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点壹｜八尺之境》山海观

35、第 35 章

　　蛮夷星。
　　聂勋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关于方达彦的消息。

　　第四星护送方达彦的舰队尽被炸毁，舰队最后的影像中无法判断偷袭者的身份，但聂勋觉得一定是轩辕澄下的手。
　　良谦刚刚赶到，正在试图安抚聂勋，这时一份指明聂勋亲自开启的小包裹也送到了，寄件人署名：轩辕澄。

　　“哎…..”良谦看到聂勋要直接打开包装的时候拦了一下：“万一里面是危险品。”
　　“不会。”聂勋说，以他对轩辕澄的了解，轩辕澄不会为了要他的命在这份光明正大送来的包裹中做手脚。

　　包装被打开了，里面是一个透明方盒，盒中固定着一根经保鲜处理的断指，断面上缘套着个朴素的戒圈。

　　“Cao……..”良谦心中一阵恶寒，而聂勋拿着盒子，向后跌坐在沙发上。

　　他低头看着盒子，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大半个脸，从良谦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良谦想说些什么，但充斥整个房间的低气压让他几乎无法发声。

　　过了许久，聂勋深吸了一口气。
　　“帮我联系李净。”他的声音完全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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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极第一星。

　　方达彦没办法开口说话，不过他也并不想说什么。那天他用最后的力气几乎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大出血制止了轩辕澄荒诞扭曲的意图。
　　失血过多让他无比虚弱，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像是已经死去了一样。

　　坐在一旁的轩辕澄脸色并不比方达彦好多少。
　　自从得知方达彦的婚讯后，轩辕澄没有一夜可以顺利入眠。愤怒和痛苦无时不刻不在攻击着他敏感的神经。而此时此刻，他只剩下无力感。

　　为了拒绝和自己亲近方达彦宁愿去死吗。
　　方达彦为什么不爱自己了，爱不是永恒的吗，不然怎能称之为爱？
　　这是第几次看到方达彦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样子了。
　　花了那么多精力和代价将他带回自己身边就是为了看着他毫无生气地躺着吗。

　　其实方达彦从没想过去死，那天咬舌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后果，大概也因为内心深处的笃定——轩辕澄不会任由自己死在面前，只有这样他才能长久地折磨和控制自己。

　　目前轩辕澄看上去并没有进一步纠缠的举动，这让方达彦得以闭着眼静静思考着脱身的方法——他的每一个关节都被什么控制着，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连控制自己的肢体动作都无法自如达成，更不要提跑了。
　　第一星都是轩辕的人，目前他想不出什么脱身的途径。也几乎不可能联系到聂勋。

　　接下来的几天轩辕澄都很安静，而方达彦在日常的正常行为举止之余默默地测试着关节控制装置的灵敏程度，然后他发现，这个装置精密到了极致——他的任何加速动作都会被提前预判并及时被控制，吃饭用的刀叉无法接触自己的皮肤，他无法靠近任何窗户，脚步总会在距窗边半米的时候被强制停下。基本上，他无法奔跑，无法伤害别人，也无法伤害自己，连之前咬舌的这个bug都已经被“修复”了。

　　似乎唯一的希望只剩下聂勋来救自己，但他不想让聂勋以身涉险。

　　“在想什么呢？”
　　门开了，轩辕澄走了进来。
　　方达彦没说话，自从那天之后他便没开过口，不过因为舌头的伤尚未痊愈，他确实也不怎么方便说话。

　　立在窗边的方达彦站姿笔挺——这是3年军校养成的习惯，削瘦但毫不孱弱，他并没有转头看轩辕澄，从轩辕澄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上下两排细密卷翘的睫毛被阳光染成金色，他的头发随意的搭在前额，看上去很柔软。
　　——如果这样拥有他一辈子，是不是也够了——轩辕澄拼命克制住了上前从身后抱住方达彦的冲动，喉结上下滚了滚，沉声说道：“有人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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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达彦没想到前来拜访的竟然是聂勋的母亲。
　　他心中压抑了数日的思念在见到聂夫人和聂勋肖似的五官时汹涌而出，以至一时无法开口打招呼。

　　“方达彦。”聂夫人说：“又见面了。不用说话，听我说就可以了。
　　你可能不知道，为了培养云儿，我和他的父亲倾注了怎样的心血。如今他走上了叛国这条路，我实在没办法不恨你。但不管怎样，你既然和云儿结了婚，就必须对你们的婚姻保持忠诚。我也会尽我所能制止任何荒诞事情的发生。”

　　“聂勋….他没有叛国。”方达彦缓缓说道：“他只是选择了自由。这有错吗。”
　　聂夫人看着方达彦，沉默了一会，开口说：“就在昨天，他正式加入了第四星舰队。”

　　方达彦曾经想过这个可能性，这些天他在心中做了各种设想，这个虽不是最糟糕的，但也是方达彦不想看到的。
　　他不担心聂勋的战斗能力，但第四星有内奸，不然自己此刻也不会被禁锢在这里。第四星的内奸对战局会有怎样的影响？聂勋接下来会做什么？是随第四星战斗到底，还是借机潜入第一星？
　　经历了那么多，对于生死，方达彦比一般人看得都要淡。他只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够和聂勋在一起。

　　“你知道轩辕是怎样处置叛徒的吗。”聂夫人问道，她的眼神有些凌厉。
　　“不知道…..如果很不幸真的有那一天，我恳求您能让我回到聂勋身边，不论生死，我们一起面对。”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毁了他的人正是你。”

　　“您真的这样认为吗…..聂夫人。”虽然是聂勋的合法配偶，方达彦还是无法对着聂夫人叫出那个称呼。
　　“至少聂勋知道自由是何物，爱为何物，他和相爱的人结了婚。”方达彦的语速很缓慢：“抱歉，我无意冒犯，只希望我说的这些您能够明白。”

　　聂夫人微微抬起下颌，凝视着方达彦。
　　眼前的青年一脸无畏地站着，幼稚地相信天地间只有爱情和自由才是最重要最伟大的，所以他才会飞蛾扑火一般带着聂勋钻入虫洞，生命对他来说似乎不值一提。
　　对自己的儿子来说也不值一提。

　　聂夫人轻轻垂眸，悠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方达彦说道：
　　“方达彦，你知道你的生命本来早在20岁那年就会终结吗。”

　　那年在军校后山的密林，方达彦扑在李澄身上紧紧护住了他，而自己身受重伤。本来他会被“不治身亡”的，因为对于轩辕他已无太大用处，留着只会造成后患。
　　聂勋不吃不喝地坚持求了几天，求轩辕留住方达彦的性命，在推翻李氏政权后放他一条生路。
　　“如果他死了，我应该也活不下去了。”聂勋的话让他的父亲聂筱瞳勃然大怒，但终究还是放了方达彦一码。
　　“留着他吧，我们需要找到方家的秘密基地，他身上的灵子或许会有用。”聂筱瞳对轩辕舜说。
　　然而方达彦最终没能走成。

　　那之后，方达彦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被流放，被抓，被人体实验，奄奄一息，再次被流放。聂勋为了方达彦活着，为了让他自由，经历过多少次的铤而走险，被责罚，被禁闭。
　　还有之后被下放边关那些年的沉寂与抑郁。

　　方达彦以前对这些事只是模糊地略有所知，从不清楚个中细节。

　　“你的命是聂勋拼尽全力换来的，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以一副无所谓的姿态和他的母亲说你无畏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