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天下》暴雨海燕

3、前夕（三）

　　越往北去，气候却越寒凉潮湿，明明已是六月天，可仍微寒料峭，气候越异常，瘟疫越流行。

　　已行走多日，马都瘦了一圈，分明能看见马背上的骨骼。

　　“师傅，天色暗下来了，我们要找一处地方歇脚了，不然又要在荒山野岭里过夜了。”柳儿停下马车说道。

　　“好。”佟先生从马车里出来，发现天已逐渐乌黑。

　　“这越往北走，天就越容易黑，这气候反常的厉害。”佟先生说道，恐怕这气候不改，瘟疫难除。

　　“师傅，你看，前面那似乎有个镇子。”柳儿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指着山下说道。

　　这是有多久没有看到有人烟的地方了！

　　“嗯，去看看，我们今晚就住这镇上吧。”佟先生说道。

　　“好的，师傅。”柳儿兴奋地答道。

　　这只是靠近边城的一个闭塞又荒凉的小镇，叫云乌镇，人烟稀少，也没有一间像样的客栈，最后他们还是找到了一间还过得去的店家投宿。

　　“小二，我们要住店。”柳儿扛着行李说道。

　　“只有一间偏房了，爱住不住。”店小二在柜台前用毛巾无聊地拍打着苍蝇，看都不看他们师徒俩一眼。

　　他们不禁纳闷，这店小二啥态度，这眼望穿了也只有他们师徒二人来光顾，不把他们当祖宗就算了，怎么好像是他们来住店反而还得罪了他一样呢。

　　“偏房？我师傅不要住偏房，给我们一间上好的厢房。”柳儿说道。

　　师傅虽是大男子一个，可他的生活习性比黄花大家闺秀还要讲究。

　　身着的必定是蚕丝锦，所睡的床榻必定是要沉香木的架子床，被褥一定是要三年内的新蚕丝锦缎，杯子是紫砂的，毛笔一定要用兔毛的，屋子不能太闭塞，一定要要有窗，伏案执笔时要燃一盘檀香……

　　店小二似乎也来气了，“我说只有一间偏房，只有一间偏房，别的没有，爱住不住，不住最好滚蛋！”

　　“你，你怎么说话呢你！”他们来住店，却被小二平白无故凶了一遭，柳儿二丈摸不着头脑。

　　“偏房就偏房，带我们去。”佟先生说道。

　　“师傅……”柳儿想再去找间像样的住店。

　　佟先生却摇摇头，“越往北走，越至边疆，生活条件只会越来越艰苦，我们要适应。”况且这么多天的风餐露宿，他早就习惯了。

　　柳儿知道这些天不是住马车就是露宿荒野，不是露宿荒野就是歇脚破庙，师傅是吃不好也睡不好，人也像马一样瘦了一圈。

　　店小二所说的偏房，其实就是个没放木柴的柴房罢了，阴暗潮湿不说，还到处是蟑螂和老鼠屎，那被榻还时不时散发出阵阵霉味，简直比露宿荒野还要要命。

　　“这能住人？有没有搞错啊！”柳儿捂着鼻子皱眉惊叹道。

　　“不怕告诉你们，这云乌镇，除了我这，没人愿意做你们外地人的生意，你们找不到可以住的第二家店了！我是可怜你们，冒险被你们住宿，要是被发现了，我定要被他们打成肉饼的！”店小二没好气地抱怨道。

　　“为什么？什么打成肉饼？”柳儿和师傅面面相觑，不解地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赶紧的，两块大银！”小二不耐烦地伸手讨房费。

　　“两块大银？！这样的地方两块大洋，你打劫吧你！！”柳儿死活不肯给。

　　佟先生拿出两块大银，店小二二话不说，赶紧拿了大银转身就走。

　　厢房狭小，还不住地散发霉味，柳儿使劲地推开一扇小窗通风换气。

　　不单止住的差，还不包伙食！师徒俩又坐着面对面地啃干粮。

　　柳儿满嘴馒头屑，十分不甘心地咕哝：“本以为今晚就可以吃顿好的，没想到还是只能吃干粮。”

　　佟先生微微笑了笑，“怎么，嫌辛苦了？”

　　“那倒不是，我只是看师傅这些天像马一样瘦了一圈，所以想让师傅吃顿好的补补身子！”柳儿自顾自地咕哝着，完全没有留意到这时佟先生眼里带有笑意又温柔无限的光。

　　“你也瘦了，是师傅没有照顾好你，老给你吃苦。”

　　“我没瘦！师傅你看，我还长高了！”说完柳儿一蹦起来，伸开双臂在师傅面前转了好几圈。

　　“嗯，好像是长高了。”佟先生笑道。

　　夜里，师傅在烛光下伏案执笔，查阅过往治愈各类瘟疫的记录。

　　柳儿跪坐在案的另一端，认真地誊写师傅所需要的摘录。

　　一盘檀香在旁静静地燃烧着。

　　自从拜师以来，多少个是夜，从写秃一支笔到写秃另一支笔，从医馆到荒野，从破庙到野店，柳儿就这样陪着师傅，学了一本又一本的岐黄经典，她也因此打下厚厚的岐黄基础。

　　“困了吗？困了就去休息。”佟先生对在揉眼睛的柳儿说道。

　　“不，不困，还可以陪师傅再滕抄会儿。”柳儿打哈欠道。

　　佟先生搁下笔，把医典合上，说：“我困了，也要休息了。”

　　就在一瞬间柳儿已靠在案旁沉沉睡去。

　　这孩子是有多累还使劲熬着，佟先生摇摇头，将被褥给轻轻盖上，自己在一旁只盖个被角靠着柱子也要睡去，却又隐隐约约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睡太沉，这镇子诡异且的确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