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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到达留侯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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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自幼就是奇怪的孩子,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魂与身似乎都可以分开来看。当年他作为一个婴孩被抱回坞嚎蛮,模样粉雕玉琢,甚为可爱,也有人动过抚养的心思,但很快就被放弃了,那人说,被朝歌的眼睛注视着感觉自己在裸/奔。他似乎有着这样的天分,不拘于皮囊的美丑,不拘于皮面的喜怒哀乐,他总能透过那千万层的表现,看到他人内里最想要遮掩的地方。
朝歌俯身看着女尸,女尸似乎被他的双眸吸引了,也直直地盯着他。
华灯也看着女尸,她并不能看到更多有用的讯息,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空着的袋子,灌进了风就能飞起来,但风并不是袋子本就该有的。”
虽然人族总爱传些鬼魅附体的故事,华灯知道那都是胡说八道,以人族的灵性,死了就是形神俱灭,根本留不下灵体,华灯每次听到人族的鬼故事不仅不觉得恐怖,反而觉得人族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人也好妖也好,万物之灵都是脆弱的,需要□□的保护,像人族故事里那样暴露着灵体飘来飘去,那得多强的精神力啊,编故事的显然不是修炼之人,修炼过的人都知道,要练出强健的体魄不难,要练出强大的精神力几乎不可能,那玩意主要靠天分。
朝歌就是精神力方面的天才。
饕餮被朝歌的形容搞得云里雾里:“什么意思?这女的肚子里灌风了?”
“你可以探她的鼻息,她应该并没有呼吸。”
饕餮伸手探去,果然如此,吓得她一把抱住华灯:“我听说过人族的传闻,这是附身的女鬼!可以杀人于无形。”
华灯无语地看着她,真不想承认这样的家伙是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大妖啊。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那都是人族编出来。”
“我是女鬼?”女尸歪着头小声嘀咕,好家伙,这还有个对号入座的。
“这里是阴尸地,刚才我们来时这里还有浓重的煞气,现在全部进了这具尸体,看起来是这煞气成了妖。”
华灯只觉得不可思议,这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在她面前能说能动的一个人,脑子里只有西北风,就像有人告诉她一股西风风突然悟道了。
朝歌又观察着四周的景象:“这里被人布过阵,看不出是什么阵,她可能是阵眼。”
朝歌都看不出是什么法阵,华灯就更看不出了,法阵是人族研究出的东西,身娇体弱的人族为了能与天生强大的妖灵对抗,研制出了武器、法术还有法阵,哪怕是个体弱小的几个人类,依靠自然灵蕴的相生相克也能操纵更强大的力量,然而布置阵法晦涩又繁琐,像华灯这类大妖更是不屑地视之为投机取巧的伎俩,但是古往今来也有许多名噪一时的大妖蛰伏于人族的阵法之下,华灯在坞嚎蛮呆久了,比其他妖灵更了解人族的“小伎俩”。
“既然她能说能动,说明她已经有了心智,不如等她适应了这具身体直接问她。”
“行,带上她,我们继续赶路。”
饕餮内心是崩溃得,她感觉自己被霸凌了:“你们还真当我是马了?用不用在我身上放个马鞍?”
“不用,你身上肉多,比坐马鞍舒服。”
“!!!!!”
