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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三章:幻境 ...

  •   “唔……”

      一阵熟悉的烦躁涌上心间,激起暴怒翻滚的妖气波及全身,以至于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南暝皱眉抚上额间,下意识伸手摸向身侧,便在右手腰间摸到了一个冰冷的坚硬触感。

      他垂眸看下去,果然是销骨在隐隐作祟,蠢蠢欲动。

      “安静!”

      南暝一手握住它的剑柄,倾注半数妖力,才压抑住它因兴奋而迸发的大量煞气。

      “果然一碰见你,本公子就想杀人。”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抬眸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奇怪,这是哪?他不是应该……应该……

      一股剧痛从脑内传来,南暝吃痛,停下了思维,心中的戾气再次暴涨,惹得他不耐地取下销骨,随手扔进了不远处的草丛。

      接触到那片繁茂的花草瞬间,销骨剑身颤了颤,随后那团郁青的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黄枯萎,最后失了全部的生机。

      南暝侧目看着那片枯黄,冷哼了一声,转身在四周巡视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受到了销骨煞气的影响,他有些不记得怎么来到这里的了。不过这周围看着甚是眼熟,尤其是不远处那棵繁茂的桃树,微风轻拂时甚至还能闻到清甜的桃花香,惹得南暝一时想去看看了。

      这样想着,脚步便先行迈了出去。一路上十分顺利,即使在山林中,南暝也并未迷路,似乎应该对这里颇为熟悉。

      离那片粉红花雨越近,空气中独属于桃花的甜腻也越浓郁了起来。心头的烦闷慢慢消散,南暝拨开眼前的树枝,终于走到了桃树前。出乎意料的是,在那片金霰与桃雨交迭中,一道挺拔清瘦的白影置于其中,构成了一道完美的水墨图。

      南暝并未刻意压制自己的脚步,那身影愣了愣,随后回过头,覆目的白纱随着他回过头的动作与飘落的花瓣一同被吹起,飞扬在柔和的阳光下,看的南暝心脏骤然加快了几分,一口气滞闷在了心口,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南暝?你去哪了?”

      少年向他的方向探了探头,试探性地唤了唤。

      “我……”南暝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吐出了一个简陋的单音。

      “不是约好了训练箭法吗?”那少年轻轻笑了笑,取下背上的弓,“再过十日便是表演赛,好不容易能听见靶子的位置,再加训几日,就能回到我眼睛无碍时的水平了。”

      对,这几日一直忙着训练他听力来着。

      南暝突然想起来攸澄说的表演赛的事情,于是弯起一抹笑,如平常一般走过去,牵住他脑后纷飞的白纱,带他走向他们的训练场。

      “你的眼睛得修养到什么时候?”南暝问道。

      “姑姑说还需要半年。”身旁的小孩儿低声道,“她说是之前没有养好,留了些病根,恢复起来更麻烦了。”

      “听你姑姑的话,本公子也觉得你眼睛的情况有些棘手。”南暝揉了揉他的发顶,声音柔和了下来,“若不想再继续被本公子喊小瞎子,就少掉些眼泪,多休息,莫要过度用眼。”

      “好。”攸澄点了点头,唇边不自知地弯出了一个浅淡的弧度。

      南暝看着身边温软无害的小羔羊,一时觉得心尖有些发痒,手便要从他的发间划至侧脸,想捏捏他颊边还未消的软肉。就在指尖触上那片皮肤的一刹那,南暝忽然觉得一道针刺一样的疼痛从脑内传来,牵动着太阳穴狠狠一抽,南暝眼前一黑,一个踉跄栽倒在身侧那人怀中,险些晕了过去。

      “……暝……”

      一片尖利的耳鸣声中,眼前蒙上了一层浓郁的黑雾,阻断了他对周围的所有感觉。南暝只是感受到自己正靠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隐约的冷香吸入肺中,微微缓解了那份折磨人的头痛。

      “南暝——南暝!你怎么了!”

