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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番外二荼靡花事了2 ...

  •   那晚拂阡说,她不配顶着他心上人的脸,做出如此下贱的行径。
      荼靡便再也没有幻化成凤皇的模样过。
      可她依旧得偿所愿拥有了可以亲近拂阡的能力。
      她成了他心爱之人的替身。每每夜深之时,她便化身成那个令她嫉恨的女子。穿着她喜欢穿的红衣,画着酷似她的妆容,娉娉袅袅来到拂阡的面前。在他冰冷的凝视之下,闭合双眼,静待那份得之不易的亲昵降临。
      夜色悄悄,烛影摇曳。冰凉的指尖在她眼下轻柔的摩挲。一点一点,来来回回摩挲着那颗她最肖似凤皇的地方。
      拂阡神色阴沉的盯着那粒泪痣,心底不其然浮现出眼前这张脸本来的模样。
      时间一晃,荼靡来到鼎禹山已经数月过去了。神魔大战到了最为胶着的关键时刻,魔域连发数道密令,催促她尽快给拂阡种下魔息,引他入魔。
      前来传令的魔使看出她的犹豫,便循循善诱的指点她:神魔自古对立。一旦她引拂阡入魔成功,那成了魔的拂阡便与他的心上人再无可能,而她荼靡,则是可以顺理成章的与他在一起了。
      荼靡有些心动。
      作为鼎禹山的山主,在鼎禹山及其四周方圆百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拂阡的眼睛。荼靡在鼎禹山脚下与魔使相谈之事,他自然是知晓的。
      拂阡以为,荼靡会趁着每日的神思暧昧之际对他下手,然而日子一晃又过去了半月有余,荼靡却迟迟没有要动手的迹象。
      他等的不耐烦,魔域更是等的心焦不已。没有几日,便有派人来催。
      这一次,魔使疾言厉色的斥责和威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荼靡忽而爆发的魔火给烧成了灰烬。
      杀了魔使,无异于向魔域宣告她荼靡自此叛出魔域。而阵前倒戈,则意味着,她与整个魔域为敌,她的后半生都要在魔域的追杀之下渡过。
      她这是做什么?
      难道她打算以魔的身份长久的生活在神族之地吗?
      她是疯了吧。看到了一切的拂阡有种荒谬之感。
      然而,更让拂阡觉得荒谬的是,荼靡竟在修习净心清诀——那是一种净心凝神的法术,于神族来讲可以祛除浊息妄念有助益修行稳固法心之效。但对于身为魔族荼靡来讲则是摧毁其根本百害而无一利的‘邪法’
      荼靡此举简直是在找死。
      为什么?被当场捉住的荼靡听到拂阡阴沉沉的质问。默了半晌只回了一句。
      我想与你在一起。
      荼靡想过魔使之前的话,给拂阡种下魔息,引他堕入魔域,这样就彻底的断绝了他思恋凤皇的心思。
      可是,入了魔的拂阡又会变成什么样?
      荼靡见过堕入魔域的神祗。他们邪肆狂狷凶残暴虐,似一具只知杀戮傀儡,每日浸泡在腥臭的血海之中,醉生梦死。
      她深爱拂阡,爱到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她都爱。
      然而,拂阡呢?他肯定不能接受自己变成那般的模样。
      况且,鼎禹山是他的家,她怎能因为一己私欲而让他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呢。
      她不忍把拂阡带入魔域,又想与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那她就只能自己舍去魔身。
      望着眼前被净心清诀折磨的几乎去掉半条命、形容狼狈却仍神情坚定的女子,拂阡满腔的怒火忽而消弭于无形。
      他们何其相似。
      荼靡想与他在一起,自断去路承受巨大的痛苦舍去魔身。而他,为了能与凤皇相伴,任凭执念滋长堕进魔域深渊。
      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虫。
      净心清诀在他的掌心化为齑粉,拂阡望着荼靡,淡淡地对她:“没必要了。”
      荼靡不解他的意思,然而下一刻,便被拂阡额头显露出的神纹惊住了。
      平日里泛着淡紫色光晕的神纹,此时已变成了魔气缭绕的黑红之色。
      而除去伪装的拂阡,此时眸底血红,周身神力暗淡衰弱,取而代之的是萦绕周身浓重的魔气。
      与她之前在魔域见到过的那些堕神的模样,已十分相似。
      荼靡难以置信,进而满腔的心疼化为了无边怒火。
      是谁给拂阡种下的魔息?是之前魔域派来的那些人还是魔域见她迟迟不动手背着她对拂阡下了手?
