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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其实一路上陆鸣沧都没认出他来,直接揪住他的胳膊就奔向了派出所。到了门口,他斜视了一眼对方,也依旧没认出来。

      直到徐呈被他扔到办公室的地上,灯光将那少年的整个身体照亮,他抬起倔强的脸,光线映在他深棕色透亮的瞳孔里,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陆鸣沧神情一骤,脱口而出:“又是你……”

      徐呈的胳膊肘被地面磨破了皮,他没去在意,面不改色。因双手被铐于身后,爬起来时略微有些狼狈。站直了身体,便用一种挑衅的眼神去直视对方。其实他也不想用那样的眼神,只不过早已经习惯这么去看别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转换。

      随即,陆鸣沧宽厚的大手掐在他肩膀上,又将他摁到了地面。这回,他本能去反抗,用尽全身解数躲开男人的手劲,可结果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这回比上回还严重,还狠。上回小警察收着力,只想让他听话,可这回他有所反抗,换来的必然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他感觉到右脸火辣辣的,原本好不容易维持的形象,现在又是何等狼狈不堪。他嘴上依旧带着挑衅的笑容,身体不再使劲,认了输。

      陆鸣沧不觉得自己出手狠了,毕竟面对此类纨绔无良之徒,他从来就不会手软。眼下,他收回手,望着徐呈的双眼,说:“让你起来了吗?给我跪好咯!”

      徐呈这辈子就没跪过谁,他便软塌塌的往下坐,屁股垫在小腿上。

      这会儿办公室就陆鸣沧一个人在值班,他甩了甩手,兴许是方才扇脸的时候连带着弄疼了。接着挪了把椅子到徐呈正对面,跨开修长的双腿坐下。先是盯了徐呈好一会儿,然后不紧不慢开口:“你胆子可真不小,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破坏公物,故意挑衅我呢?是不是上回没蹲够?”

      徐呈显然不接他的话,光顾盯着他略微抽动的神情。

      “叫什么名字?”

      他没应声,对方便伸手过来,他以为又是要打自己,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可结果不是,陆鸣沧只不过推了下他的脑门,沉着声说:“问你话呢,哑巴啊?”

      他缓缓张开嘴,迅速念出自己的名字,念完后还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我记得你没成年吧?怎么不读书了?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面对陆鸣沧没那么粗暴的语气,以及三个涉及正常谈话的问题,徐呈一个字都还没回答,只觉得腿又酸又麻,先抬起臀部,打算站起来。陆鸣沧习惯带着调侃的方式对犯事者进行问话。所以他问出这三个问题倒也不需要对方立马回答,便靠在椅子上调转起手腕上那块银色名表。余光瞧见徐呈正准备起身,他说:“我没让你站起来啊,瞎动什么?”

      徐呈只好恢复先前坍塌的跪姿,幸好活动了下,血液得以流通,现在双腿也好受了些。

      接着,陆鸣沧又重复刚刚的问题。也不转表了,探过身子,与他面对面,目光直视目光。其实俩人之间的距离隔了差不多一米,但在徐呈眼里却好似那个人的脸就贴在眼前,他觉得心里的感觉十分古怪,便往后闪了下,紧接着说:“这不关你的事儿。”

      “你丫口气还不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徐呈:“当然知道。”

      “你这进来第二趟了,打算在里面待几天啊?”

      徐呈不说话了,他也没想好待几天。他知道对方天亮了就会回去,到时候值班的就换做别人了。他对其他任何人可不感到好奇。所以最好天亮了自己也能离开。

      “你砸坏了玻璃,得赔偿才行。而且,这回没监护人过来领你,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我没监护人!”他干脆回答。

      “你爸妈呢?”

      “都走了。”

      陆鸣沧没明白这个走了是字面意思还是死掉了,所以反问了一句:“走了?”

      本来徐呈也不想提这些事,他以前从未跟什么人提过,虽说现在所处环境不一样,面对拷问必须得诚实回答。可如果他愿意说出口,绝不是出于严威气氛,而是因为面前这个人。

      于是他开了口:“在我十岁的时候,她就跟别人跑了……”

      “哪个她?”

      “我妈。”

      “那你爸爸呢?”

      “前两年被抓了,在牢里呢。”

      徐呈面不改色,却没再敢看对方,说出这些他觉得有些难为情,毕竟铠甲戴久了,很难做到露出软肋。

      陆鸣沧听了这些,眼里的威严似乎减弱了一些。其实像他这样遭遇的孩子并不罕见,只不过大多数没他那么倔,那么野。

      “那你家里边没其他人了?”