      正如同晨曦总能驱散迷雾,他的声音穿过眼前的黑暗,将他从无尽漆黑的深渊救回到了悬崖之上。

      “嗯?”南暝在他膝上起身,迷茫地看向他。

      “你怎么突然晕过去了?”攸澄清俊的面容惨白一片,比他更像是突然晕过去的病人。

      “老毛病,没事。”南暝回过了神,调笑道:“你怎么还出汗了。”

      “当然是被你吓的。”他揉了揉眼睛,纯黑的眼眸里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一边说着话一边还在上下打量着自己。

      看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南暝心中莫名涌现出一股温热的暖意。

      “好了,看你这样。本公子是谁,怎么可能有事。”撑着他的肩膀起身,南暝笑着锤了锤头,待那股难言的疼痛逐渐消散后,才眯起眼睛懒懒地问了一句:“刚才说到哪了?”

      “你说为我带了样生日礼……”

      对!今日是他十六岁生辰。

      “不如你猜猜,本公子为你准备了什么?”南暝一手揽住他的肩膀,趴在他耳边低语。

      “我怎么知道……”他嗫嚅着,莹白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片薄红,避无可避,整个人在他怀中缩成了一团。

      颇为满意地欣赏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南暝眼睛弯成新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别揉了!今日师兄说见我还和从前一样,都没怎么长高,再揉真的就这样矮了!”攸澄挣扎了半晌,郁闷道。

      “这样矮也不错,方便本公子揉不是吗?”南暝放开他,调笑道。

      “南暝!”他耳边的薄红一连晕开到颊边,声音中还掺着恼羞成怒的意味。

      “好啦好啦,”南暝见好就收,笑眯眯地歪了歪头,拽着他快步走到二人平日休息的屋舍前,随后捂上了他的眼眸。

      “走吧。”

      也许是并不习惯突如其来的黑暗,怀里的少年下意识地向他怀中靠了靠,随后才试探性地迈出步伐,一步一步地迈上台阶,最后推开了门。

      “到了吗?”

      南暝眸中多了几分流淌的温柔,缓缓放下他眼前的双手,走到桌前,信手拨弄琴弦,弹出了一段欢快又不失温和的曲子。

      “这是……”面前的少年有些惊讶道。

      “生辰快乐,我的攸小澄。”南暝唇边弯出一抹温存的笑意,对他眨了眨眼睛,轻声道:“这曾经是我的琴,现在,归你了。”

      “可你已经为我炼制了南风……”

      “怎么,嫌多不想要?”南暝食指点了点琴面,挑眉道。

      “不是!”攸澄立刻反驳,连忙把琴抱在了怀里。

      “看你那样,”南暝忍俊不禁,忍不住戳了戳他的额头,给那块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红痕。

      “那你能教我弹琴吗?”攸澄眯了眯眼,躲过了南暝手指的摧残,轻声问了问,继续道:“我少时和母亲学过些,再捡起来应该不会废太大的力气。”

      “不行。”南暝故作高冷,哼哼着道:“本公子可从不在人前弹琴。”

      “但你刚才给我弹了……”攸澄小声反驳,一双干净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南暝,隐隐夹杂着些无辜的意味。

      南暝最见不得他这双温润无害的眼眸这样盯着自己,直接举手投降。

      “……你这小坏蛋,得寸进尺。”他叹了口气,嘟囔道:“还是当初遮着眼睛时更好欺负。”

      “我先把琴放好,”攸澄并未理会他,只是浅浅笑了笑,朗声道:“你不是一直想下山逛集市吗,我带你去!”

      “你买单!”南暝继续哼哼着。

      “我特意向姑姑要了银子,放心吧,只要不过分,我都请了!”

