稍放下了一点。
      但他不知,其实徽慎每晚抱着他与他同榻而眠之时,没有一晚是睡得着的。
      想要他、占据他、将他彻底变成自己的专属。。。。这些黏湿炙热疯狂的欲念每时每刻都在撕扯着徽慎的理智。
      徽慎忍得几乎快要疯了。
      可是,临栖那句‘大不了,这条命舍了就是’给了所有欲念贴上了禁锢的法咒。
      徽慎不敢,他承受不了任何可能失去临栖的可能性。
      每晚的同榻是他的煎熬,同时也是怜悯他的救赎。
      临栖被软禁已经过了一旬有余,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徽慎落在他身上的束神咒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正在此时,恰好徽慎需出极墨城办件要紧的事。
      没了主神镇守,极墨城的神力稍稍削弱了一些,受极墨城神力加持的束神咒效力也相应的弱化了一点。
      对临栖来说,这一点就足够了。
      凝聚周身神力,一鼓作气连破七道束神咒。重获自由的临栖顾不得头晕目眩,起身快步离开了栖临殿。
      东荒与魔域接壤,常有魔族在此流窜。
      今日不巧,临栖就遇到了,且还是魔域新的尊主。
      那魔域新尊主原本只是来东荒挑衅身为东荒之主的徽慎,好长长自己在魔域的威势。然不想竟遇到了瞧着受了重伤的紫极帝君,顿时有种撞大运的感觉。
      若是能趁机打败九重天的紫极帝君,那他在魔域的地位将无人能撼动。
      临栖扫一眼就知道面前的魔在打什么主意。他冷冷嗤笑,拂袖召出了‘流光惊雷’。
      一场大战打响。
      原本以临栖的修为,根本不会将这个新任魔域尊主放在眼里。但此时他被徽慎压制神力软禁多日,加之在神力尚未恢复之前又为冲破那七道束神咒消耗太多。这一场对战,对他来说便变得尤为艰难起来。
      可,面对的是魔域的魔尊,身为神族的紫极帝君,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胜的。
      那魔域尊主久攻不下,心中生了一条毒计。他暗中放出自己的宠物讹兽,绕到临栖的背后,幻化成徽慎的模样,喊住临栖的名字。
      那声音与徽慎如出一辙,临栖愣了一瞬,但瞬间反应过来是魔尊的诡计——最后听徽慎唤他全名还是在万骨迷阵之中,出了迷阵之后他便只唤他‘阿栖’了。
      等等,徽慎说他爱慕了他二十几万年,难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就如凤兮曾提过的人族的话本那样,人族的书生救了遇险的狐女,狐女为了报恩就对书生以身相许,自己救了徽慎,徽慎铭感五内遂就弯了?
      诸般念头乱糟糟浮上心头,临栖强行压下。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先解决了眼前的魔尊。
      忽然,眼前爆开无数道浓郁的魔气,将临栖团团围困,一柄青铜三叉戟从魔气中窜了出来。
      他虽然没有上魔尊的当,但在讹兽唤出他名字瞬间有一瞬的晃神,就是着极其短暂的晃神给了魔尊空子。
      青铜三叉戟已近在眉睫,戟身上描画的骷髅兽骨的纹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此时,再想将其击落已无可能。
      拂袖撤去流光惊雷,临栖盯着那寒光凌厉的戟尖站了起来。
      “阿栖!”一道惊天怒吼伴随着青铜三叉戟的刺入响彻天际。紧接着带着一身嗜杀之气的徽慎出现在临栖身边,一手将人抱入怀中,一手将刺入寸许的青铜三叉戟拔出。
      缠绕浓郁魔气的三叉戟被狂暴的神力撕扯吞噬,眨眼的功夫便成了一柄废铜。
      而那新任魔域尊主,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徽慎分出的应龙,踩在地上生生撕了个粉碎。
      徽慎不顾临栖的反抗,打横将人抱起匆忙回到了栖临殿。
      替他处理被三叉戟刺出的伤口,又将人摁在床榻上仔仔细细检查了遍,没有发现其他伤处,徽慎悬了一路的心才砰地一声落回地上。
      松开钳制的力道,就被当胸狠狠踹了一脚,徽慎后退一步,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伤药丢到榻前的矮桌上,又上前来。
      “我临走之前,你答应了会乖乖在家里等我的。”
      方才被撕去衣衫摁在床榻间检查的羞耻激怒了临栖,闻言他轻嗤一声,冷声道:“等你?你是将我绑来的混蛋,又不是我的谁,我干嘛要等你?答应你不过是让你放松戒心罢了,有机会不跑那是蠢货!且,这里是你家不是我家,我的家是我与我心爱女子所住的地方。”
      临栖故意将‘心爱女子’这四个字咬的极重。
      徽慎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
      未待临栖享受报复成功的快感,徽慎忽然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你干什么?”临栖警惕的看着他的动作。
      徽慎扯了扯唇,将腰带随手丢一旁,而后去脱墨色的外衣。
      “没什么,不过做些事来拉近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罢了。”
      他小心翼翼的爱着他,满心满眼的只有他一人。可他原来丝毫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临栖不知道,临走之前听到他说会等他回来之时,他有多高兴。他以为,他终于也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心心念念的人愿意和他组成一个家了。
      临栖不知道,当他看到他被三叉戟刺中的时候,他有多绝望,那时的他满脑子都在想,若是临栖有个好歹,他怎么能迅速的杀了自己。
      他怕他等不及自己就先走了。
      可原来,他从未想过等他。
      他从不曾让他进入过他的心。
      临栖瞧着神情邪肆的徽慎,忍不住紧张起来“我警告你,别发疯!。。。呃!”
