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一朵冰莲花》水寒川

73、梦中

　　莲华漫无目的的逃，脑海里前世记忆与今生的回忆交织浮现。
　　他想要的仅仅只是和她在一起，为何这么简单的愿望，求了两世，都求不到。
　　是他们没有缘分吗？
　　若是无缘的话，为何要让他们在四方荒泽里遇见？
　　若是无缘，这辈子为何又让他们重逢？
　　又为何让他尝到幸福的滋味。。。。。。。。
　　清明的视野被水幕隔断了去处，心脏疼到麻木。
　　恍惚中不知过了过久，不知身在何处，莲华只觉得好累，好累。累到想就此睡去。神力慢慢散开，他任由自己的身体下落。
　　莲华坠落在一片宽广的水域旁。体内的弱水之力托着他缓缓浸入水中。
　　冰冷的水流，似母亲一般温柔的包裹住他。汩汩灵力自水中蜿蜒而上，缠裹住他的伤口，狰狞可怖的伤在灵力的滋养下很快愈合。
　　莲华沉浸在水中，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这片水域是他的出生之地——弱水。
　　莲华放心的闭合双目，任由自己像婴儿一样蜷缩身体，随着水流沉入水底。
　　沉在水底的枯骨发出微弱的红光，丝丝神力犹如藤蔓自枯骨向上缠绕，从水流之中接过莲华。
　　熟悉至极的温暖将他包裹，隔绝了弱水中的寒意。
　　这股暖意，陪伴他经历了从出生到化形，直至能独立走出弱水。在熟悉的温暖里，莲华忘记了求而不得、撕心裂肺的痛苦，崩溃的神智逐渐趋于平和。
　　他陷入了酣甜的沉睡。
　　沉睡之中，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到，凤兮瘫坐在一片无尽晦暗的废墟之上，怀抱着半片残叶，哭的撕心裂肺几近昏厥。她哭喊着他的名字，呕出一口口的鲜血，一遍一遍地在废墟里寻着他的踪迹。
　　他看到，她因他彻底与她曾敬重的始神决裂，与昔日同袍拔刀相向，扔掉了上神光环，带着一身的伤叛出神族。
　　他看到，她疯狂的搜寻各种古籍，不眠不休夜以继日的翻看，寻找能够复生的他的方法。
　　他看到，经历了无数次希望与绝望，神智濒临崩溃的她抱着那半片残叶，将长枪锋利的尖端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将自己伤的鲜血淋漓。
　　他看到，她捧着一卷古籍欣喜若狂，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他看到，她沐浴焚香，换上了一袭绯红的嫁衣来到四方荒泽。在两人化形的水泽旁，四方荒泽里生灵的见证下，一身嫁衣的她独自叩拜了天地，成了他莲华的妻子。
　　他看到，她在弱水河畔剖开了自己，用心头血在弱水河上画出了一个与荼靡极其相似的巨大血色法阵。她剔出自己的凤凰骨，将它沉入弱水之中。而后用周身大半的血肉，将剜出的心脏，封入凤凰骨中。
　　整条弱水，都被凤凰血染红浸透了。
　　奄奄一息的她伏在弱水河畔，口中喃喃唤着他的名字。。。。。。
　　冰冷的弱水河清了又红红了又清，反反复复无数次之后，终于一日，河底的凤凰骨中，那团血肉凝成了一朵血色的莲花。
　　之后的十余万年，她用自己的血肉与神力日日浇灌温养那朵莲花。直至魂魄支离，即将消散的那一日。
　　她用灿金色的双眸温柔缱绻地凝着那朵吸收了她全部生命力的莲花，无声地向他倾诉着自己的爱意。
　　她爱他，远胜于自己的性命。
　　天际闪耀着赤红光芒的星辰陨落，弱水里的凤凰骨化作最后的养分，温养守护着莲花。
　　又过了数万年，凤凰骨也只剩下了几截枯骨，静静地沉寂在冰冷的弱水河底。。。。。。
　　莲华缓缓睁开眼，眼角沁出的泪随之融入了弱水之中。面前的枯骨萦绕着浅淡的红光，前世的她朝他弯起灿金色的双眸，飘在虚幻之中，伸手一触就烟消云散了。
　　但下一瞬，又再次出现。她拼命划动水流，用尽全身力气的朝他游来。绯红的衣衫漂荡在水中，似二十万年前染透整条弱水的凤凰血。
　　莲华倏地缩紧眸子，似条游鱼般飞快来到她身边，强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拖出了水中。