      拂阡恢复伪装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他神情平淡地看着荼靡怒红的双目。
      “不是别人,是我自己。”看穿了她心思的拂阡解答了她的疑惑,“为了能与凤皇在一起。”
      “早前凤皇被魔气侵蚀,险些入魔。我为了能与她长相厮守便引魔息入体。”
      只可惜,后来凤皇因那莲花精之故未能成魔。而他魔气在他体内积尘已久,侵蚀深重,已回不了头了。
      “身为魔族的你应是清楚,促使我入魔的执念是凤皇。所以,即使我成了魔也只会对凤皇的眷恋更甚,是不可能与你在一起的。”
      “别再做这些无聊之事。”
      拂阡顿了顿,看着那张泪流满面的脸,胸腔里似有双手在撕扯他的心脏。
      痛,是他最为熟悉的感觉,每日魔息侵蚀、身体里的神力与魔息相互剿杀他都痛的死去活来。
      然而,眼下这种痛却是不一样的。又酸又软又疼的感觉包裹他,催促、鼓动、诱使着他去擦干那张泪流不止的脸,将伤心欲绝的女子拥入怀里,轻声抚慰。
      拂阡隐在广袖之下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在附着着对凤皇强烈执念的魔息嘶吼中,蜷缩了指尖。
      “我现已入魔,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至于击杀魔使之事,我会帮你摆平。你,回去罢。”
      拂阡声音平直,带着惯常的冷意,只是语气里却是少有的和缓。
      荼靡分不清是身体痛还是心里痛,总之她活像被生刮似的,痛的快要死掉了。
      可是,即使痛的快要死了,她还是放不下。
      她就像是一只扑火的蛾子,痴迷于这支名为拂阡的火焰。
      “我不走。”荼靡扬起惨白如纸的脸,尽力扯出一点笑意。然而,笑着笑着泪却落的更凶。她声音哽咽地半哭半笑道:“受执念滋养的魔息离不开执念之人,可现在你见不过她,无法满足魔息的渴念。你把我当她的替身罢,让我帮你止疼。我会乖乖的做好的,不会再做多余的事。”
      “求,求你,求你让我做她的替身罢。。。。。我不要走,我死都不要离开你。。。。求求你,拂阡。。。求求你。。。”
      她的哭声起先压抑,到了最后压抑都压抑不住,眼泪似泛滥的江河,冲击着拂阡岌岌可危的理智。
      拂阡只扔下了一句‘随你’,便落荒而逃了。
      接下来的日子,荼靡尽力的扮演替身的角色,凤皇的喜怒哀乐各种纷杂的情绪她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神态气韵几乎以假乱真。
      她认真的扮演着另一个人,陪伴着拂阡,抚慰他因求而不得的执念而备受体内魔息折磨的痛苦。
      而拂阡,在这种虚妄的幻境得到短暂的抚慰之时,心里却愈发清晰的知道眼前的人,是荼靡。
      在知道了拂阡已经入魔之后,再来看鼎禹山,荼靡才发现其中的异样。
      明面上鼎禹山还是神气缭绕灵力充足,但细看之下就能发现,支撑整个鼎禹山的神力,已是强弩之末。
      鼎禹山的神力是与它订下结契的山主拂阡息息相关的。眼下拂阡神体受魔息侵蚀的厉害,自身的神力已难以长久维系与鼎禹山的结契。
      而一旦无法维系结契,鼎禹山的神力将会崩毁,山中的神气与灵力将全部消失。
      生活在此间的生灵们将会失去庇佑,这对于它们来说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荼靡看着那些无忧无虑奔跑在山间还不知大祸将近的生灵们,心里忍不住的难受。
      拂阡近日常坐在窗前,垂眸凝望着神殿下方郁霭葱翠的山林和在其中嬉闹的小兽们,时常一望就是一整日。
      荼靡知道,他舍不得这里的一切。然而眼下事已成定局,再也无法改变。
      荼靡十分想问他一句,事已至此,你可曾后悔为了那个根本无法得到的人舍弃了自己拥有的一切堕入魔道?
      后悔吗?