      “没了,就我一个。”
      回答完,他挪动了下膝盖,那双腿又开始麻了。

      兴许是对他有了一些同情,陆鸣沧让他站起来,接着自己伸长了腿,舒服地坐在椅子上。

      徐呈站起身,开始觉得手臂也发麻,可双手被扣在后背,根本动弹不得。陆鸣沧见他的肩膀一耸一耸,便知他的情况,于是打趣道:“胳膊麻了?——忍着吧!”

      接着,他用脚把一旁的矮凳子踢到徐呈面前,示意他坐下。

      “我问你,你干嘛要砸大院的玻璃?还当着我的面?”

      “我想砸就砸了,哪来那么多原因。”
      真实情况他不可能说,或许他也没搞明白为何要去砸,但只明确一点,这样可以引起眼前之人的注意。还有就是出于纯粹好奇,他希望可以和对方来一场面对面的沟通。可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一面对面,就不自觉泄了气,总觉得哪里别扭。

      “像你们这种小混混我见多了,天天啥事不干,就想着搞破坏,给人添堵。”
      陆鸣沧想着对他口头教育,但看他那性子便知不吃这一套,于是又说:“你是不是报复我呢?上回打了你,你就不爽,所以才故意在我面前砸碎那片玻璃。”

      徐呈没否认,其实可能被他说中了,自己就是想报复。

      “那你告诉我,我今天依然打你了,下回还想怎么报复我?带上你那帮狐朋狗友把我揍一顿?嗯?”

      “我可没这么说哦。”

      “那你肯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前提我得告诉你,你也不是三岁小孩,做什么事情都得为自己的后果负责。劝你啊,别混了,好好干点要紧事吧。”
      陆鸣沧说完站起身来,走到桌旁拿了个搪瓷杯,倒了杯先前泡好的茶端到他面前:“喝点水吧。”

      徐呈还被拷着,自然没办法自己喝,所以他用眼神示意。当下对方让他做什么,他兴许都会乖乖听话。陆鸣沧也不可能去解开他的手铐,便饶有趣味的笑了下,像是一种奚落,所以干脆自己把水喂到他嘴里。

      “张嘴。”

      徐呈微微张开,那双饱含少年气息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他感觉到搪瓷杯的杯沿贴在自己的唇上,与牙齿轻微碰撞。那是一种难言的感觉,就像一群蚂蚁用它们细小的牙齿一点点咬下你的门牙,他们尖细的脚在唇边爬动,不疼,但却头皮发麻。
      一股浓郁的茶味弥漫开来,紧接着是苦涩的水沿着舌头滚入喉咙灌进肚子里。尽管陆鸣沧尽量表现得温和,但还是没掌握好力度倒快了,茶水从少年的嘴角溢出来,流满整个下巴,吧嗒吧嗒落到地上。

      他忍不住呛了一口,将嘴里的茶吐在地上。再回过脸时,那双眼在灯光下有些红红的,看上去满是脆弱感。

      陆鸣沧收回手,把杯子放回桌上。按照他们值夜班的习惯,有时候太过无聊,又正好碰上不上道的人犯了事,倒也不是大事,不是杀人放火也不是抢劫猥/亵,无非是犯了些不道德的小错误,他们便会吊着那个人,一方面是给对方吃教训,让他下回知错就改,另一方面是满足自己的控制欲与解乏。

      少年一身倔气又满眼脆弱感,更何况身世困难,他便也不打算为难对方了。于是俯身替徐呈解开手铐,说:“你回去吧,最好别再有下次了。”

      徐呈觉得胳膊酸痛,便甩甩放松一下,紧接着伸手进裤兜里掏了几张钱出来,扔到了地上:“这是赔给玻璃的。”随即迈开步子出了门。身后的陆鸣沧望了眼他离开的背影,没说什么,倒是乖乖把钱捡了起来。

      出去后他才发现,原来院里一直有蝉在叫,可刚刚明明感觉那么僻静,却听不见这恼人的蝉声呢?

      离开派出所后,他回想了一路,觉得自己干了件荒唐事。等回到住处,躺在床上,脑海里闪过那家伙端着茶缓缓递到自己嘴边,他手腕的银表反着光,自己忍不住闭上眼。那家伙的手指碰到自己下巴时,心里居然止不住颤粟了下。那种颤粟就如同遭到了轻微的触电,只有那么一下,紧接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炙热感涨满整张脸。

      那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见着残破镜子里的自己,尤其是右脸上还未消退的红指印,内心莫名地生了一团火。低怒道:“操他妈的,下次一定要还回去。”

      不过话说回来,他可真想多在里面待一会儿,至少有个人陪陪……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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