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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布局 ...

  •   虽说入了春,但恰逢反冬,外面不知何时又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刺骨的寒风顺着门缝钻进来,夹着几片薄雪,落在元溪的发梢上。

      与此同时,屋外“咯吱”一声,那株执着至今仍不肯凋落的腊梅应声而断。

      见无人回应,刘正显又问:“元大夫何在?”

      此处的人大多彼此认识,几声嘈杂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窗子边那垂首而立的小姑娘。

      待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她才抬起头,镇静自若的对着刘正显微微俯身:“小女只是侯府的下人,并非先生口中的元大夫。”

      “姑娘过谦了,姑娘虽出身平庸,但学术不分贵贱,今日若不是姑娘相助,待臣赶来时,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了。”说着,刘正显朝她拱手相谢。

      元溪摇摇头,“先生弄错了吧,元溪从未给世子爷问过脉。”

      刘正显笑着将一直攥在手里的荷包递了过去,道:“姑娘确实未为世子爷问过脉,但姑娘的无心之举却成了救命的良方,我已问过裴大人,这荷包乃是姑娘所赠。”

      元溪颔首:“是,安阳侯府对珀河村有恩,小女一直心存感激却无力报答。前几日小女得知世子爷咳疾加重,便仗着自己皮毛功夫,私自调配了可缓解咳嗽的草药置于这荷包之中。”元溪看向刘正显,略显紧张:“先生,这荷包可有不妥?”

      刘正显看着元溪慌乱的模样,摇头轻笑:“姑娘不必担心,你小小年纪便已有如此造诣,你这荷包送的恰到好处。”

      刘正显话音刚落,裴笑已从里间走了出来,直言道:“元姑娘,我家世子说姑娘有妙手回春之术,若你不愿入上医局承下何女官的空缺,不如便留在府里做个铺书添墨的侍读?”

      她送出荷包确实是想引得他的注意,让他认为自己确有妙手回春之术,从而将她留在府中。
      但却没有想到,竟是这般容易。

      这边,裴笑早一将元溪的深情尽收眼底,以为她心有挂念,便沉声道:“世子还说,姑娘的兄长患有腿疾,多年未愈。而侯府藏书阁中的万卷藏书里,或许便有为令兄断骨重接之法。”说着将手里的玉牌递给元溪:“姑娘是聪明人,入侯府对姑娘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不可否认,在外人眼里一卑贱的外奴能跟在世子爷左右,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上一世她也是如此以为。

      元溪的目光落在裴笑手中的玉牌上,上等的和田玉,洁白剔透,毫无瑕疵,若不是上面刻着安阳候府的篆章,定也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上一世,他们互通心意后,他便是将这块玉偷偷地塞在了她的枕席下,他告诉她这是安阳侯夫人的遗物,他最为珍视的东西。

      因此,她也视它如宝,从未离身半分。

      后来她因病被困颍州,拖裴笑将玉佩交还给他,却等来一纸休书的事便是一年以后了。

      如今,在这个时候,他又再次将这块玉交给她,交给与他还毫无关系的自己。

      元溪颈背僵直,和田玉的温度透过指尖凉进元溪心底。

      ......

      第三日,一封未署名的书信从侯府别院递进安阳侯府。

      段素接过裴笑递的书信,轻轻一瞥,眼底爬上一抹笑意,看罢再将书信小心翼翼的折上,递给裴笑道:“送她回去吧。”

      裴笑,走进内室,将书信放进书架上的匣子里,才折身离开。

      ......

      初春乍寒,月上柳梢。侯府别院里,那一抹俏丽踏雪而来。

      饭菜已送来多时,因食之无味,元溪只嘬了口粥。

      随着推门,风雪灌进屋里不少,欢喜立马放下手里的灯笼,合上门窗道:“这天也着实奇怪,明明已开了春还是这般冷的骇人。”

      言语间欢喜已走到元溪身边,瞧着她一动未动晚饭,一脸担忧:“这饭菜可是不合姑娘口味?”

      元溪起身,一边帮着欢喜将桌上的饭菜收进饭盒里,一边说道:“我胃口不好,也吃不下。这几日还要多谢欢喜姑娘的照顾。”

      欢喜盈盈一笑:“我与姑娘相识多年,姑娘和气,欢喜瞧着喜欢便把姑娘当自己人。”

      欢喜是别院的洒扫丫头,今年刚过十三,每年元溪来别院斋戒的时日,都是欢喜照顾的。

      按理来说,欢喜的身份要比元溪高出不少。

      她的父亲本是侯府旧仆,五年前与安阳侯夫人在外出为段素寻医时一起遇难身亡。之后,段素便将七岁的欢喜接到了侯府别院,由林嬷嬷教养着。

      上一世,元溪脱了奴籍后,便问段素要了欢喜,二人年纪相仿,虽是主仆却亲如姐妹。

      后来元晔死后,她于颍州垂死之际陪在身侧的也就只有欢喜一人。

      见元溪兴致不高,欢喜又道:“这几日姑娘一直闭门不出,可是三日前在侯府里吓到了?”

