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原》俞禾

2、02

　　他今天心情罕见的不错，一是打人打舒服了，二是放了只王八算做了件善事，最重要的是上次那批货卖的不错，他能有点钱买烟。

　　“是挺好吃的，怪不得卖的快。”萧适原吃了几口苹果，还是不带劲，从口袋里掏出根雄狮点上。

　　一年前，他爹因为胡了把大的过于激动死在赌场上，留给他一家小破水果店，还有一屁股的债，他妈改嫁的速度比债主上门速度还要快，好像彻底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萧适原靠不要脸扯谎和不要命打架也能敷衍敷衍债主，不过剩下的钱不够他抽什么好烟。好在雄狮抽着不怎么舒服，闻起来还行，薄荷味的，不熏人。

　　他没烟瘾，甚至过肺的动作还略显青涩。毕竟以他现在的处境，对任何事情上瘾都是件很奢侈的事儿。

　　“你表哥还好吧？”

　　宴青不会安慰人，只能拍拍罗牧芝的肩。

　　“肋骨断了两根，胳膊也断了。”罗牧芝看了眼病床上不成器的许泽，“都高三了闹出这么个事儿，还好本就打算复读，“他喜欢班上女同学，人没看上他，被他撞见和萧适原走一块儿，他不分青红皂白就上去想打人，没想到被人打得一塌糊涂。”

　　“哦。”这么一说感觉挺活该的，宴青顾及着好友没说出口，“对方怎么说？”

　　“对方？”

　　罗牧芝到现场时就只有许泽一个人躺在地上哀嚎，没看见萧适原长什么样，听许泽的描述是个很恶劣凶残的人，下手很重，完全不像个十六七岁的学生，“跑了，还能怎么样。”

　　“也不能报警，都是一个学校的，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再说也算互殴，只是许泽打不过他。”

　　“是他太不要命了！”

　　许泽声音很虚弱，情绪却很高昂。当着喜欢的人的面被高一的小兔崽子暴打，这面子他怎么着也得找回来。

　　自己没和许泽有什么来往，但从罗牧芝的描述来看，他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儿，能让他吃这么大个亏，那个萧适原想来也是个可怕的人。

　　宴青头疼，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怎么越来越多，“让你表哥好好休息吧，也快毕业了，应该遇不上他。”

　　“嗯。”罗牧芝也没别的可做的，“我得等我姑妈来，明天不能陪你去看展了。顺便提醒提醒你，在学校要小心点萧适原。”

　　“我都不认识他，怎么小心他？”

　　“反正小心点，听许泽说他长得挺丑的。”

　　宴青敷衍的点点头，她忙得很，没心情去招惹个校霸，还是长得挺丑的校霸。

　　端午假期最后一天，宴青本想在床上度过，宴何非缠着她买悠悠球，她被烦的不行只好换下睡衣出门。

　　为了能赶上睡个午觉，她选择抄近道走小巷子回家。

　　撞见个熟人。

　　“你在和我开玩笑？”萧适原一把撕碎欠条用力往身后的垃圾桶一甩，往前进了一步，挽起的袖子下露出的小臂青筋凸起——显然他心情不太美妙，“你当我傻子？自己老子的字不认识？”

　　本来就穷的口袋比脸干净，有些债主能躲有些债主不能躲，还有些人拿着个假欠条就想装债主骗钱，萧适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我是你舅舅，怎么能骗你。”舅舅哎呀一声叹道，费好大功夫伪造的签字怎么被他一眼就识破，估计就算是真的欠条他也根本就不想还钱，“你没钱还也不能撕欠条吧，我是你长辈，怎么样也不……”

　　“你算个屁的长辈。”
　　萧适原冷笑了声，压低了声音在人耳边威胁，“我妈都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我还认你这个舅舅，合着撒哈拉大沙漠的水是全在我脑子里？要有下次……”

　　他一拳下去带着风声，到底还是留点情面，歪了几分把人脑袋边的玻璃墙打得粉碎，玻璃渣划过人的脖颈留下瘆人的红痕滴着血珠。

　　“你就跟这墙一样。”

　　他也不想搞这么难看，自己还得疼一疼，但还是一次没彻底解决，以后老缠着他更烦。

　　和烦比起来，疼完全不值一提。

　　他出拳的一瞬，宴青下意识后退一步，看着他修长苍白的手指关节被锋利的玻璃扎破流血，好像每次遇见他都没什么好事儿。

　　“你看什么？”萧适原打发走舅舅才发现巷子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小姑娘，还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想伸张正义？”

　　自己心情正差，最好别撞枪口上。

　　他没认出宴青，应该说他不擅长认人，尤其是对他没什么威胁的人就更没记住的必要。

　　“你挡我路了。”

