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经的故事……》心烨雪竹

1、曾经那些往事

　　简
　　那个时候，人类的文明还处在萌芽时期，真正拥有文明的部落寥寥无几，大多数的地方都还满盈着野性的味道。人毕竟是优于其他动物的，在得意于捕获越来越多的大型猎物同时，欲望和野蛮渐渐拥有了良好结合的可能。然而自然是公平的，给予富足也同样给予灾难，可也许让自然也无法预期的是，灾难不仅没有压灭人的意志，反而成为点燃人类野性的火种。
　　多加拿持续的干旱便成为了这火种。唐节部落的人并没有因缺乏食物而死去，他们饥饿的眼睛探寻到了远处美丽的绿洲。于是，像捕捉和猎杀动物一样，更为强壮的他们杀光了那个小村子里的所有人，抢占了他们的食物和住所。在那片富饶的土地，凭借他们祖先遗传下来的强健体魄，完全可以平静地生存下去，可重获的温饱却不能使他们满足，掠夺和侵占的甜头像罂粟的汁液，牵引着他们沦为强盗和屠杀者，而那优秀的基因更成为他们俯视一切的资本。以残酷的杀戮为手段的地盘扩张很快就开展起来，如森林大火般，迅速地在平原上蔓延……
　　我的家就在那被吞噬的其中一个部落……