      “侯府?”

      欢喜点点头:“我听说,姑娘进府那日,世子爷突然病了,就连太医署的医正都束手无措,却让一随行的小侍女给治好了。”说着叹了口气:“只能说这小丫头运气真好,在世子面前邀了功,便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福祸相依罢了,这其中的得失,咱们又怎么说的清楚。”云溪应着。

      “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但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指望的可不就是有一日能得到主家的赏识,多挣些银子嘛。”

      瞧着欢喜纯真的模样,元溪会心一笑。

      以前她也和欢喜一样,每天最大的心愿便是挣大把大把的银子,一来帮元晔治好腿疾,二来也要为自己存些嫁妆。

      后来她成为京都人人艳羡的世子妃,能够挥金如土时,才觉年少漪梦,最是难得。

      不忍让那丫头失了兴致,元溪故意顺着她的话道:“哦......原来,咱们侯府的欢喜姑娘还是个小财迷呢。”

      欢喜年纪小,未经世事,被元溪这么一调笑,脸上瞬间通红。

      二人又聊了半刻,见夜色已深,欢喜才提着食盒离开。

      深夜,那悬挂在床头的和田玉在月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自欢喜离开,元溪盯着这枚玉已看了足足两个时辰,似乎只要看的够久,她就能透过它看清楚那人的铁石心肠。

      自那日从侯府回来,她将自己关了三日,直今日辰时,她才托人将书信递进了安阳侯府侯府。

      因为她清楚的明白,倘若她就此应了裴笑,那个人定然会怀疑她接近他另有所图。

      三日,她犹疑三日,应该足以证明她无心攀附,一切只是巧合。

      ------

      回到清河村是七日后,那一袭墨色长衫的素衣男子已坐在庭院里等了大半日。

      待瞧见银装素裹下那抹娇俏的身影,元晔眉宇间的一丝忧色才渐渐散去。

      元溪进门,正好与他炽热的目光撞到一起。

      瞧着他单薄的身子,来不及细想,一头钻进屋里。

      再出来时,元溪手里多了个兔毛织就的毯子,疾步上前,将元晔整个人严严实实的裹起来。随即蹲在他跟前,将怀里的松花糕放进他的手心:“长庆庵的,可惜放凉了。”

      从长庆庵到清河村至少要一日的行程。这冰雪的天气里,桂花糕却还隐隐泛着余温,大抵是在怀里捂了一路。

      元晔的目光里多了丝笑意,伸出手抹去她眉头上的冰霜,一脸心疼:“冷吗?”

      元溪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冷,但一想到兄长还在家里等着阿元,这心里便也不冷了。”

      说着,一双小手利索的钻进他身上的兔毛毯子里,在他怀里找个暖和的地方停下,皎洁一笑。

      元晔言语嗔怪了句,手上却将她那双冰凉的小手紧紧攥上。

      “两日前,侯府的人传信过来,说你病了要在京都耽搁几日,还说了你医治世子有功,要你去给世子做侍读。”元晔问。

      “嗯。”

      听到回答,元晔轻蹙的眉头渐渐舒展,语气里颇有一份失落,“知你略懂医术,却不知有了如此造诣。”

      “有一日我找到了医治兄长腿疾的法子,才算真的学有所成。”元溪道。

      “我这腿已有多年,好与不好已无悲喜,其实阿元不必勉强自己。”

      元溪抬眸,轻笑:“这些年,我一直学习药理,便希望能找到断骨重接之法。我听说安阳侯府的藏书阁收录了不少久经失传的孤本药理。或许,此次入府便是个机会。”

      “你自小在清河长大,心思纯净,我是怕......”

      “兄长,我想去。”元晔话音未落便被元溪打断,她看着他,一脸认真:“兄长也曾经说过,世子虽为显贵,但与京中其他官家公子不同。他为人亲和,识人善用,我即救了他,他便不会为难我。况且侯爷于清河村有恩,于公于私,我都有不能推卸的责任。”

      ‘想去’二字将元晔千百句劝诫的言语堵在喉间,他薄唇微动,却是沉默无言。

      他犹如惊弓之鸟,只因自己曾经出入侯府,深知权势害人,便私心里不想让他最珍贵的她涉足其中。

      从未想过,他的阿元也会长大,也应该有自己想过的人生。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明媚自信的女娃,元晔轻叹一声,将她额前的碎发捋在耳后:“京都不比清河,若有了委屈记得写信回来。”

      ......

