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寂》妖梦铃

26、卸妆

　　邢添辰回到别墅的时候，看见纪星昊正对着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出神，似乎很纠结，走近一看才发现，这竟是一堆卸妆用品。
　　茶几上还反盖着一面镜子，他犹豫了很久却始终没去动那面镜子。
　　邢添辰朝他眨了眨眼睛：“你要卸妆？”
　　“嗯！”
　　纪星昊有些闷闷不乐，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自己卸过妆了，只是今天直接从剧组去了医院，又从医院回了家，一下子就忘自己还没有卸妆的事，家里自然是有工具的，只是自己动手操作起来就不太容易了。
　　邢添辰看了一眼桌面上的镜子，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我来帮你吧。”
　　纪星昊眨了眨眼睛，有些惊奇地望向他：“你还会卸妆？”
　　“今天正好见到谢贝儿卸了一次，应该挺容易上手。”邢添辰将卸妆水倒在卸妆棉上，开始认真地给他卸起妆来。
　　他一只手扶起纪星昊的下巴，另一只手将卸妆棉轻轻地压在他脸上，给他洗去脸上的粉底。
　　纪星昊皮肤其实很细腻，手指蹭过有些冰凉滑润，脸颊上的肉应该还挺好掐的吧。
　　“看够了吗？”纪星昊弯了眼睛笑着问“我好看吗？好看到你一直舍不得移开眼睛？”
　　“你不能一直害怕。”邢添辰答非所问，他盯着纪星昊的眼睛，轻声说“我不知道你在逃避什么，但是一味地把自己封锁起来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让你失去更多，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过不去，重要的是你该怎么去面对。”
　　纪星昊笑容缓缓消失，目光微黯，也没有再跟他逗趣的心情：“卸完了吗？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他起身就要离开。
　　邢添辰拉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人扯进自己怀里，轻拍着他的后背：“跑什么？不想知道谢贝儿是怎么回事了么？”
　　听到他的话，纪星昊果然安静了下来，乖乖窝在他怀里当一个听众。
　　邢添辰把谢贝儿说过的话都告诉他，包括谢贝儿当他助理的目的，联想起先前在酒店地下车库遇到的意外，邢添辰总觉得这人是被谁给盯上了，有点儿担心。
　　纪星昊不以为然，对比起自己的事他更关心谢贝儿：“她会怎么判？”
　　邢添辰想了想：“意外杀人，应该罪不至死，但是她曾拿刀追逐恐吓过死者，意外杀人也不一定能站得稳脚，再加上她监视你的事，至少也得有三十年起步。”
　　至少三十年啊！
　　等她终于能从监狱出来的时候都已经五十多岁了，她的一生也算是彻底被毁了。
　　纪星昊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我出谅解书，她会不会判轻一些？”
　　“会，但是少判不了多少，因为她最严重的罪名是杀人，你帮不了她。”邢添辰一只手搂着身前这人的腰，另一只手捏着他受伤那只手的手腕，小心没让他碰到哪里，在他耳边轻声问“为什么想帮她？她给你当助理本来就目的不纯，为什么要帮一个想害你的人？”
　　“但她最后也没害到我什么不是吗？”纪星抬头看着邢添辰的脸，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大概是觉得她有些可怜吧，要不是原生家庭的悲剧，她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说得没错，但是我觉得这不是你帮她最重要的理由。”邢添辰跟他对视“你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原因吧，为什么不跟我说？”
　　邢添辰的眼神很深邃，或许这是独属于心理医生的特殊眼睛，能够轻易地看穿人心底的秘密，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这双眼睛一样。
　　纪星昊下意识地想躲，但是邢添辰禁锢着他，他无处可逃。
　　半晌，他像是认输似的叹了口气，跟他说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就算她杀了自己的妹妹……但是她也曾经很努力保护过妹妹，如果妹妹没有她的话，可能早就已经活不下去了，没有姐姐她什么都不是，可是她却不知感恩，最后害了自己的姐姐……”
　　邢添辰蹙眉，打断了他的话：“你把自己代入谢贝儿的角色里进去了？”
　　纪星昊顿了一下，偏开目光摇摇头：“我没有。”
　　“你有。”邢添辰松开了他的腰，转手卡住他的下巴，逼他跟自己对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代入这两姐妹的关系里，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你跟她们不一样，你姐姐的意外也跟你没有关系。”
