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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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启瞳活了十几年，形形色色的人基本算是都见过，宋丞这卦不爱说话的实属罕见，放在往常，这并非她惯于接触的一类人，她可以对付娇小姐姜鸣，脸皮厚如城墙的谭明坤，甚至是其他人，但面对宋丞，她的所有经验仿佛都失效了一般，完事还得从头来过。
可就算是要从头开始，陆启瞳并不是没有耐心，而是宋丞根本不给她打开通往他内心的门，她当然可以就此止步，放着宋丞在侯府自生自灭，继续过他曾经的生活，这样，宋丞这次重伤便算是及时止损，只要她现在说出一个不字。
但是，她做不到。
陆启瞳非常清楚，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保护欲过剩的人，她看不了别人长期身陷痛苦之中，更不允许这件事建立在她的错误之上。
“侯爷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宋丞觉得肩膀有些痛，但他很清楚那疼痛并非源自伤口。
“我不知道。”宋丞认命的、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想要伤害你，但我知道，如果你继续跟我有所牵扯，你一定会被人盯上。”
陆启瞳没预料到他会这么说，她以为宋丞最多不过继续说一些让她无可奈何，却又为之跳脚的话，可她恍惚之中，似乎听见那道紧闭心门的锁闩，响了一声。
“那侯爷的意思，是想让我就此与你老死不相往来，是吗？”
宋丞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给陆启瞳一个答案。
可是陆启瞳并不打算给他思考的时间，她斩钉截铁道：“你不想，你想继续让我聒噪的跟你扯闲话，随意搅乱侯府的安宁日子，甚至我就算是现在要拉你去上刀山下火海，你也不会拒绝我，因为这样，你才觉得你是活着。”
因为这样，他才是活着。
宋丞心里蓦然升起一个念头：人人都说陆家二小姐，生的水灵标志，性格却像个莽夫，钝刀一样不知道人情世故，可真正的陆启瞳却并非如此，她更像是一柄剔骨刃，不轻易发力，每一刀切准要害而去，能掏中心窝里最隐秘的部分。
是啊，他忙活半天，不过就是为了活着。
陆启瞳大言不惭的说完，这才后知后觉得有些窘迫，她觉得自己胡言乱语了一些可笑的空道理，甚至还自信的过头，但她又不能当即反悔，做打脸的事，只能这么不上不下的梗着。
“但是，你不害怕吗？”宋丞抬起头，眼神对上陆启瞳的，他的嘴唇浅的只剩几点粉色，微微张合，“我没有理由留下你，你有你来去的自由，如果你是为了那天晚上的承诺才说出这些，那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他给她一次逃离他的机会，如果陆启瞳要走，他会继续变成那个让崇仁帝放心的废物靖宁侯，至于同秦璋的承诺，那也不是问题。
“我不能一直保护你，无时无刻。”
宋丞移开视线，胡乱落在窗外，他在逃避他为陆启瞳设想的答案。
陆启瞳的呼吸凝滞了，她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今天，饭都没吃几口，一路跑来侯府，就是为了听你告诉我‘我不能保护你，你换下家吧’这种话的？”
她不知道有人能有这么多气人的花样，偏偏这个人还是宋丞！
“侯爷，你对我的脾气或许有些误解，那我不妨跟你直说。”陆启瞳站起来，自己走到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一字一句道：“我这个人，平生最讨厌别人拿他以为的那一套理论约束我，如果这个人说话还喜欢拐弯抹角，我多半会跟此人老死不相往来，但以上这些，有个前提。”
陆启瞳蹲下身，仰视着宋丞，看着他那来不及收起来的落寞，声音忽然温软下来。
“前提是这个人，他不叫宋丞，不是现在坐在我面前这个，从来不肯示弱的宋丞。”她眼波流转，莞尔一笑，“还有一事没告诉侯爷，我一旦认定的事情，至今还无人能改变，如果侯爷不信邪，大可以试一试。”
宋丞神情有一瞬间的松动，陆启瞳知道，她这趟没白来，至于福禄方才说让她自己问的那些，往后路还长着，不急于这一时。
——
“启禀娘娘，赵家手里有一处庄子，曾经受过千芳楼蓝掌柜的接济，据说赵家因此对千芳楼处处照拂，大货进出城中甚至不用逐条登记，来往的领队也不曾严查。”
令影跪在廊下，向皇后禀报查到的消息。
院中下起了雨，绵密的雨点中夹杂着细小的冰粒，皇后将视线收回，转而道：“哼，本宫就知道赵谦没安好心，结果还是宋丞在背后出手了。”
“靖宁侯近些日子大都在府中，属下看过几回，不是在阅读古籍，就是研习字帖，只是最近靖宁侯似乎是染了风寒，侯府里总有一股药味。”
“药味？”皇后沉思片刻，忽道：“本宫前些日子吩咐你办的事情，可有眉目？”
闻言，令影直起身，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双手呈给皇后。