      日日煎熬在神魔两股力量撕扯折磨中的拂阡也曾无数的问过自己,然而,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不悔。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神心不稳,不是为凤皇也是为了旁的什么,或早或晚他都会有这么一劫。
      况且,人是他自己要喜欢,虽然是单方面的,但他也曾从中得到过切实的欢愉。他努力争取了,失败了,那他也合该接受失败的结果。
      只是,他的因果他自己尝就足够了,不应带累他人。
      他与鼎禹山的血契该是时候解除了。
      之前鼎禹山每一任山主都是羽化之后,结契自然消解。拂阡无法以神体羽化解契,只能趁着神力尚在,以剥离神魂之内最纯净的那部分神魂为代价,转移血契强行解契。
      只是一旦剥离出最纯净那部分神魂,他将瞬间被魔息吞噬,彻底入魔。
      拂阡没有过多纠结强行解契的后果——反正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同样的结果相较之下,他还是喜欢自己做主。
      找来长老们,拂阡隐去自己已入魔的事实,将鼎禹山大小事务交代给了他们。
      那群平时以顽固著称的老古板们,以为他‘爱美人不爱江山’为了荼靡要抛家舍业,登时急了。硬是缠着他说教了整整大半日,拂阡头疼不已,险些没压制住魔息,当场入魔。
      最后那群老顽固见实在说不动他,竟然退让了,改而让他娶荼靡,甚至还当场就敲定下了婚期,生怕他不信跑了似得。
      拂阡怕再让他们说下去,自己真的会入魔,来哄带骗的将他们推出了神殿。
      听到长老们与拂阡谈论自己与他的婚事,荼靡并没有感到高兴,相反的,她的心头涌上了一股悲痛与绝望。
      她知道,拂阡这是在安排自己的‘身后事’,她可能很快无法再呆在他身边了。
      果然,送走了长老们,拂阡就与她作别了。
      他给了她一个地图,上面标明了他为她选定的栖身之所——萦水东岸的独苏山。一处远离六界有充足魔息,还有漫山遍野的荼靡花的地方。
      对于荼靡来说,可谓是个世外桃源之地。
      荼靡不想去,可是拂阡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他隔空轻轻拂了拂她的发顶,带着强大威压的法谒便迫使她迈动了脚步。
      她不得不离开她的火。
      荼靡哀恸欲绝却毫无任何办法,只能心死如灰的任由法谒带她离开。
      拂阡站在原地,一直望着直至荼靡的身影消失在远方,他仍是一动不动。
      拂阡说不上自己此时是什么感觉,若说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大概就像是,心口蓦然间被生生剜去了一大块,生疼还空落落的。又譬如,寒夜的荒原上仅剩的一簇篝火被熄灭,又冷又孤寂。
      在荼靡走了之后,了然一身的拂阡,开始心无旁骛的解除血契。
      然大概是冥冥中的定数。解除血契的法阵刚落下,拂阡落在荼靡身上的法谒便出现异动——有人毁了他的法谒,捉走了荼靡。
      法谒上有他的神力,非神族之人不可破。
      随后而来的神谕证实了拂阡的推测。
      眼下摆在拂阡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继续解血契,鼎禹山免受他连累,但荼靡死;二是不解血契救荼靡。但以目前他的身体状况,一旦大动神力势必会当场入魔且他没有把握能从众神手中救出荼靡。
      孰利孰弊一目了然。拂阡以为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一条,然而现实却是他根本落不了踏进法阵的那一脚。
      荼靡在他心目中的影响,远比他自认的要深重的多得多。
      怎么办?
      拂阡平生第一次感觉到惶惶无措。
      就在他失了冷静之时,魔族似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一样,找上了他。
      魔族提出他们可以帮助拂阡救出荼靡,因为荼靡也是他们魔域的人而且还是始魔的嫡亲血脉,他们有义务施以援手。
      拂阡知道不能轻信魔族,但抱着侥幸心理,他答应了。
      事实证明,魔就是魔,根本毫无道义可言。魔族趁着拂阡专注拆解荼靡身上的禁咒之时,对他下了手。
      拂阡彻底入魔了。
      紧接着整个鼎禹山因他入魔而神力崩毁,而更可怕的是,魔息顺着血契纽带迅速侵蚀鼎禹山的神脉根基,几乎是顷刻之间,尚不知发生何事的鼎禹山里的万千生灵被连带着入魔。
      本是神族与人族的同盟象征的鼎禹山,成了魔族践踏人族的帮凶。
      整个神域都为之震动,天道震怒降下天罚。
