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卿卿》纷纷和光

19、第 19 章

　　雪漪其实能喝酒，偶尔在家会小酌几杯，但不能喝多，如巧儿说的一样，她喝多酒身上容易起疹子。

　　周家的人在酒桌上如何，巧儿并不知道，为了雪漪的身体，她并不希望雪漪在外饮酒。

　　静阳郡主宴请客人，周腾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的，周翰风也被周腾拉着去京城夜市上了。所以今晚只有静阳郡主、雪漪和萧临三人。

　　萧临一炷香后才从外面过来，雪漪本以为他伤势严重，这几天都不能下床，没想到萧临看起来神色自若，半点都不像负伤在身的病人。

　　雪漪站了起来：“周公子身体怎样？可有按时吃药？”

　　“伤势恢复了很多。五妹，他比你虚长几岁，你以后——”静阳郡主揶揄的看了萧临一眼，“以后喊他哥哥就好，你们以兄妹相称，也省得外人闲话。”

　　萧临伸手请雪漪坐下：“赵小姐，请坐。”

　　人后改掉称呼自然容易，雪漪在这么多丫鬟面前一时改不了，真担心萧临突然当着静阳郡主的面喊自己的小名儿。当下见他依旧拘着礼数给自己面子，抬眸看他一眼，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

　　凤仙已经让人陆陆续续上了菜品，雪漪平常喜欢清淡甜口的东西，未想到周家的口味和自己差不多，上来的并不是宴客时常见的鱼肉油腥，而是爽口精致的小菜。

　　静阳郡主刚喝两杯酒便忍不住打听雪漪的事情：“五妹，你温柔淑静，大皇子莫不是瞎了眼睛，居然和你退婚。”

　　和刘逸这段婚事向来不是雪漪愿意提起的事情。

　　当初见太后的时候，刘逸能说会道，旁边还有更伶俐的苏贵妃帮衬，他们三言两语，太后便觉得雪漪和刘逸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压根容不得雪漪反驳——当然，雪漪那年还是个哑巴，想反驳也没有嘴巴反驳。

　　寿安郡主坚信雪漪可以张口说话，体内残毒一定能清理干净，对外只说雪漪病了嗓子不适。

　　刘逸看中的是雪漪这张脸，苏贵妃看中的是雪漪的家世及权臣父亲，至于雪漪真哑巴假哑巴，没有一个在乎。倘若锡候和寿安郡主或者，就算雪漪至今不能说话，依旧有一堆皇亲国戚争着提亲。

　　无论如何这段事情在雪漪看来都是过去了。

　　但外人眼中，“赵雪漪”三个字始终与“大皇子”分不开。

　　刘逸风流多情一表人才，是多少秦楼楚馆里一掷千金的贵客，爱慕他的姑娘如过江之鲫。所有人都觉得雪漪深深喜爱刘逸，这次与刘逸退婚，雪漪肯定被伤透了心。

　　假如雪漪不是雪漪，而是路上随随便便一个阿红姑娘或者阿绿姑娘，听着旁人的议论八卦，一定也觉得赵家五姑娘赵雪漪爱惨了刘逸。

　　眼下在周家听到静阳郡主提起这些，雪漪不方便解释其中原委，对她来说，解释一番还不如真的装作被情伤透了心的样子。

　　倘若解释清楚了，让对方知晓自己对大皇子无意，甚至两人压根算不上熟悉，静阳郡主这样的热心肠姑姑八成还会想法子给她介绍青年才俊，倘若解释不清楚，静阳郡主说不定觉得她口是心非硬撑门面。

　　不如一开始就承认这个谣言，当静阳郡主认为这是雪漪心口永远的伤痛，认为雪漪现在还没有走出来，估计会为了不伤到雪漪而永久不提“大皇子”三个字。

　　雪漪深吸一口气，眼眶慢慢变得微红，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姑姑，这是我自父母兄长去世后最伤心的事情，希望姑姑不要再提那个人的名字，我一听到他便心痛。”

　　“喀嚓”一声响，雪漪酝酿出来的眼泪差点没有收回去。

　　静阳郡主先是可怜雪漪，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招人疼的小姑娘，简直想把人放在膝上好好给哄开心，而后静阳郡主察觉到这个响声是萧临那边传来的。

　　她惊讶的看向萧临。

　　萧临手中的酒杯已经被他捏成了碎片。

　　静阳郡主知道萧临本事极大，但捏碎杯子手心却没有被碎片扎伤流血，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功夫。