      尾音尚未落地,徽慎骤然扑了上前,一把将他的双手抓在一起束缚在头顶上。
      徽慎鼻息在脖颈处狂乱的逡巡,似野兽巡视了自己的领地,在所到之处落下一个又一个的标记。
      极其陌生的颤栗之感沿着脊柱了爬上来,临栖恐慌的剧烈挣扎。
      他刚才战了一场,还受了伤,根本不是狂怒中的徽慎的对手。他的挣扎,对徽慎来说,不仅不痛不痒,还更加刺激了他的狂性。
      那日,临栖被无限的屈辱淹没。
      也是从那日开始,临栖再也没能离开那间寝殿。徽慎完全锁住了他的神力,并将一只由驯兽金符做成的耳环戴在他的左耳上,让他不能做出任何有自尽倾向的行为。
      除此之外,徽慎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他们或聊天,当然只有徽慎一个人在说。或是在沉默里欢好。
      临栖摈弃自己的五感六识,假装自己什么也感觉不到,无论徽慎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给他任何反应。只有偶尔被折腾的意识不清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的漏出一两声泣音。
      徽慎得到了他,那个会对他生气会对他笑的临栖却消失了。
      他终是失去了他。
      打破两人之间僵局的是,是神域里发生的一个异象。
      神域雷泽忽而枯竭,六界秽物借机冒头。要使雷泽恢复,必须修为极高又操纵雷鸣之术的神族以己身修为注入雷泽。
      身为紫极帝君的临栖便是最佳人选。
      然而,紫极帝君却不知去向已久。
      九重天以及神域都遣人来东荒询问,凤兮与莲华夫妇也来过,徽慎统统以硬邦邦的两个字‘不知’来应付。
      没有人有证据证明临栖在他的府邸,那些人只能带着‘不知’两字回去复命。
      凤兮倒是没有那么好应付,她皱着眉,一副不知道该说徽慎什么好的表情,摇头叹气了半天,撂了一句‘那日临栖要弄死你的时候,看在朋友一场的面子上,我勉强替你求个情让他给你留个全尸。’后拉着她夫君也走了。
      打发走来人,徽慎回到临栖殿寝殿。已许久不曾看他与他说话的临栖坐在床榻边,淡淡的看着他。
      “我的劫到了,你挡不住的。”
      徽慎嘴唇微颤,道:“你错了阿栖,我能挡住,没人可以将你从我的身边带走。”顿了顿,他慢慢上前,蹲下来握着那双微凉的手,抬起脸凝着他,柔声续道:“阿栖,留下来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临栖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哀求自己不要离开的徽慎,心头忽然漾起一抹不忍的情绪。
      临栖很诧然,他以为自己已经恨极了徽慎,怎么可能因为他的哀求,因为他那双蓄满悲伤与绝望的泪眼就心软了呢?
      可,事实是,他的确心软了。
      他甚至下意识的想答应他。
      自己这是怎么了?被囚禁囚傻了吗?怎么就可怜起施暴者来了?他该不遗余力的嘲笑他、刺痛他:看,你终究还是困不住我。
      临栖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叹息着道:“徽慎,这是我们身为神族的责任。”
      每个神祗都有自己所要肩负的责任,自他们登临神域的那日起,他们便已经做好了为这六界的平和坦然赴死的准备。
      虽是劫数,亦同样是荣光。
      同为神族的徽慎自是明白,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好。”徽慎尽力扯出一丝苍白的笑,“不过我要陪你一同去,你,你就让,让我再送送你吧。”
      晶莹剔透的泪珠自那双淡蓝色眸子里跌落。临栖叹息,以前怎么没发现徽慎这人这么能哭呢?
