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是个美强狠吧？！》申赭

43、第四十三章

　　最终，商会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朝廷在除夕那天同意了打欠条的法子，羞不羞辱皇家颜面先放在一遍，主要是再没有钱，江山都要易主了。

　　前线仍是战火连天，大齐的百姓过了一个寡淡无味的年。

　　京城禁了烟花和灯会，整个大齐灰暗一片，唯剩西北一角的火光，恨不能搭一架云梯，轰轰烈烈地烧上九重天去。

　　不知道是不是崇仁帝祈福的时候，还惦记着腹中空空的国库，心意不诚，新一年的大齐在伊始就出了岔子。

　　前线又丢了两城不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赣南又遭了地动，房屋塌了一片，如今中原腹地挤了两伙流民，俱是无家可归，可谓是天灾人祸凑到一处，南北夹击摇摇欲坠的大齐。

　　陆仁青到底也没在京城待够一年，一道圣旨将他调去赣南赈灾，临行前，崇仁帝诏他入宫，说有两句话要嘱咐他。

　　“朕先前听说，陆爱卿自春末回京后也没闲着，前前后后花了几个月修缮京城的城防，朕还没来得及赏你，如今又要劳爱卿南下，朕心里有愧。”

　　闻言，陆仁青连忙跪下，道：“不敢劳陛下挂心，臣身为大齐的子民，理应为大齐鞠躬尽瘁，臣不敢讨赏，更不敢让陛下怜悯。”

　　崇仁帝上前将他扶起，感叹道。

　　“如今乃多事之秋，爱卿此行去赣南，也不知何时才能回京，朕有个想法，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谨遵陛下旨意。”

　　“西北的战事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只要战火一日不停，军械和粮草的供应就还要继续，爱卿司掌工部，此番前去赈灾，分身乏术，军造便无人监管，没人替朕盯着这些工匠，朕心里不踏实啊。”

　　陆仁青垂首，静默地听着。

　　“朕想着，战时就得有战时的安排，不如就把军造独立出来，另设新的门户。一来能为爱卿减负，二来也能借此机会历练新人，爱卿说，此法可好？”

　　崇仁帝语速不快，甚至说两句就得缓一缓，喘口气。

　　陆仁青在这期间，已经想明白了崇仁帝的考量，于是躬身道：“臣听从皇上的安排。”

　　谁知崇仁帝轻轻一笑，而后又咳了两声，道：“爱卿先别急着听从朕，朕的话还没说完。”

　　他平复过后，继续道：“各个部门如今都缺人，从哪里找一个精通军械的官员都是难事，但朕瞧着陆爱卿的小女儿很是不错，有胆识，也很聪慧，在朝中任职半年，也无差错。”

　　“傅家救国有功，她身为织造司掌事，就是傅家的脸面，按理当赏。最重要的是，想必令爱自小在爱卿的熏陶下，对军械制造颇有见解，朕就想着让她先来当当这军械司的监造，由朕直属，朕亲自看着她，不会叫别人欺负了去，爱卿可愿？”

　　皇上每个字他都能听见，可为何连在一起他就听不懂了呢？

　　若说方才陆仁青还对摸清圣心这件事胸有成竹，这会儿便如霜打一半般。

　　他实在是也没想明白，他去赣南赈灾分身乏术，和他那向来虎的要命的小女儿接管军造，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这就像是告诉他，你找个人去赣南赈灾，你去西北打仗一样荒谬！

　　陆仁青脚底虚浮，险些拉着崇仁帝跪下，他哆嗦着道：“陛……陛下，小女一介女流，能在织造司任职已实属破例，若再任军械司掌事，只怕……”

　　“爱卿只管告诉朕，是否愿意割爱，旁的爱卿不必挂心，一切有朕来安排。”

　　崇仁帝看来是下了决心，直接把话说死，陆仁青要么应声，要么就是抗旨。

　　“臣，谨遵陛下旨意。”

　　就这样，陆仁青糊里糊涂地回府收拾好行李，准备一早走人。

　　他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忽然想起来，陆启鸣今日进宫去陪贤妃绣图，而陆启瞳则在傅府跟傅江学管账，这会儿估计都想不到，自己马上就要接任朝廷命官了。

　　陆仁青叹了口气，心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陆启瞳也知道分寸，想来也不会触怒皇上，应当没什么大事。

　　——

　　就这样，陆启瞳在半梦半醒间，又接了一道圣旨，硬是将她的瞌睡虫吓跑了。

　　若说织造司是一个活少油水大的闲职，那这由崇仁帝直属的军械司，可是实打实的苦差事，尤其是在这种关头，简直是费力不讨好。

　　而且不知道老皇帝是不是叫这破败江山气傻了，朝廷里多少比她更能胜任这个职务的官员，为何非要让她来？

　　她确实是通晓一点军械制造的皮毛，什么火铳铁弩拿过来也会用，但是这不代表她能管好那么多匠人，更不能保证产出的东西能在战场上不出岔子。

　　崇仁帝这个决定简直是荒谬至极。

　　不止她这么觉得，傅江也是一头雾水。

　　末了一摔拐杖，喝道：“陆仁青这厮，不好好照顾你也就算了，这种事都不会说个臣万死？真是要气死老子！”