　　双手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莲华双眼通红看着她，牙齿要的咯咯作响。
　　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令他一时分辨不出现实与梦境。
　　他想质问她，为何要如此伤害自己，他豁出了性命要的不是她魂飞魄散的结局。他只想要她好好的活着，哪怕因此遗忘他也行。
　　然而，他又担心从眼下的他情绪不稳，急怒之下会口出伤她之语。
　　现在的他，满眼都只剩下梦中那无边无际的血色。
　　莲华强迫自己松开凤兮的手，转过身去。
　　凤兮却又抓着他的衣襟将他扯了回来。
　　凤兮直接上手扒开了他的衣衫，看到胸口伤口已痊愈地只剩下一道极其浅淡的淡粉色的痕迹，她才稍稍松下提了一路的心。
　　她瞧着莲华，神色很是难看，语气中隐隐压着火气。
　　“为什么伤害自己？”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我若是惹你生气，尽可对我发火了就是，别伤害自己行吗？”
　　无法形容当她看到他鲜血淋漓的剖开胸膛之时她是什么感受，简直比亲手挖出她的心还让她难受。
　　莲华掰开她的手，拢好衣衫抬步就要绕过她继续走。
　　凤兮不依不饶的横跨一步挡住他的去路。
　　“今日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莲华顿住，他抬起眼凝着凤兮，压抑的情绪逐渐失控。
　　“是该说清楚。”
　　话音落地，他倏地扬起手，背后的弱水急涌着向两侧分开，露出沉在河底的枯骨。
　　莲华招招手，枯骨飞横到两人面前。
　　凤兮微怔，心里涌现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莲华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与它是何关系？”
　　靠近凤兮，那截枯骨淡淡的红光蓦地明亮了一下。凤兮看了看自己的旧骨，捏紧了紧指尖，装作若无其事地回道：“这就是一截枯骨罢了，能与我有何关系呢？你总不会认为，它是我的罢？”
　　“不是吗？”莲华紧紧盯着她眼。
　　“当然不是！”凤兮睁圆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道：“且不说这骨头瞧着沉在水里的时间都比我年纪大，就从外形上来看，也与我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啊。”
　　顿了顿，凤兮续道：“这里弱水河，水里的水灵之力太纯厚强盛，与我身上凤凰真火的相克，靠近这里百里之外我都会感到不舒服，根本就不可能来此。你怎么会认为，这截枯骨是我的呢？”
　　莲华一眨不眨的凝着她。“真的？”
　　凤兮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仍强逼着自己与他对视。“真的，我不会骗你的。”
　　闻言，莲华松了一口气，点点头喃喃道：“那就好。。。。”
　　然而，话音未落，他忽然眼前直挺挺地向前栽去。
　　“莲华！”凤兮忙惊慌失措的抱住他，两人一起向地面摔去。凤兮下意识地扭转身体将自己垫在了他身下。
　　莲华伏在她身上，没了意识。
　　凤兮抱着他喊了几声仍是未见清醒。心里顿时有些着急。将枯骨收进自己的袖中——她不知莲华为何会突然起疑，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先将‘证据’藏匿了为好。
　　凤兮心急如焚地带着莲华赶往紫极帝君的府邸。在半道上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玄机子。
　　玄机子一看面色惨白的莲华，顿时顾不得凤兮还在场，径直伸手探向莲华的胸口。
　　凤兮眯了眯眼，看来对于莲华的情况，他是知情的。若是放在寻常，她定是要将他知道的都掏出来，但眼下，莲华昏迷不醒，她顾不得与玄机子算账。
　　可她也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凤兮让玄机子跟着她一起去了紫极帝君的府邸。