　　“那不是意外。”
　　“行，你说不是意外就不是意外，但我现在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件事。”邢添辰抬起他的脸，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如果你姐姐在天有灵，知道你把她的死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她会怎么想？她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她会怎么想？纪星昊，你有替你姐姐考虑过吗？”
　　作为死者的纪星桐什么都做不了，纪星昊曾经是她最爱的弟弟，可是这个弟弟却后却因为她不断地折磨自己，那她该有多难过。
　　“你很自私，知道吗？”
　　纪星昊眼神一凛：“你什么意思？”
　　邢添辰语气认真沉着：“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用折磨自己这种方式去缓解内心的愧疚，无视身边的人的难过，无视在乎你的人的感受，无视你姐姐的心意，你这还不是自私是什么呢？”
　　纪星昊想反驳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道怎么的，听了邢添辰的话之后，他心里好像有一股轻和的暖流经过。
　　“冷静点，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他们看到你受伤会怎么想？”邢添辰的目光转移到纪星昊手上，那只漂亮的手正被层层叠叠的纱布覆盖，看着就很让人心疼“你的身体不只属于你一个人，不能想怎样挥霍就怎样挥霍，把生命带给你的人很爱你，他们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的对不对？你敢让他们知道你手受伤的事吗？你敢让他们知道你手受伤还想回去继续工作让伤更严重吗？”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纪星昊把自己的手从邢添辰那里抽了出来，心里那点暧昧的心思荡然无存：“所以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其实是想劝我别去工作了吗？”
　　“不是让你别去工作。”邢添辰纠正他话里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让你休息几天，等伤好全了再去工作。”
　　纪星昊坐正身体：“那是我的工作，我应该对它负责。”
　　或许是预想跟现实的落差太大，所以他有整个人都有些沉闷起来。
　　“你也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邢添辰说道“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你非要继续工作，让原本就受伤的手伤上加伤，也许你会失去更多你不想失去的东西，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他并不乐意听。
　　纪星昊沉默了很久，他在思考该反驳邢添辰的话，怎样才能有理有据地让他闭嘴。
　　想着，他的手摸到茶几上去拿水杯，还没伸到手腕又一次被捏住：“你想要什么，我给你拿。”
　　原来他伸出去的那只竟然是受过伤的手，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邢添辰却帮他注意了。
　　被他的眼神震住，纪星昊下意识回答：“水。”
　　邢添辰把桌面上的水杯拿过来放到她的另一只手上，还在执着地想从这人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纪星昊一边喝水一边沉默，
　　所有人希望他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他其实也清楚自己现在这样不是很适合继续拍下去，一不小心他的手可能就废了。
　　可是对比起手可能会废的可能性，他其实更怕自己给别人制造麻烦，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耽误剧组的进度。
　　又不是断手断脚，被切了一刀而已，吃些止疼药就可以继续拍下去，没什么大不了。
　　他真的很怕继续给别人造成麻烦，可是为什么都要来逼他呢？明明身体是自己的，为什么他不能管控？
　　纪星昊越想越觉得不爽，起身撇了邢添辰一眼：“我要休息了，你自便吧，今天的友好交流到此为止，你也早点休息。”
　　“纪星昊……”
　　邢添辰喊他的名字，那人却迅速地爬上楼关上自己房间的门，没搭理楼下的心理医生。
　　邢添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明天早点起多注意一下他的情况才行，总得想办法拖住他，那么漂亮的手废了可惜。”
　　邢添辰抬头看向楼上，作为医生，他可看不得这人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