女尸依然被朝歌的发丝捆着,朝歌又用饕餮的毛把她牢牢绑在饕餮身上,女尸倒是习惯了自己的现状,不再挣扎,老老实实地躺在饕餮背上,不时动动自己的手脚,好像在学习怎么操控这具身体。
这是一支奇奇怪怪的队伍,一头过于勤奋的蛟,哪怕骑在饕餮背上也不忘打坐修炼;一只勤勤恳恳当坐骑的天生大妖;一个坐在大妖背上也面不改色的年轻巫祗;而那个乖巧躺在饕餮背上的村妇女尸就像被三个怪人绑架的似的。
日落,一行人在一处林子里休息。朝歌点起一拢篝火,作为水生妖灵,华灯不喜欢火,离得远远地,饕餮都已经抱着自己的尾巴鼾声震天了,华灯还在坚持打坐修炼,赶路的时候更要抓住每一个空挡修行。女尸和朝歌一起围坐在篝火边,点篝火倒不是为了驱赶野兽,只要华灯和饕餮稍微释放一点妖气,方圆几十里的妖魔鬼怪都跑没影了,只不过人类的身体实在娇嫩,需要温暖,着了凉就会生病,朝歌有自幼修炼的底子倒不惧夜露风寒,点篝火是为了让那女尸取暖。
那煞气意外得了个壳子,都不知道该说她是幸运还是不幸,大千世界有带壳的、有带鳞的、有带毛的还有带刺的,偏偏她捡到的壳只是个带肉的,躯壳的主人是个平平无奇的村姑,只在饕餮背上颠簸了一路就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朝歌给她上了跌打损伤的药,她已经能和朝歌平静地交谈,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朝歌有一种自然地亲近感,总感觉朝歌跟她是同类似的。
对于这具身体本来的记忆,无法得知,只在前襟的夹层里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绣艾,子夜村外老槐树下,我与你浪迹天涯,不见不散。
绣艾应该就是这具身体的名字,看这内容,还是个私奔的主儿,看这下场,对方八成是个人渣。
“你想叫什么名字?重新起一个么?别人与你说话时总要有个称呼才方便。”朝歌对她说。
“名字?”对于煞气来说这是个新鲜东西,以前是不会有人跟她说话的,谁会对着西北风说话呢?第一次有了身躯,别人能看见她,能跟她说话,她又新奇又兴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起名字,就用原来这个吧,绣艾……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很会绣花的意思吧,人族的女子如果针线活做的好就更容易找到婆家。”
“那我会不会已经嫁人了?老实说我不太清楚自己的性别,万一我也是男的怎么办……”
“没事,从你怀中的纸条来看,对方只是想利用你,应该不会娶你。”
这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算在安慰人,好在绣艾的心智有限,听了朝歌的安慰真的如释重负。
华灯一阶段修炼完毕,放松地坐着休息,怀中抱着酒葫芦,她的澄色酒葫芦是从来不离身的,如果说她除了修炼还有什么爱好,那就是饮酒吧,她不像瀚海的妖灵们能整日泡在海里,岸上待久了总觉得口干舌燥,唯有不停地喝水,还记得她蛟生中喝的第一杯酒是黛玺给她的吧,庆祝她入住怪石嶙峋的从极渊,成为当时破破烂烂的坞嚎蛮的一份子,她便发觉这东西可比没滋味的水好喝多了,尤其是烈酒,辣辣的,特别醒神。
酒好像剩的不多了,华灯晃了晃酒葫芦,里面咕噜噜听着只剩浅浅的瓶底。
没有酒喝,蛟生还有什么快乐?枯燥的修炼生涯要如果扛过去,当然是靠买醉呀!
第二天,华灯提议到最近的城镇一趟,买些生活用品。饕餮和绣艾都很感动,饕餮以为华灯终于想起要领她去品尝人族的盛世佳肴,绣艾则以为华灯是发现她身上脏兮兮的裙子该换了,然而华灯只想买酒,喝最烈的酒,练最苦的功。
离他们最近的镇子在百来里外,属于天玄宫辖内,规模也比较大,和坞嚎蛮附近那些流浪的散户们杂居的市集不一样,人家是正经的有组织有纪律的人族聚居地,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留侯镇”。留侯镇繁华,能给天玄宫的供奉就更多,自然也更受天玄宫重视,华灯担心里面会有天玄宫人留守。华灯倒是不怕天玄宫,她和饕餮的化形能力都已到臻境,寻常天玄宫人无法勘破,让人头疼的是绣艾。
“要不我再伪装成尸体?”
“不行!我们带着具尸体才更奇怪!”
“要不让她伪装成朝歌小哥病重的娘子吧,她身上煞气萦绕,看着就不吉利。”饕餮提议。
“朝歌才十几岁,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你们放过他好么。”
“那怎么办?”
“天玄宫的人会认识你们坞嚎蛮么?”华灯问朝歌。
“认识,”正当华灯以为找到突破口的时候,朝歌又补充说:“天玄宫的人称我们坞嚎蛮为邪魔外道。”
“……这不仅认识你们,还讨厌你们啊!”
最后大家各退一步,达成一致,让绣艾伪装成朝歌中了邪术的姐姐,这样绣艾身上有煞气也说得过去了。
“你也不用太紧张,这里到底比较偏远,天玄宫未必真的派人来,一个小镇子罢了,派也不会派太重要的人过来。”
绣艾嘴上应着,手里还不闲着,一会儿整理裙子,一会儿擦洗脸庞,一会儿还摘几朵花往头上插。
华灯忍不住朝她吼:“不过是去买些东西,又不是让你相亲!”
绣艾脸上竟然露出惋惜的神色。
华灯感觉心好累,本来她只想一个人轻装出行,拖油瓶怎么还越来越多!还一个比一个思想奇葩,一个就想着吃饭,一个明明性别不明还盼着嫁人,这算怎么回事?她们是不是都骨子就对自己的妖灵身份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