　　紫极帝君瞧见两人，什么也没有说直接让她将莲华百宝囊中的那颗玄青色玉石拿出，而后将玉石置于莲华的心口。再然后将那只缠在他脚踝上的小应龙提上来，割破它的尾巴尖放出一点血滴在玉石之上。
　　玄青玉石登时发出耀眼的淡蓝色光芒，只过了须臾光景，玉石便彻底消失化作一股神力注入了莲华的胸口。
　　小应龙抱着自己的尾巴尖唧唧呀呀的叫唤，紫极帝君扯着它的龙角将它丢了出殿外。
　　殿门随即砰地关上，外面传来小应龙愤怒的抗议声。殿内的众人谁都没有在意。
　　凤兮看着仍然紧闭双眼的莲华，焦急道：“他怎么还不醒？”
　　紫极帝君顿了顿，道：“混元石要修复七情琉璃花带来的损伤以及清除回极金丹的药力尚需一些时日，莲华他不会这么快就清醒过来的。”
　　凤兮闻言愣了一下：“七情琉璃花？”忽然脑海中浮现出那朵极像凤凰图腾的花，以及莲华被剖开鲜血淋漓的胸口。
　　她蓦地看向玄机子，赤金色的眸子杀意森然。
　　“玄机子，此事，你是否该给本座一个交代？！”
　　恐怖强悍的威压骤然压迫下来，压的玄机子猛地跪倒在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紫极帝君拂袖相拦，道：“好了，此事怕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你先放了他，让他慢慢讲。”
　　凤兮顿了下，将威压收回，沉声道：“本座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再敢隐瞒，我会踏平你的无妄山！”
　　威压撤去，玄机子猛咳了几声舒缓了气息，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
　　“上神知道尊座出身弱水，本是没有情根的。可是面对您的深情，他又极其渴望能给予您回应。尊座他不想辜负您的情意，想与您携手共渡漫长的神生。他一直在为之努力。”
　　“可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因为，您红鸾星动了。用不了多久，您的命定之人就会出现，他会取代尊座在您心中的位置，夺走您对他的情意，让尊座的所有努力化作泡影。”
　　“尊座他放不下您，对此很是焦虑也很痛苦。”
　　“有一日，尊座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七情琉璃花，他捧着七情琉璃盏，眼里充满了希冀的光芒，他让我帮他种下琉璃花。尊座是天生的无情根，七情琉璃花能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可是看着那样的尊座，我根本无法拒绝他。有希望即使是恨渺茫的希望，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七情琉璃花种的过程是血腥而痛苦的。种子需要在尊座剖开的心脏里温养些时日，而后再拿出来置于七情琉璃盏中，浇灌您的一滴鲜血令其发芽，再然后把发了芽的琉璃花种入尊座的心脏内。一旬一次，从种入到开花，反反复复要剖开他的心脏数十次。这还不是最痛苦。最难捱的是种了琉璃花之后。吸收了凤凰血的琉璃花带着凤凰真火的灼烧与尊座体内寒冷的水灵之力相斥，一热一冷，相互交缠，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
　　“所以，每次种完七情琉璃花之后，尊座的脸色都会很难看。他怕您看出异样，才不得不用焕颜的法术这种下策。”
　　顿了顿，玄机子抬头看向凤兮，朝她深深拜伏在地。道：“尊座看您极重，他不想失去您，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才种了七情琉璃花，不是有意骗您的。您。。。。您能不能看在他为您吃了这么多苦的份上，原谅他这一回。”
　　听了玄机子的叙述，凤兮的心里一阵绞痛，她攥紧莲华的手，合了合眼眸，哑声又问道：“回极金丹又是怎么回事？”
　　玄机子抿了抿唇。
　　“回极金丹有催发七情琉璃花的功效，尊座想尽早让七情琉璃花开花，所以就。。。。。”
