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骨》万古空

1、大势1

　　(沈如恪，北唐秦州人。参三公主政，旨眷注辞名。居于原乡，课农桑。)
　　“沈公台，倒是乐得如此。”
　　秦州城外的某户人家，月桂花树下，两人弓杯挽酌。其中一人如是言。
　　另一人黯饮一杯，对答；“如今境况，诚非我愿。陈君志在安民，又岂不知我朝陛下的心思。我欲效报我君，我君又何以安我？”
　　唤陈君的男子，名陈徹，字华冶。另一男子则唤沈如恪。本当今唐显宗之爱臣。因弹劾公主包庇魏人，成今日境况。
　　递酒推杯，二人饮罢。
　　陈徹辞别前，拜言；“沈君乃是凌云木，他日必当抚青云直上。今天下不出我料，不久必会各地并起，纷然伐魏。我想唐君若要在北魏面前谦逊低调，大志如您，恐怕抉择之日不久了。”
　　沈如恪似有思索，目送陈徹离开。
　　见府上侍从皆有疑色，便与之言；“不让你们动手，是因为陈徹虽是齐君近臣，但于北唐来说仅是说客罢了。杀之，不过尸首一具，反而引得齐人怒火。不杀，结个善缘，让他去蛊惑魏国吧。陛下既把我贬了，心中必会清楚此间利害。”
　　想着陈徹所说天下将乱，不禁又怅然叹息；“其实天下的大势如何，不过都在那北魏的卫烁手中，她未动，天下谁敢动呢？”
　　“那您与他国说客接触，还放走了他。如此岂不是增加了公主谋害您的话柄？”左右不解。
　　　沈如恪笑说；“陛下又不会杀我。公主能奈我何？”
　　北唐公主李毓，三度率军东伐，建有军功在身，帝又极信爱她。敕封安王，领龙宛军持节，三州参军。
　　等她成亲后，皇后便将自己所建微止府。赐予二人。
　　“殿下，沈先生接触了齐国的陈徹”监视沈如恪家外的探子禀报。
　　殿前女子拢着另一人长发，慢慢替她簪梳。温声问:“如昨日那般？”
　　那公主李毓正思考沈如恪为何会见待陈徹，听问轻愕片刻，答:“你且随意。”
　　又对外侍探子说:“继续盯着，再有消息立刻回禀。”
　　探子恭答:“是”遂退下。
　　待二人收理好身妆，李毓问:“卿可有何见解？”
　　女子答：“外人不宜干政，公主自做处理即可。”
　　公主轻笑，剔了她一眼；“装痴说楞，你于我何来言外内一谈？”微侧身，触女子衣襟，二人将要贴身，方止言；“况且若真非要细论，卿必须是内人。”
　　女子知她疑心又起，安抚柔声说：“如今你已省了起初那般心急，处事也少有毛躁，北唐的事，算你半个家事，我理应听从你的。”
　　李毓听后，不由扬眉欢快，颇带调侃的说:“非也，余生悠长，仍需努力，望还待阿书不吝指教。”
　　但看着信，又不免柳眉微皱，抱怨言；“不过这沈如恪不杀陈华治，倒是个聪明的。使我如今，进节制不了他几分，退还被他耻笑。实在是我心头患，又心中佩。”
　　女子笑；“奈何得住你，也算沈公台的平生乐事了。”
　　公主看着她笑了，便也不由笑。其实李毓自己也不是很想与先帝托孤重臣交恶如此，奈何沈如恪不识抬举。斤斤计较自家妻子卫宸为魏人。
　　其后，李毓行了一请礼。前赴今日唐显宗的家宴。
　　此时宫中，唐显宗李承显作为北唐第三代君主，人常说富不过三代。果然如今强敌环伺，虽北魏的卫宸同自家妹妹结了姻缘。但边疆上，北魏的齐王顾宁却一直骚扰边境。边境守将魏文清与万俟生二人言非齐王顾宁的对手。上书求兵。
　　另一边南方三国似有欲向北魏称臣之疑。今日之宴，说是家宴倒不如是风云宴。
　　琉璃篆玉，各华珠彩。北唐的邕宫颇呈一派祥和。
　　反观千里外，烈阵寒云，两军营垒对夹，千军万马叠重。一夫呼，万军并声。军前女子，一柄饮萧剑，烈风炽阳下，正所谓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
　　城墙上，对阵二人，一人持枪，乃北唐都户骑将军万俟生，另一人则一纸白扇，乃北唐三辅之一的魏文清。二人脸色并不大好，如今节节败退，倘若失了秦关，实在无颜再面北唐先君。
