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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手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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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二人相对而坐。
这一上午,段素处理公务,元溪便安静的跪坐在一旁摆弄茶具,他一直不喜多言,今日更甚。
他等的是裴笑的消息,她亦是如此。这是这些日,她们之间少有的和谐宁静,也是她第一次与他想要的不谋而合。
过了正午,裴笑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将一封书信递给他。
段素接过信,看着裴笑,会心一笑。
二人虽未言语,但也猜得出,他挂心的事已迎刃而解。
元溪低着头,认认真真的将新烹好的茶倒进茶盅里,递到他面前。
段素接过,尝上一口,满意的点点头,语气轻松:“学了半日,阿元这烹茶的手艺进步不少。”说完,斜身往榻上一依,将手里的书信递到她的面前:“喝了一上午阿元的烹的茶,倒真的有些乏了,你念与我听吧。”
听到这话,元溪与裴笑双双一惊。
她确实十分想要知道这封信里的内容,但却未曾想过他会亲自送到她的手上。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去接。
裴笑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子,还是让属下读吧。”
段素双眸微闭,手上那么一松,那封书信已稳稳的掉进她的怀里。
“阿元还想让我等多久?”
点名道姓的一句话,他的态度已十分明显,裴笑只好极不情愿的退向一侧。
元溪拿起书信,在裴笑冰冷的凝视下打开,匆匆一瞥。
信中内容约四五来行,写信的人笔力苍劲,流畅自然,内容虽简短却也将事情的原委写得清清楚楚。
大致内容是齐王已到定州,信主也已安全脱身,接下来他还会继续留在定州,待时机成熟以报段素的相互之恩。
落款:孟皎。
这是一封投诚书,而孟皎这个名字她似乎略有耳闻,但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却也想不起来了。
待确定完信中内容,元溪才缓缓开口:“某于定州得世子协助,死里逃生……”
......
听罢,段素坐起身子,接过元溪手里的书信,扔进一旁的炉子里,书信遇上明火瞬间化为灰烬。
段素再从桌子上拿起事先拟好的信递给裴笑:“你亲自去趟定州,将这封信交给孟皎。”
裴笑接过信,问:“主子当真要将这么大的功劳让给齐王?”
段素摇摇头:“不是让,是送。”
“属下不明白。”
段素一边将空了的茶盅递给元溪,一边起身:“齐王善疑,孟皎平白去投靠齐王,若咱们不替他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他又如何能得到齐王器重。”
段素上前虚扶一把:“可我们对那姓孟的并没有过多的了解,真的要把这么大一场棋局压在他的身上吗?”
段素垂首,将目光落在元溪身上,一字一句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元溪手上一颤,那刚刚沏好的茶水四溅,手臂上立马红了一片。
段素脸色一沉,已疾步过去攥上她的手腕,出口时关心的言语已成了责备:“怎就这般不小心!”
元溪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正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却死死的握着,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元溪微愣,一时间也忘了挣扎。
“还杵着做什么,拿药过来。”段素看了眼一旁的裴笑,呵斥道。
裴笑还僵在段素的异常举动中,听到这一声,立马风一般的冲向柜子。
元溪不是矫情之人,小小的烫伤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但真当他将药膏涂抹上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后一缩。
小心翼翼上药的男人手上微顿,抬起头,一脸心疼的问道:“很疼吗?”
元溪迎上他的目光,竟温顺的朝着他点了点头。
段素脸色一变,看向裴笑:“快去请大夫过来。”
听到这么一声,元溪才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抽回手说:“世子爷似乎总是忘记,我自己便是大夫。”
听她这么一提醒,段素才反应过来,这已是第二次因为过于担心她,而忘记了他面前的这女子便是京都最好的大夫。
沉思片刻,将手里的药膏塞给她,低声道:“既然受了伤,便不必在这儿伺候了,我让裴笑送你回去。”
“不过是小小的烫伤,不用劳烦裴大人,我自己回去便可。”元溪拒绝着,已站起身来对他微微俯身,退了出去。
裴笑瞧着庭院里那渐渐消失的背影,终忍不住开了口:“主子对元溪是不是太过信任了,定州的事主子不该让她知道。”
段素收回目光,声音温润:“她想看,给她看便是了。”
“可定州的事关乎整个侯府的荣辱,一旦败露,怕是......”