　　因为那个黑色耳钉，宴青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不穿校服的少年看着成熟很多，加上话语间的桀骜不驯，让她莫名的心烦。

　　前天还嬉皮笑脸的和自己搭讪，现在就翻脸不认人，简直是神经病。

　　“行，你走吧。”

　　萧适原耸耸肩，退后贴着墙站，不耐烦地低头看了看出血的手，买创口贴的钱也是钱，早知道还是该打脸。

　　也不用打，意思意思他就怂了，说不定还能送自己包烟。

　　看来她嫁的也不怎么样，不然便宜舅舅就去找妹妹要钱了。

　　萧适原正想着，抬头一看小姑娘还在，没走，离自己更近了。

　　“有事儿？”

　　“没什么。”宴青没忍住，“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都在打架？”

　　“我又没对他动手，怎么…..”萧适原正意外为什么要和她解释，突然掐了话头，“每次？你见过我？”

　　“嗯。就前天。”

　　她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记起来，又打算怎么解释。

　　她想得有点多，萧适原从不会难为情。

　　“小学妹是吧？”

　　小姑娘抬着头看着自己的样子很熟悉，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很清澈又很犟，有一种……脆弱的力量，萧适原猛一下想了起来，“不该管的事儿别管，回去陪男朋友玩儿吧。”

　　这悠悠球可真够丑的，萧适原想，这小姑娘眼光不怎么样。

　　宴青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出来的结论，“我没……我没想管你。”

　　你不想管我问什么，有路怎么不走，萧适原没明白，他当然不会觉得宴青是在关心他，因为根本没几个人会关心他，何况是两面之缘的路人。

　　可能是间谍。

　　萧适原觉得自己的推理很有依据，“你十二中高一的是吧，叫什么名字？”

　　他居高临下的语气让宴青很不适，要不是他长得好，和外头凶神恶煞的混混不一样，她早转身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宴青反问回去。

　　“萧……肖洛。”萧适原张口就来，“小月肖，洛阳的洛。”

　　他记得那天提醒过她要小心萧适原，她很不以为意，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全无警惕。

　　也没怎么下狠手，那个叫许泽的也太不经打，就那么几下断了几根骨头，她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觉得萧适原很可怕。

　　“你呢？”

　　好像没理由拒绝，怎么样也是校友，认识认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宴青，海晏河清的宴，青色的青。”

　　啧，还挺有文化，海晏河清的宴，萧适原倒腾了倒腾自己的记忆，没听说过，准备回头打听打听。

　　“行，以后在学校碰见别和我打招呼。”

　　萧适原想的是，要被人看见那自己就白装了。

　　宴青想的是，这人可真够自恋的。

　　三天假一晃就过去，高三学生安安静静的为最后的战役做准备，高一的教室里躁动不安，多休息一天，心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收回。

　　“还有一个月期末考，我真的每天都在犯困。”罗牧芝打了个哈欠，“我昨天还被许泽拉着聊天到一点。”

　　“他精神真好，受伤还能熬夜。”宴青用湿纸巾仔细擦着课桌，三天落的灰一抹就是一层黑，她忍受不了脏，“周五月考，你少和他浪费时间，他和你也没什么聊的。”

　　“他拉着我聊萧适原，说他多么恶劣，欺男欺女，说高二一个女生和他表白好几次都被拒绝，最后一次直接把她送的礼物当面扔了，那学姐都哭了，偷偷化的妆都花了。”

　　“他亲眼看见了吗，说的这么生动？”宴青隐隐约约感觉哪儿不对，“长得挺丑的也会有女生喜欢？”

　　同时，楼下七班的萧适原打了个喷嚏。

　　大夏天的哪来的感冒，肯定是哪个狗东西在骂自己，萧适原合上书，打算照常睡到下午，要不是家里空调不好用，他压根就不想来学校。

　　“不明白。”

　　罗牧芝摇摇头，“各花入各眼，说不定学姐就喜欢这一款。你呢？”

　　宴青被她问的摸不着头脑，“我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又打架斗殴又性格这么恶劣，还长得丑，你居然不回答肯定不喜欢！”罗牧芝夸张的睁大眼，见宴青没有和她开玩笑的心思又恢复正常，“我是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啦。”

　　“没想过。”

　　宴青没在敷衍她，她是真的没想过。

　　通过观察班上早恋的小情侣，她认为多个男朋友对生活也没多少正面的改变，还不如考个好大学来得实在，况且，“宴何已经够烦人了，我不想有第二个青春期男性烦我。”

　　“你那个弟弟确实不省心，你爸妈也不管管。”

　　宴青没办法，因为她是姐姐，姐姐得让着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