　　见状，陆启瞳顾不上疑惑，连忙道。

　　“想必爹爹肯定是阻拦过了，但是他也无法抗旨不遵，最后还是皇上拿主意。况且这个我也熟，总归出不了乱子。”

　　傅江胡子一翘：“哼，你就知道为你爹说话，当初你娘也是，陆仁青有什么好，一个两个都护着他。”

　　陆启瞳佯怒道：“外公，您要是这么说爹爹，瞳儿可要生气了啊。”

　　傅江偷偷看她一眼，见她也在看自己，又转过头去。

　　——

　　三月初九，三皇子秦玦和工部尚书长女陆启鸣大婚，礼制从简，端王府不过是简单的装饰上牵丝斋送来的红绸，没有多余花哨的东西。

　　桃绣娘为二人赶制的喜服早着两天交工，极为合身，陆启鸣本身就是个美人，如今被装点一番，惊为天人。

　　陆启瞳也是一身华服，斜倚在门框上，看着陆启鸣梳妆，不知道为何，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陆启鸣从小到大的容貌变化。

　　从那个好像眼泪永远也流不完的哭包，渐渐出落成如今的模样；从那个只追着谭明坤跑的傻姑娘，到现在要嫁为人妻。

　　她陪了陆启鸣太久，是时候该将她交到另一个人手上了。

　　秦玦虽然不是绝顶聪明，胜在是个行得正坐得端的君子，还对陆启鸣情根深种，也算良人，如此便足矣。

　　“瞳儿，愣什么神呢？”陆启鸣出声唤她。

　　“你快来看看，我这模样可还行？”

　　喜服和凤冠有些重，陆启鸣颤巍巍站起身，展开袖摆，轻轻转了一圈，差点摔倒，陆启瞳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她。

　　“姐姐当心些，这么美的新娘摔了可不行。”

　　她轻笑一声，然后量开身，上下打量一圈，惊异道：“这是哪位上仙下界，来渡凡尘呐？”

　　陆启鸣羞赧道：“你莫要打趣我，好好说话。”

　　“我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陆启瞳眨眨眼，正色道：“姐姐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这不是玩笑话。”

　　陆启鸣闻言，眸底忽然擦上一抹幽暗，陆启瞳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心思。

　　“姐姐？”

　　陆启鸣抬头，故作轻松道：“我没事，只是一想到父亲如今还在赣南赈灾，我就……”

　　“天有不测风云，人生总要有些缺憾，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你我能性命无忧已是幸事，爹爹定会自己保重，你也不必思虑过多。”

　　陆启瞳眼中晶亮一片，“至少这两天，把你的心思多分给端王一些吧。”

　　她想起那一束无主的山茶，和至今没有署名的情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陆启鸣慢慢接受这一局乌龙。

　　陆启鸣看着她，末了点点头。

　　尽管大婚从简，过程仍是相当繁琐，尤其是陆仁青不在，她俩的母亲又亡故，至亲只有陆启瞳一个人，因此格外忙碌。

　　等进行到抛绣球的环节，陆启瞳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拉过条凳坐下，突兀于人群之外，头一次没去凑热闹。

　　她看着聚成一团的人，登时有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陆启鸣换上了另一身轻便的礼服，凤冠也换成了两只金钗，她的眉眼被灯光拂亮，远远站在高台之上，捧着金红的绣球，等待吉时。

　　陆启瞳仰头看了许久，觉得有些脖子疼，她收回视线，在掠过人群时，不经意地扫视到站在另一头的宋丞。

　　他挑了一个比自己位置还要远一些的地方，想彻底践行闹中取静这一说法。

　　陆启瞳看不清他隐在暗处的神情，但总觉得宋丞那双黝黑的眸子，应该是看向她这边的。

　　因为她感受到一炬如火的视线，不紧不慢的缀着她的动作，说不定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还刻意的躲闪了几分。

　　她自认已经摸清楚了宋丞那些难能流露在外的情绪。

　　忽然，人群开始喧闹起来。

　　陆启鸣转过身去，将绣球握在手中，只听上面管事的一声轻喊，那金丝薄绢裹成的绣球凌空飞过，从台子上落下来。

　　陆启瞳隔着喧嚣与人海，与相隔百步的宋丞对上视线。

　　突然，她的怀里一重，陆启瞳蒙了一下，接着低头。

　　她看到自己的双臂之间，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圆头圆脑的金绣球。

　　少顷，陆启瞳抬头，之间方才还望着台子上的众人，此时都看着她。

　　陆启瞳有些不好意思，抱着绣球站起来，讪讪道：“这，好彩头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