　　萧临笑意浅淡，依旧温文尔雅，但眼里却一片冷寒：“不好意思，酒杯太薄了。”

　　静阳郡主道：“凤仙，快给王......快给公子换个新的酒杯来，拿那个青铜酒樽。你没有伤到吧？”

　　“没有。”

　　凤仙赶紧给萧临换了个青铜的杯子来。

　　静阳郡主之后又转向了雪漪：“五妹，你是好姑娘，犯不着只惦念着大皇子一个人。姑姑觉得，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又不是非他不可。你们既然退婚了，便是缘分尽了，要赶紧找下一个。”

　　雪漪没想到静阳郡主还是这样说。

　　她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三下。

　　巧儿看见雪漪的手势之后，琢磨了一番雪漪刚刚讲过的话，她赶紧道：“周夫人，您以后不要在我家小姐面前提起大皇子了，更不要给我家小姐说亲事。小姐最近伤心得很，每日吃不下东西，人都消瘦了许多，再无心其它的姻缘。”

　　“喀嚓”一声，静阳郡主再次回头。

　　她没有想到青铜的杯子也能被萧临捏碎。

　　萧临人前自然是世家公子的优雅风度，他淡淡的道：“身上有伤，一时掌控不了力气。”

　　静阳郡主咳嗽一声：“这可是大事，回头让你五妹妹给你看看身体有没有毛病。”

　　雪漪一下午没有吃任何东西，她只在药房里忙着琢磨新的药方了，因为平时吃得便不多，她早就饿了。凤仙突然来请，雪漪来之前也没有来得及吃块糕点垫垫肚子。

　　眼下静阳郡主提起了大皇子，她正要表现得伤心，而后便没怎么吃桌子上的菜。

　　周家的下人陆陆续续的将菜品撤下去，雪漪想着回去后让丫鬟们做些什么当夜宵才好。

　　桌上都撤干净了，雪漪以为他们该上茶水，结果又捧来豆青釉小碗装的甜品。

　　里面雪白平滑的点心看起来十分可口，雪漪以为是纯酥酪或者杏仁豆腐，用汤匙轻轻舀了一点，是酥酪做的，但入口却不仅仅是奶香，还有一股很特殊的香气。

　　雪漪觉得这道点心好熟悉，一时想不起自己是不是吃过，她不好意思问这是什么，因为是每人单独的甜品，她确实很饿，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光了。

　　吃完之后才发现萧临面前那份并没有动。

　　他让凤仙把自己这份送到了雪漪面前：“这是暄州常见的点心，京城并没有。赵小姐再尝一下，猜猜里面加了什么。”

　　雪漪道谢后继续品尝：“有桂花香气，里面却不见桂花，大概加了桂花蜜调味。”

　　“里面加了桂花蜜和佛手，所以吃起来清香可口，你如果喜欢，以后常来这边做客。”静阳郡主看向了萧临，“我喝多了头疼，先回去休息。天色这么黑，你等下送你妹妹回府，一定要把人送到家里。”

　　甜点分量虽少，一连吃了两份，雪漪吃不下别的东西了。

　　这两日天气多变，吃饭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

　　雨下得并不大，站在门前便感到微风斜雨吹得人浑身发冷。

　　萧临让人拿了静阳郡主的披风给雪漪系上，又让人拿了两把伞来，下人递给巧儿一把，另一把递给了萧临。

　　雪漪见巧儿撑开纸伞，刚想走到她的伞下，萧临已经把伞遮在了她的上方：“夜里太黑，你提着灯照路。”

　　雪漪接过丫鬟递来的羊角灯。

　　萧临身量八尺有余，雪漪在他面前自然显得娇小，不过伞往她这边倾了许多，萧临站在风吹的这一面，雨丝落不到雪漪的身上。

　　雪漪轻声道：“以后周家要长居京城了么？”

　　“他们或许会长久住下，”萧临道，“我过段时间便回去。”

　　雪漪想了一下，萧临不像清闲的子弟，哪怕他看起来很是风雅，却给人在高位的感觉：“周哥哥这次只是探亲？”

　　“进京述职，”萧临道，“过段时间和皇帝见面。”

　　两处离得太近，萧临很快便把雪漪送到了地方。

　　雪漪把羊角灯递向萧临：“您现在伤口未愈，回去好好休息。”

　　萧临的手落在灯杆上，修长有力的手指骨节分明，灯下有如玉石。

　　雪漪慢慢松开：“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