      南暝心中莫名生出了一份孩子大了能养他了的欣慰之情。在桌旁坐下,南暝喝了口茶水,还未等完全咽下,一份尖利的刺痛便从太阳穴处横穿整个头颅,宛如被劈开了一般,让他眼前发黑,呛了口水。

      “你慢点喝啊……”

      一道干净低沉的少年音在耳旁响起,南暝还未细想,一只手便拍上了他的背,温柔地帮他缓解这份被呛到的不适感。

      “这不是、咳咳咳……太久没喝到酒了吗咳咳——”

      “分明是你非要等这些桃花酿。”攸澄哭笑不得,“前些日的仙门宴,我还特意问你要不要带酒回来,是你自己说的不喝。”

      “亲手酿的酒和那些宴会的酒能一样吗?”南暝顺过了这口气,满不在乎道:“这坛是不是你酿的,怎么感觉这么烈,桃花味都被冲散了。”

      “是你酿的。你说的好久没喝酒了,要多加些酒,酿的烈一些。”南暝轻轻皱眉,“若不是当初我拦着你,怕是一坛酒里就只剩一朵桃花了。”

      “有吗?”南暝装傻,“你这小孩儿记性怎么这样好,本公子怎么就不记得了?”

      “是你贵人多忘事,我给你记住了,要不然你总是推在我头上。”攸澄不吃他这套,无情揭穿。

      “这几天都没怎么看见你了,事情还顺利吗?”南暝转移了话题,“其实酒早就能喝了,就是看你一直不得空,本公子一个人喝又没意思。”

      “嗯,其实也没我什么事情,就是作为宇泽山的代表,去听了两天学便回来了。”攸澄唇边弯出了些许浅淡的弧度,“我给你带了些当地特有的吃食,晚点再带上来。”

      “你去做碗面吧,我突然饿了。”南暝揉了揉肚子。

      “就只要面吗?不要别的菜了?”攸澄体贴地问。

      “不要了,只要你做的面便勾了,我觉得最好下酒。”南暝伸了个懒腰,看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向屋中走去。

      人类的寿命确实短暂,他只觉得一眨眼,当初那个眼前白纱纷飞的小少年便不知不觉长大了。自己陪着他熬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候,一点点看着他从动不动便黏在他身后的粘人精变成了独当一面的翩翩少年,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更多的是一份不舍与欣慰的杂糅。

      他刚刚收到了寒沐的消息,说狐族有了战事,父王那边的意思是并不吃紧,他可以不必回族;但阿姐却派人来找他了。

      按理说他离族也快两年多了,无论是否有了战事,他都应该回去看看。

      但刚刚直视那双澄澈透亮的纯黑瞳眸时,他却……不想走。

      屋内传来的水沸的声音,不久过后,便是一阵清香的面食气味飘到了南暝面前,勾得他肚子又默默抗议地响了几声。

      果然一出来便不再想回去了。

      南暝这样想着,轻轻躺在了树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如再留一阵时间吧。至少……要给他过完十八岁生辰。

      熏风吹拂时牵动着桃树的枝叶与花朵,为这方天地降下了一片纷飞浪漫的粉红花雨。南暝无比享受宇泽山这里与域北截然不同的气候,任由那些花瓣落在他身上,痒痒地坠在领口与面上,甚至还有一朵不偏不倚,横在了他的唇间。

      万籁归于静寂,阳光打在人身上直教人身子发懒。半梦半醒间,南暝敏锐地捕捉到了足靴踏在草地上的声音,听步伐与轻重程度,应该是攸澄,没有威胁。

      南暝思绪清醒了半分,只是明媚温润的光照太蛊人,让他懒得睁开眼起身。

      脚步声在身前停下,许久没了动静。估计他以为自己睡得熟,还在纠结着要不要叫醒自己吃饭吧。

      繁茂的枝叶随着微风不断摇曳,阳光投射下的斑驳树影也随着那份细小的摆动不断变幻,让南暝眼前的光斑明灭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南暝短暂的清醒消失,又即将睡过去时,眼前摇曳的光亮忽然全部变得黑暗。

      一阵衣袍相擦的声音从耳旁划过,南暝骤然清醒,还未有什么动作,只觉得唇上一凉,清冷的檀香夹杂着桃花的微弱气息笼罩了他全部感官和思绪。

      桃花滑腻的花瓣压在唇间时,南暝的思绪同样停了下来。

      有那样一个刹那,他甚至清楚地感受到了唇上那片花瓣另一端,那张薄唇的主人还在微微发抖。

      似乎一朵桃花过于脆弱,无力掩藏与容忍绵绵难言的情意。

      “为他留下来吧。”

      南暝听到心间的声音对自己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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