皇后示意玉莹结果药瓶，问道：“那位先生可有嘱咐什么？”
令影垂首，恭敬答道：“先生说，此药每次取用一粒，每日不得超过两粒，溶于汤水中，无色无味，月余便可见效，半年后便如娘娘所愿。”
屏退了令影，皇后缓步走回殿中，玉莹极有眼色，将药瓶递到皇后手中。
“半年，半年里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皇后低声喃道。
玉莹道：“娘娘，明日禁足便解了，奴婢瞧着禁军都已经撤出外殿，这昭示着陛下不愿意罚您，只是为了不落人口实，才不得已禁足娘娘和太子殿下。”
“不得已？”皇后握紧了瓷瓶，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扎进手中，她却像是无所察觉一般，“最无情是帝王家，玉莹，这深宫中哪有不得已，本宫若是不出手，便只能做他人的棋子。”
她垂眸看着药瓶上两个阴刻的字——迟暮，冷声道：“就算是为了太子，本宫也绝不甘愿当傀儡。”
倏地，皇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一贯半敛的凤眸缓缓睁大，其中闪过无数情绪。
——
陆启瞳原以为，自己解下来可以按照两日一点卯的频率，去侯府照顾宋丞，这日出门前，她撞上了宫里的传旨太监。
太监正正头冠，尖声道：“您可是陆家二小姐，陆启瞳？”
陆启瞳见状，不自觉将衣衫整理一遍，应道：“公公有礼，臣女是陆启瞳，公公想必是为家父而来，臣女这就去请家父。”
说罢，陆启瞳才要抬腿跑路，就被太监喝止住。
“陆二小姐留步，奴才今儿个就是来找二小姐的。”他从随行小太监手里拿过圣旨，摊开。
陆启瞳半步也不敢动，连忙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制造司督公傅江因年事已高，朕不愿见老臣操劳，又因织造司乃要职，故择傅江外女陆启瞳接任督公一职，钦此。”
太监将圣旨一收，看着没有动静的陆启瞳，道：“二小姐作甚还愣着？接旨吧。”
闻言，陆启瞳回过神来，双手接过圣旨，起身，她摸着手里以天蚕丝织成的绫锦，心道这十有八|九也是出自织造司，说不准还是牵丝斋过去的绣娘。
“恭贺陆二小姐接任督公一职，陛下还吩咐说要将这督公的称谓改成掌事，以后您便是陆掌事了。”
陆启瞳顺着他的话干笑两声，唤过依兰，接过方才备下的赏银，塞到传旨太监的手中，低声道：“日后臣入朝为官，大事小情少不得要仰仗公公照拂，一点心意，还请公公笑纳。”
传旨太监眯起眼，颠颠手中的银子，眉开眼笑道：“好说。”
送走传旨太监一行，陆启瞳才打开手里的圣旨，前前后后仔细看了一通，突然有些头疼。
“依兰，前几日桃姐姐是不是说过，外公的身子这几日不大利爽来着？”
依兰点点头：“主子还说过几日要去府上看看。”
陆启瞳将圣旨卷起来，轻轻敲了一下手心，懊恼道：“这不是乱子有些多，还没挨个收拾完，圣旨倒是先来了。”
她刚说完，就见陆仁青从大门进来，看着女儿拿着圣旨完，陆仁青当下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小瞳啊，圣旨可不经玩，你快收好了！”
陆启瞳回头，惊异道：“爹爹？你怎么没在府里？”
陆仁青胡子一翘：“今日朝会，为父不去上朝，难道要在家睡觉？”
他瞅着陆启瞳手里的圣旨，道：“你接任织造司的事情，陛下在早朝上还提过几句，你外祖也去了朝会，他托我知会你一句，务必得空去一趟府上，他有不少事要嘱咐你。”
陆启瞳懵懂的听着，显然还没从任职织造司这个概念中清醒过来，陆仁青索性不再跟她就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他看着陆启瞳穿戴整齐，仿佛要去什么地方，便问道：“你这是一大早要去哪？”
“侯府。”
“侯府？”陆仁青疑道，“你要去靖宁侯府？”
陆启瞳满脸写着“否则还能去哪个侯府”。
陆仁青眼皮一跳，正色道：“若你还没接任掌事一职，随你去哪里，我不过问，但你现在已经是朝廷官员，官拜五品，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揣度，你可明白？”
“我懂，我不会惹事的。”
“不是惹不惹事。”陆仁青有些无奈，“你可知织造司归谁管？”
陆启瞳思索一番，试探道：“礼部？”
“什么礼部，你是想累死余大人？”陆仁青敲敲她的脑门，“织造司是归皇后所管的，你外祖任职时还能算上半个前朝，如今这掌事由你接任，即便你还是有品阶，却已经被划归后宫，你以后的言行举止都要在皇后的眼下，万万不能再做逾矩之事。”
“但我只是……”
“而且，就算是皇后约束不了你，还有皇上坐镇朝中，靖宁侯府的地位有多么微妙，你同靖宁侯私交甚笃，应当有所耳闻，我就不多言了，你心中有数。”
有数？她连靖宁侯府地位为什么微妙都还是一知半解，只知道崇仁帝和宋丞互相看不顺眼，这叫她怎么有数？！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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