      次日,下了几日的飞雪骤停。金灿灿阳光穿过树梢,院中的少女一手挽袖正将炖的馋人的鸡汤盛尽饭碗中。

      少女微微探身,双臂洁白如玉,洗的干干净净的素衣将她的腰身衬得玲珑有致。

      一旁元晔静静的坐着,目光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落到饭碗里,果不其然,那仅有的几块鸡肉全都一块不落的进了他这一碗中。

      元溪一边盛一边说:“听说我要去侯府当差,隔壁的刘娘子便送了半只鸡过来,说等我站稳了脚,让我帮着他家二宝在府中谋个差事。”

      “你应下了?”

      “我自然是应着的。”

      元溪抬起头笑了笑,将手里的饭碗搁在元晔跟前:“且不说这些年刘娘子待我们不错,便是瞧着她家二宝也是个上进聪明的孩子。不过,我还说了另一番话。”

      “你告诉刘娘子,即便日后二宝得你引荐,也得他自己被世子爷看重才行。”

      元溪吃惊:“这你都知道?”

      元晔拿起筷子,从自己碗里挑出几块大的放进元溪碗中。

      “清河村的这些孩子中唯有二宝会来这里借书看,可这些日我却甚少见他过来。”

      “嗯。”元溪点头:“前几日大宝摔了腿,家里农活多,刘娘子一人顾不过来,便想让二宝接替大宝的活儿。”

      “想来是刘娘子觉得读书无用,所以叫他不准再来了。但阿元的这番话,是又重新给了刘娘子希望,让她觉得只要让二宝好好读书,将来便有机会进侯府当差,日后也就不会再阻止二宝学习了。”

      “是。”元溪浅浅一笑:“刘娘子是一叶障目,不明白书中自有黄金屋的道理。虽说我未必能帮得了二宝,但总归是为他争得一个机会。至于这半只鸡,”元溪轻叹一声:“我若不接,刘娘子又岂会安心。”

      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元晔:“兄长快尝尝吧,我可是足足炖了两个时辰呢。”

      元晔就真的轻尝一口,故意蹙眉。

      元溪也跟着拧起眉头:“怎么,不好吗?”

      瞧着元溪认真的模样,元晔才露出得逞的笑意。

      ......

      院内才子佳人对坐,嬉笑连连。

      院外七八个十几岁的少女已破门而入,几人声势浩大,将这如画的景色打破。

      瞧见来人,元溪正挂在眉梢的笑意渐渐散去:“我瞧着天色有变,怕是暴雨将至,我推兄长进屋吧。”

      听得她的言外之意,元晔唤了声“阿元。”并朝她摇了摇头。

      元溪知道,兄长是不想自己招惹麻烦,所以这些年面对秦素晓的欺辱,她都能忍则忍。

      所幸的是,她的退让反而让秦素晓失了兴致,这几年也消停不少。

      但这一次,对方明显来者不善。

      元溪说了句“兄长安心。”起身推他回屋。

      秦素晓是村正家的幺女,上头有四个兄长,娇宠的厉害。

      她不喜元溪,一是因为与之相比,元溪的模样更为俏丽;二是秦素晓的三哥秦正,在半个月前因为元溪落了半个残疾。

      秦正比元溪长两岁,是个好色胚子,老早就惦记讨元溪回去做媳妇儿。元晔不喜秦正,便一直以元溪年纪尚幼婉拒。

      但秦正色胆包天,半月前竟摸到元溪家里试图将她占为己有。

      上一世元溪起身如厕,正巧与秦正撞个正着,大喊大叫间引来了不少人,这才守住了清白。

      但事后,秦正反咬一口,说她勾引在先,也让她落下了不好的名声。

      后来,她入侯府,秦正也机缘巧合投了齐王门下,仗势做了无数伤天害理之事。

      这一世,元溪没打算轻易让他脱身,所以早早便做了防备。

      她先请了隔壁秦二婶家的姑娘秦芬芬与她睡在一处,又在枕席下放了把匕首。待夜黑风高那登徒浪子摸上床头时,元溪一个手起刀落,秦正这一脉算是断了香火了。

      事后,有秦芬芬作证,元溪自然成了受害的一方。但经此一事,秦素晓更嫉恶元溪。

      元溪心中坦荡,又想到这一刀提前断了秦正投向齐王的这条路,使多少人免受伤害,便不觉对秦家有愧。

      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开始,这一世的一切已经潜移默化的发生了变化。

      ......

      “秦姐姐今日有何事?”元溪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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