      “行吧。”
      许是即将永别的伤感情绪作祟,这一晚,徽慎缠着他折腾的时候,临栖没有再往常一样。他主动抱着徽慎的脖颈,任自己沉溺于激烈的情海欲念之中。
      翌日,收拾妥当的两人一起走出了栖临殿,前往神域雷泽。一路上,徽慎紧紧抓着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
      临栖没有挣扎,任由他牵着。
      就当是,他最后给他的一点安慰吧。
      神域雷泽远在九荒边缘万山合抱之巅,尽管已经刻意拖着步子,将这段路拉长,可徽慎还是觉得这条路太短暂了,短到他还没握够临栖的手,与他说完他想对他说所有情话,雷泽就到了。
      徽慎紧攥着临栖的手,嘴唇颤抖的翕合。
      他想说去他妈的六界众生!去他妈的责任!他才不在乎,他只要他爱的人好好活着。。。他还想拉着临栖逃离这里,想求他跟自己回去,想求他再可怜可怜他,再多施舍他两日的时间。。。。
      可是,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清楚,临栖是不会答应他的。
      临栖看着徽慎,主动上前一步,用力的抱住他。
      “多谢你让我履行我的职责,别难过,生死对我们来说,意义远超乎于凡人。”
      徽慎顿了一下,抬起手用力将人嵌进自己的怀中。
      临栖轻轻拍着他的背,轻声道:“等下你就离开吧。以后,如果合适的话,你就忘了我吧,再寻一个人喜欢,或男或女符合你自己的心意即可,与他/她相携终老。”
      说到这里临栖顿了顿。一想起将来徽慎与旁的什么人相依相偎的情景,他的心里就忽然止不住一阵酸涩。
      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
      陌生的情绪在临栖的心口蔓延,他没有再说下去,怕自己真的会因为这股莫名的情绪而舍下自己的责任。
      临栖抱着徽慎背部的手紧了紧,“保重。”
      话落,他猛地推开了徽慎,大步流星地朝枯竭的雷泽走去。
      “阿栖,阿栖。”徽慎带着哭音、绝望而悲恸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临栖死命掐着自己的掌心肉,强逼着自己不去回头。
      “回去吧徽慎。”
      雷光大盛,映亮了整个黯淡的山群。密集的雷电交错辉映向看不见边际的巨大黑洞中汇聚、填注。
      枯竭雷泽在撕裂天地的轰鸣中逐渐恢复了生机复又明亮了起来。然而,仅仅短暂明亮之后又开始变得黯淡。
      这点力量还不足以让它完全恢复过来。
      临栖催促着自己前行,但终究没有忍住回头看了徽慎最后一眼。
      漫天交错的雷火光电之中,徽慎站在不远处,一瞬不瞬的凝着他,双眸殷红似血,脸上布满了交错的泪痕。
      看见他看向自己,徽慎扬起唇冲他笑起。
      “阿栖,再会。”
      临栖扯了扯唇,“嗯,再会。”
      话音落地,他不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纵身飞跃进那似巨兽之口的雷泽之中。
      在飞速下坠之时,临栖的脑海中如走马观花似的闪现自己的一生。万千光影一瞬而过,唯有与徽慎相关的极是清晰。
      他好像有点喜欢徽慎。
      这个迟来的认知让临栖震惊之余又百感交集。
      正在他三观遭受到严重冲击、摇摇欲坠的当口,那个在他脑海中来回窜的人又窜到他眼前来了。
      临栖看见朝自己飞速而来的徽慎,起初以为的自己的幻觉,但瞧见他冲自己裂开嘴笑的跟朵花似的灿烂,他猛然醒悟过来。
      这他妈的那是幻象,分明是徽慎那疯子又发疯了!!
      临栖登时被气的气血翻涌。
      他反身迎上徽慎,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咆哮。
      “你他妈的疯了吗?!”
      原来,他说的‘再会’竟是这个意思!
      临栖咬牙切齿的怒瞪着他,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
      徽慎揽着他的腰身,将人扯进怀中。
      “世间没了你,我活着便也没了意思。与其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随你去了的好。”
      “别赶我走,好不好?”
      他抱紧怀里的人,哀求道。
      临栖满腔的怒火霎时熄灭,他默了默,反手抱紧了徽慎。
      无声的应承令徽慎狂喜。他亲昵的蹭了蹭临栖的额角,极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生同衾,死同穴。
      世间爱侣最圆满的结局不外如是。
      徽慎觉得自己没什么遗憾了。
      但,上苍总是喜欢与人开些小玩笑。比如,决心赴死之时发现根本用不着死了。
      徽慎与临栖瞧着混沌中闪闪发亮的小东西,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上都浮现了好长时间的空白。
      原来,雷泽之所以会枯竭,是因为这只小麒麟急于强大强行吸收了过多所致——也亏得它天赋异禀,竟没有因‘吃’的过多而爆体而亡。
      最后,临栖将过多的雷放回雷泽之后,收留了这只因长相奇怪而被同族排挤的小麒麟。
      小麒麟长至化形之时,徽慎终于如愿抱得他的阿栖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控制好字数,最后一章爆了。。。。不过,总算是完结了O(∩_∩)O哈!
    我发现我对写耽美好像挺有天赋【臭美ing】,哈哈下一本决定写本耽美瞧瞧。但,还是得把另一本完结了才行。
    最后,感谢各位长久以来的支持,也请多多支持另一本《落花成锦离燕归》(名字有点土别介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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