      七千道天罚之雷凌厉对着被钉骨锁穿身缠缚在刑柱上的拂阡一道道劈斩而下。鲜血淋漓而下,在拂阡的身下积聚了一片片的小水洼。水盈则溢,血水顺着刑台石刻的纹路,描绘了一副惊心又可怖的血色图卷。
      寻常刑罚,雷刑一千九百就足以将一个上神品阶的神族劈的灰飞烟灭。而拂阡作为山神,一千道天雷都不可能抗得过去,更不用说是七千道了。
      但天罚不同,天道要罚你,是肯定会让你受完应有的刑罚的。是以,纵使皮消骨碎,鲜血流尽,拂阡还是勉强维持一个人形的状态,清醒的承受每一道撕裂神魂的痛。
      那时的他在想,幸亏荼靡昏迷不醒,没看见他这副不人不鬼模样,否则,对他再深的情也要吓没了。
      只是也很遗憾,遗憾未能在灰飞烟灭之前再一次见到那朵迎风招展的荼靡花。
      被带回魔族的荼靡,在不久之后听到了拂阡身死的消息。痛失所爱的巨大悲恸点燃了她的始魔血脉。那一日,魔域遭到了血洗,无数魔族之人葬身在那场妖艳的火海中。
      荼靡从魔域出来,不顾生死的闯入神域的刑台。可是她来的太晚了,天罚早已结束,拂阡已经化为了碾尘不知飘到了何处。偌大的刑台上只剩下斑驳的血色残卷。荼靡伏在那片残卷之上,嗅着那属于拂阡的血,悲恸的哭不出声来。
      她又跑回鼎禹山,可鼎禹山也成了一座活物不能留存的死山。
      哪里都寻不到拂阡了。
      她彻底失去了她的温暖。
      就在她生无可恋千方百计寻死之时,无意间她得知了一个消息:她的情敌凤皇上神用独创的异术,重塑了她已灰飞烟灭的心上人。
      荼靡来到凤皇身陨之地弱水河畔,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巨大凤凰遗骨沉浸在血红色弱水中和被它包裹其中的一株稚嫩的莲花。
      还有河岸上一个尚未消散的阵法。
      荼靡按照那阵法,满怀希冀的开始重塑拂阡。
      然而,她付出了所有,最后却成了一场空。
      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令她嫉恨到发狂的女子,她的身边还站着一名始终以守护者姿态护着她的清冷男子。
      荼靡听到凤皇唤他莲华。
      这个名字她曾从拂阡的口中听过,彼时拂阡嫉恨交加咬牙切齿的重复着这个名字。令她顿时恍然,这个名字的主人就是拂阡对凤皇求而不得的根源。
      可是,为何?
      为何同样付出了所有,她却换不回心爱之人回来?
      凤皇告诉她,因为拂阡不爱她。
      拂阡不爱她,她不是他魂魄的归宿,唤不回他。
      连再给她一次做替身的机会拂阡都不给了。
      阵法逆转,一切回到了原点,唯独她如微弱残烛将息。
      意识渐渐涣散,回溯的记忆带着她回到与拂阡初识的雨中。青色竹伞下白衣墨发的拂阡缓步朝她走来,冷峻的俊容静静的凝着她,干净温暖的手递至她眼前。
      荼靡开心的弯起唇角,朝着虚空之处伸出手。
      一触而散,终究还是幻影。
      在不知谁的叹息中,荼靡慢慢合上了双眼。
      手捧着荼靡仅剩的一缕细弱的魂魄,紫苏只觉得世间竟还有似拂阡这般的蠢人。
      明明心里爱的是荼靡,却咬死了认为自己喜欢的是凤皇。
      害得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梦中出现的女子,是凤兮。
      两辈子都爱错了人,紫苏十分不愿承认这个蠢货竟是前世的自己。
      但他又有些羡慕拂阡。羡慕他拥有了一个人如此丰盛的爱意。
      紫苏凝着那缕微弱的魂魄,心里很不是滋味。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前世之事已随着拂阡的魂飞魄散了了,荼靡和鼎禹山都与今世的紫苏没有干系。
      但望着这座毫无生机的死山,看着眼前几近湮灭的魂魄,紫苏发现自己并不能放下。
      他想再次看到那葱郁苍翠的山林,山间嬉戏的生灵,以及前世临死之前渴望看到了那个女子。
      紫苏决定实现自己的愿想,这也算是弥补了前世之过。
      计划有条不紊的一步步推进,在将要成功前夕却出了岔子——荼靡的魂魄支撑不住了,然而鬼界的浮屠往生道的门却还差几日才能开启。
      无法,紫苏只得强行打开浮屠往生道,提前开启逆转法阵。
      日子不巧,正是凤兮与莲华的大婚之日。紫苏不无缺德的想,这就当是他送给他们的新婚‘贺礼’罢!
      逆转法阵开启,作为最后一个祭品的紫苏站在法阵之上,望着踏入浮屠往生道、化成生前模样的荼靡,微微扬起笑意。
      后悔无期了,荼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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