　　魏文清企图劝退顾宁：“顾大人何苦咄咄逼人，两国之间已渐成亲事，何必讨战，岂不多想想卫姑娘处境。”
　　顾宁与卫宸的关系很微妙，这天下人皆知。两人在北魏相互节制，因卫宸赏罚严格，执政分明，卫判官一词，便是顾宁所言。顾宁便揶揄说：“我卿卫宸三征北唐，终被唐女子而挟。成她人之妻。本王自是感慨万分，不过想想如今，吾有爱妻，君等又非女子。若欲效她，恐怕不妥吧。”随即北魏众将皆笑。
　　万俟生并未对过顾宁，见她狂纵，怒由心生，喝言:“那便劳顾大人指教一二。”
　　顾宁伸手拜礼，不久二人兵马相接，酣战三合。刀光剑影，可谓玉华相接短兵促，暗疾点风烈如生。分离之际，二人不论上下。有一骑，二人欲再战之际，暗报顾宁。顾宁色改三分，恢复镇定。深深望了眼秦关。
　　对年小六岁的万俟生调侃说：“小家伙指教了，秦关放于此，本王日后再取。”遂撤军。
　　魏文清见其离开，叹了口气。见万俟生欲追击，忙对万俟生说：“将军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谓英雄，但望莫要再如此轻敌。”
　　万俟生面色不愉，问：“大人怎单畏壮她人威风？”
　　魏文清回忆道：“她们北魏人素来作战凶狠且以奇兵诡术出彩。战场，不是说你击退便为胜，而是你杀俘了别人才算。”他指着左右两边烟起之地。那顾宁已安设伏兵，倘万俟生出战，她永居不败之地。
　　万俟生方见方才情况之险，不由汗流浃背。说：“谢大人指教”
　　魏文清摆摆手：“不是我指教你，而是北唐需要你来指教。我已经老了，经验只不过是纸上谈兵的砝码罢了。她与你交战，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自信可以胜你，并不是因为她的伏兵，那些只不过是两全之策，大概是为了一箭双雕罢了。”
　　说罢，叹了口气，脑海里回忆起一个令他敬畏至今的女子。继续说：“她的自信真是令人羡慕。那个给她如此自信的人，是北唐在一直期待出现的。”
　　少年此时或许不懂，只是静静听着他说。但总有一日，少年的目光会比现在悠长，深邃。
　　再说邕宫，李承显无奈看着李执品尝饭前甜点。唤说：“五弟。”
　　李执应和：“阿哥，你不懂。李毓为了欺辱我，断了我府上所有甜点。”
　　李承显笑：“定你又招惹她了”
　　李毓刚巧听见：“人人都说显宗英明于世，如今看来果然是明查秋毫，犹如尧舜涅槃，投在北唐。”
　　李承显看她进来，笑骂：“顽劣丫头，又嘴上不饶人，自寻位子坐吧。卫姑娘呢？”
　　李毓言：“她呀，寻你家夫人去了。”
　　李承铉本侍在显宗旁，好奇问：“她二人怎么这般心有灵犀。”
　　李自济说：“什么心有灵犀，分明阿哥不让嫂嫂齐来，阿姐也是如此。”
　　李毓敲了一下李自济，恼然说：“同我又何干系。我是会管住我家夫人自由之人？”
　　李承显咳了一声，示意莫要再言。众人虽看似心合，实则各有心思。但李执算运气好，无人顾及他的甜品。总算自上月遭李毓教训后，吃了回来。毕竟是十四五，虽说早熟，也还是个孩子心性。
　　最荒诞的是，这宴会，竟无一人谈及顾宁之围。
　　对于顾宁出兵，南方较强的三国却各路说辞。
　　先是南齐，按推算陈徹已抵达北唐，便自以为这宴会将决定北唐的风向。南齐的君主萧偃，今日连平时的风花雪月都顾不得，倘若北唐降了，他齐国，不过是案板之肉。叫他如何不忧愁。
　　赵国，陈国，因为一来他们的探子连沈如恪面都未见。二来虽有陈思追治军英明于世，曾击败过齐王顾宁。但北魏的名将，何其多。
　　想了想如若北唐降，他们即使坚守，在时间面前也都终化为投降。索性如果北唐投降，他们也降就是。不过，让鱼儿突然换水，相必心中自是不愿。北唐若不想换水，他们也的确有待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