　　玄机子没有再说下去。
　　回极金丹是东荒帝君徽慎炼制，莲华应是上次去极墨城之时，向徽慎讨要的。
　　七情琉璃花在回极金丹的催发之下，应是开花了，只是没过多久还是枯萎了。。。。莲华那时突然来九曲湖心亭找她，应该是想要用她的血来挽救七情琉璃花的。
　　凤兮想起那时莲华剖开胸口，一脸悲怆的神情，心疼地无法呼吸。
　　伸手轻轻的触碰莲华苍白的面容，凤兮喃喃：“都是我的错。。。。。”
　　紫极帝君看了看两人，顿了下，道：“玄机子，你先回去罢。”
　　玄机子默了一会儿，对紫极帝君和凤兮分别躬身拜了拜：“小神告退。”
　　看了眼玄机子离开的背影，紫极帝君道：“凤皇，他前世的记忆恢复了。”
　　凤兮倏地回头。
　　紫极帝君叹道：“莲华对你用情至深，他前世的记忆几乎都与你相关。七情琉璃花虽未种成，但它确实曾短暂的莲华心里扎下了根。情根激发了前世的记忆，他现在已经完全记起了前世之事。”
　　顿了顿，他续道：“其实，在莲华化形登临神界之时，我与徽慎曾试图唤醒他前世的记忆，借此想寻找关于你下落的线索。结果发现他的记忆与情根两者是相互依存的。”
　　凤兮默了默转过头去看向莲华，“之前我大约猜到了会是这样，所以，才选择了用笨拙的感同身受方式，一步一步慢慢教他识情知情。”
　　紫极帝君闻言垂下了眼帘，道：“凤皇，徽慎他也是想帮你们。。。。”
　　“但错了就是错了。”
　　殿门吱呀被从外打开，身材高大的男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接去了紫极帝君的话头。
　　两人同时抬头闻声望去。
　　东荒帝君先是看了眼紫极帝君，而后转向凤兮，慢悠悠的道：“是我思虑不周，对不住了。”
　　凤兮道：“不用，就如临栖所言那你也是一片好意，怪不得你。我还要谢谢你，谢你将混元石送给莲华。”
　　“不用客气。”徽慎点了头，看向紫极帝君真诚的称赞道：“阿栖，许久不见你越发的好看了。”
　　紫极帝君斜睨了他一眼，道：“你大老远地跑到我这里做什么？有事快说无事滚蛋。”
　　徽慎挑唇，道：“想你算不算是有事？”
　　紫极帝君愣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胡言乱语什么。”
　　徽慎顿了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抬步来到莲华的榻前。
　　凤兮看了看他脸上黯然的神色，轻叹了一息。
　　徽慎垂眸看向莲华，抬手悬停在他身体上方，掌心向下，淡蓝色神力笼罩住莲华的身体。不多时，徽慎收回了手。他看向凤兮，道：“他大约还有一刻就能醒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凤兮抿紧了唇。
　　徽慎继续道：“在给他回极金丹前，我曾和他说过，七情琉璃花对他极大可能没用，我劝他早些放弃免得白白遭一番大罪。但他说，没有情根他就没有资格与你在一起，他无法接受将来你的身边站着其他男子。
　　他对你，很是执着，比起那时的小莲花精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会因此次失败就放手的，可能还会寻别的法子折腾自己。你不如与他坦诚相告罢。”
　　顿了顿，他又道：“放心，他虽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但他不恨你。”
　　紫极帝君也道：“莲华曾来问过我，他死之后你的情况，瞧着模样像是知道了什么。”
　　凤兮想起在弱水河畔他质问自己的场景，咬紧了唇瓣。
　　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模样，徽慎叹了一息转身抓过紫极帝君的手，将他拉了出去，把整个大殿留给了他俩。
　　沉香袅袅，静寂了一会儿，床榻上的莲华眼睫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凤兮坐直了身体，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