　　那个部落，是平原中拥有文明的最大的部落。部落中延续几代的规章和守则使人们在拥有富足的同时也拥有和平。随着各种制度的不断完善，人们的行为和思想也逐渐转化，文明的种子悄悄地生根发芽，渐渐强壮起来。我们想到了怎样种植，怎样巧妙的猎取，甚至怎样在猎杀时注意保持它们的数量……可是却唯一忽略了，怎样躲避同样是人类的侵袭。这是致命的疏忽。所有人都过于习惯平静与和睦，所以当侵袭到来时，也就都变成了傻瓜。长矛已刺入了胸膛，脸上依然带着欢迎的微笑，这是我看到的最残酷的现实。那一夜间，美丽化为灰烬，留下的是比狼还要恐怖的恣意的笑声。
　　我成了那个部落唯一活下来的人。在被追逐的慌乱的奔跑中，我跌入了悬崖，可是，我并没有死。悬崖上的树枝和柔软的草地救了我，当然，还有艾丝。
　　当我醒来时，我惊奇地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整洁的房间里，旁边有一位漂亮的女孩子。
　　“怎么样，你还好吗？”她见我醒来，便凑上来关切地问。
　　那甜美的声音和她抚过我额头时我心中划过的温暖使我陷入了一种错觉。死去的感觉真好，我这么想，但残酷的事实很快就剥夺了这种感觉——我还活着！那些凶残的杀害和无辜的眼神依然历历在目，知道自己安全时，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去，即使是面临死亡……残杀还在继续，我是那部落中的一员，我不能更不想逃避。我想，在这个时候，部落中的每一个人都会选择与部族共存亡。这种想法在现在看来也许比较幼稚，毕竟，在没有能力抗争的情况下，生存是最重要的。可那时，却成了我唯一的选择。
　　身上的伤痛使我没能及时回去，也使我看到了一个别样的部族。深深的峡谷中，竟然有着宜人的气候和美丽的风景。在这里，人与人的关系也如同这风景般美丽。有一种如雾般难以道清更难以驱散的联系萦绕在他们中间，我一直都不明白，是什么，将他们的心牵系得如此亲近。哪怕是对于我这个陌生人，他们也给予了极大的热情，我被所有人关怀，特别是艾丝。她好像尤其地喜欢我。在我卧床的日子里，她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旁,喂我喝药，看着我吃饭。“阿姊！”她是这样叫我的，她说她旁边的小伙伴都有兄弟姐妹，就她没有，是一个人，一个人好孤单。
　　“阿姊，做艾丝的姐姐好不好？”
　　“好啊！”我笑着说道，她高兴得手舞足蹈。
　　那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形影不离。我并不比她大多少，所以我们之间总会有很多话题。有时候，我们可以因为一个小女孩的话题兴奋得彻夜难眠。好在艾丝的父母都宠她，也就纵容我们胡闹。
　　那些日子，我几乎真的以为自己是这村寨里的人了，甚至忘了曾经惊恐的时刻，还有，自己的责任。直到有一天，我们玩到一处山壁旁，艾丝无意中说，她看见有人从山壁的石缝中爬上去过，我的心突然被什么刺痛了，那些本不该遗忘的事……
　　“阿姊，这里不好玩，我们走吧！”聪明的艾丝看到了我可能的企图。可她还是晚了一步，在一切晃过我脑海的瞬间，懊悔万分的我早已下定了决心。
　　“艾丝，听姐姐说，姐姐要上去，而且必须走！”
　　“再过几天不行吗？过几天就是艾丝的生日了！”
　　“不行，我在这儿已经拖得很久，不能再耽搁了！”
　　“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
　　在我的迟疑中，艾丝感到了绝望，她扑上来死死搂住了我，哭喊着说：“不要，艾丝不要姐姐走，不要……”
　　“艾丝，你听我说……”
　　“不要……不要……”她不听任何解释，哭得更凶了，手也搂得更紧。
　　“艾丝！”情急之下，我将她推倒在地上，可她却哭着重又向我爬来。我心头一阵酸楚，想扶起她，可突然意识到，再这样纠缠下去，就走不了了。我就那么无情地在她伸出手的瞬间缩回了我的手，转身向岩壁跑去。她想爬起追我，却被草藤绊倒。在她痛苦的哭声中，我能想象到她的样子。我的酸楚也终于化为泪水，模糊中，我只知道，我不能回头。
　　爬上悬崖比我想象得简单，但在我快要爬到顶端时，被几个唐节人发现了。他们看看我，又看看我所攀爬的山道，眼睛里露出狡猾的目光，他们并没有抓我，而是走开了。我从未有过如此迅速的反映——他们要从这里下来！如果这样，那……我不敢再想，立即按原路返回。要告诉他们赶快离开，不能让悲剧重演！
　　我找到还未从忧伤中缓过来的艾丝，拉着她去通知部落的首领。首领非常镇定地命令所有人撤离到一个很大的岩洞深处，留下强壮的年轻人守在洞口。
　　唐节人很快就到了，面对空空的山庄，他们并不满足，他们如猎犬般搜寻着猎物。我们还是被发现了。唯一庆幸的事，他们没有人看到过山洞，黑暗使他们不敢涉足。然而，他们仍不放弃，守在洞口不走。
　　随着时间的蔓延，饥饿使死亡的气息一点点靠近，人们逐渐陷入恐慌中。
　　“不能这样！得想办法出去!”有过一次这样经历的我显得异常镇定。唐节人的强壮根本不可能战胜，我带了艾丝，在黑暗中摸索着，试图寻找新的出口。
　　不知走了多久，其他人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阿姊，会有出口吗？”艾丝有些害怕，
　　“会的，一定会的！”我安慰她说，看她没有反应，我继续说着，“相信阿姊，我们一定会找到出口的！”
　　“阿姊！”
　　“嗯？”
　　“你喜欢艾丝做你的妹妹吗？”
　　“当然！”
　　“很喜欢么？”
　　“是啊，怎么了？”
　　“那么，不管能不能找到出口，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好吗？”她的声音很坚定。
　　从未有谁跟我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奇怪的同时，我竟有些感动。我抓紧了艾丝的手：“好，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又走了很久，我抬起头，突然看到前方有隐约的光亮。出口？我兴奋起来，快步向前走去。
　　转过一个弯时，我才发现那光亮的来源，是一颗半透明的晶石，雨滴一般的形状。它悬在半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多么纯洁的晶石！”我不由地感叹，竟没有丝毫的惊异。忍不住用手去摸，那晶石像认得我似的，轻轻落在了我手中。
　　“要有怎样的世界呢？”我不由自主地说道，“能够驱除邪恶，拥有和谐便好了。可是，仅仅拥有和谐足够吗？没有警觉的神经，一切仍是不堪一击！最好，能让一切平衡起来，有一定的规则，能够压制邪恶，激发善良……也许，需要一架天平……而且不能有任何因素去破坏它的平衡……”
　　我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思维状态，而在我的想象下，一切似乎正按部就班地进行。一个小小的天平落在我手中。
　　“阿姊！”艾丝惊恐地叫道。
　　“谁？”
　　“不认得我了么？”艾丝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我是艾丝，是艾丝啊！我们说好的，永远不分开……”
　　“艾丝？”我有些清醒过来，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我立即明白了晶石的力量。难道说，我可以改变一切么？如果是这样，便不能放弃！
　　“阿姊不要我了么？”
　　“艾丝，你希不希望拥有像原来一样美好幸福的日子？希望，是不是？阿姊能帮你办到的，阿姊会让艾丝远离所有残酷血腥的屠杀，让你拥有幸福和安宁！只不过，阿姊要离开你，也可能，我会不记得你……”
　　“不要，与其你离开，我宁可和你一起死！”
　　“傻瓜，”我抚着她的脸，“人不能那么自私的，还有那么多人呢，他们怎么办？”
　　“可是，非要遗忘不可吗？非要抛弃感情吗？”
　　“是的！我允许了丑恶的存在，所以不能让平衡因为任何事失之偏颇。感情，是太容易让一切摇晃不定的事物……”
　　“真的非这样不可？阿姊要忘了我?”艾丝的声音因激动而扭曲。
　　“艾丝，对不起！”我留下了最后一滴泪。
　　晶石的力量很快在天平上显现，在邪恶中失衡的唐节人一一死去，他们的灵魂也在邪恶中泯灭。文明开始复苏，快速地在晶石力量和天平规则的支持下发展起来，大地上一片欣欣向荣。
　　开始的时候，我忙于欣喜和满足，真的就忘了艾丝。可是有一天，我梦到了她。梦中的她胸前带着一样的晶石，她来看我，依然亲切地叫我阿姊。
　　她似乎说了很多，可我只记得她临走前说的那句：“光靠规则而遗忘感情是不行的，阿姊，你知道吗？失去你我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之后她忧郁的眼神便离我而去，我傻傻地醒来，不知她在说什么。
　　我一直不知道她在哪里，为了遗忘，也不再寻找。很久很久以后，水盈告诉我，她带着另一颗纯洁之晶将自己锁在海涯的湖底。纯洁之晶原本有两颗，如果一颗的力量被释放了，另一颗也会随之被释放。我是用其中一颗造出的天平，它是承担不住两颗的力量的，所以，只有让另一颗沉睡。
　　艾丝很聪明，如果醒着要看着我遗忘的话，还不如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