“我信她。”
平平淡淡的三个字,却犹如万钧雷霆,将裴笑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他后退一步,“但愿她不会辜负主子的一番心意。”说罢,拱手退了出去。
随着二人的离开,偌大的书房恢复静寂。
这样安静的日子段素过了不少,以前也从未觉得哪里不好,但自从有了她,他便贪心的想要的更多了。
段素走到桌边,弯身端起桌子上那凉了大半的茶,一饮而尽。
上一世,他因一步之差没能护好她周全;等了这么久,她终于又再次来到他的身边,这一次,他拼死也不要再放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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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西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刘孟生。
与刘梦生一道过来的还有一个李堇。
见了她,李堇先看了一旁的刘梦生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朝着元溪摇了摇头。
元溪与二人的交集不深,不过昰上次‘茶会’上那一面之缘。一时间元溪还真想不出来他们找自己何事。
刘梦生却没给她多猜测的机会,开门见山道:“茶会那日我赠予姑娘一块帕子。近日我才得知,这帕子是我那远在京外的小妹亲手所绣,特来问姑娘寻回。”
那日刘梦生确实给过她一块帕子,当晚回来后她便将帕子放在了衣柜里。原也是想有一日在府中见到他便亲手送还给他,但因为那之后再未碰到过,便将此事给搁置了。
既然他亲自来要,也省得她再自己去送,说:“我这就去拿。”
言罢,提裙进屋。
再出来时,元溪却双手空空,一脸不好意思的深情,“帕子上落了灰尘,不如公子先回,待我清洗干净,再给公子送过去。”
刘梦讥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脏兮兮的布团丢在她的面前:“确实是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不过,倒不必劳烦元溪姑娘亲自去送了。”
元溪讶异,低头看了眼,再看了看刘梦生的神情,已大概猜出地上的那一团是为何物。
元溪弯身捡了起,尽管那帕子已蹂躏的不成样子,但还是可以看出,是她柜子中不翼而飞的那一块。
方才她在衣柜里遍寻不到,便已察觉事情不对。
但西院地处偏僻,少有人来,且这帕子是用最普通的丝线所绣,并不算贵重。
若是有人偷走拿去变卖,应当选择与它放在一起更为珍贵的那一块,但段素送的那个,并未遗失。
前有段素送帕,接着她便丢了这一个,不用细想,也已猜出是谁拿走了刘梦生的帕子。
所以,她方才才想将刘梦生支走,自己再去清风阁将帕子要回来。
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扔了,且被原主捡了去。
元溪想不明白,那人为何会做出这般幼稚的举动,难道是因为刘梦生赠给自己帕子而吃味了?
她入府不足一月,为一个侍读吃味,倒大可不必。即便他有前世的记忆,她已是他休戚了的妻子,没有真心,又怎会在乎她与何人来往。
现在,元溪进退两难,是她先隐瞒在前,此刻有了物证,只怕她说什么,刘梦生都不会再相信了。
想了想,元溪开口:“将帕子弄丢是元溪不对,但我若说我当真对公子无不敬之心,公子可会相信?”
刘梦生果然一脸失望的摇摇头:“若姑娘无意遗失,你大可直说便是。方才我已给过姑娘解释的机会,但你仍刻意隐瞒。当日茶会一见,刘某觉姑娘是可以相交之人,但今日看来是我想错了。”
说着看向一旁的李堇,轻笑:“昨日李兄还说,你那里得了几盒从宫中送来的梨酥,今日便要邀我给元溪姑娘送来一盒。可如今看来,那一盒梨酥并不一定能入的了元溪姑娘的眼。”
言罢,也不顾仍杵在原地一脸难堪的李堇,转身离开。
李堇瞧了眼远去的刘梦生,将一直拎在手里的梨酥递给元溪:“刘兄性情不羁,说话直了些,姑娘不必介怀。那日见姑娘甚爱梨酥,所以便将这从南疆来的稀罕物拿来给姑娘尝尝。”
元溪没有接过,反而仰头看向他:“你信我?”
李堇点点头:“信。”
元溪伸手接过,坦荡一笑。
李堇也跟着一笑:“刘兄性子虽直,却不是坏人,他也是真心想要认识姑娘这个朋友,才会在茶会上赠帕给姑娘。既然不是姑娘所为,还是找了个机会解释清楚的好。”
说罢,对元溪拱手道别,朝刘梦生追去。
......
李堇离开不久,段叔便着人传话过来,说清河给侯府递了信,收信人写的是她的名字,让她到门房去取。
刚进侯府那几日,她尚且收到过元晔的来信。但自半个月前,元晔便没了讯息。
他患有腿疾以来,身边一直有她照顾,她离开最久时还是之前被段素扣在别院那次。久不见来信,她担心他会吃不好,更担心一向怕麻烦的他会忍受秦素晓欺辱。
欣喜之余,元溪也来不及收拾,便匆匆忙忙往门房走去。
离门房越近,她脚下的步子便越轻快,在亭廊里正好与一丫头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