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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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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腰间挂着精美的佩玉,拖着薄雾般的裙裾。
海棠色的沃裙使少女显得柔美和顺,苍白的脸上施了脂粉,使人更有气色了。
回想起遇到江令瓷的那日,陈氏不由微微走了走神。
陈氏嫁入江家多年来也就得了一个长子江世祥,可惜天命不公,在江世祥弱冠之年一场风寒夺了他的命,都没来得及留下一儿半女。
陈氏整日哭泣不已,以泪洗面,江应明自然也不好受,心中郁结无依,愁容满面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在族里过继一个孩子到江世祥名下,百年之后也有人会祭拜祭拜他。
在族中挑了又挑,最后决定过继江景颀为自家长孙,那时恰逢江景颀母亲因病离世,江景颀又是遗腹子,他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且江应明一看江景颀便认为江景颀聪慧。是以江应明与陈氏商讨一番,与族老禀明,在家族中过继了江景颀。
那日正是江世祥的忌日,陈氏可怜她那苦命的孩儿,便前往广德寺供奉长子往生牌。
“轰隆隆——”雷声轰鸣,沉闷又迟钝的低低滚动。
倏而,雨从空中洒向各个角落,渐渐的变大。
“夫人,外面雷动了,我们还要去吗?”时嬷嬷等着外面的动静,望向一边低低念佛的陈氏,自少爷离世,夫人便一直如此。
前几月刚刚从族中抱养了小少爷,夫人的笑声也多了起来。
可今日是少爷忌日,夫人自然是不好受的。今日老爷在家中祭奠少爷,夫人就想着去广德寺上香,为少爷祈福。
陈氏紧闭着双眼,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一言不发。
时嬷嬷叹了一口气,掀起门帘对外头赶车的车夫说了句:“走吧!”
两人走到广德寺为江世祥上香后,和小和尚稍微话聊了几句,添了香火钱,便归家了,家中江应明还在等着呢。
途中约莫走了两刻钟,车外传来车夫略微焦急的声音:“夫人,前面有一个小女娃倒在地上了。”
时嬷嬷掀起帘子一看,的确有个小女娃,身上穿着的是上好的丝绸缝制的衣裳,冷冷的雨滴落在她的身上,鬓边黑色的发丝黏在了微微发红的脸上,小嘴紧紧抿着,那脸一看就是极艶丽的,长大后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夫人,你看这.....”时嬷嬷探询的目光看向了陈氏。
陈氏仍然没有睁眼,只说了一句,“抱这孩子上来吧!”陈氏本就是一个慈悲的人,长子离世之后,更是看不得人受苦。
车夫闻言,赶紧将小令瓷抱上了车中。
看到小令瓷的眉眼,时嬷嬷有些愣住了,即便是完全不同的皮像,可这眉眼竟与离世的少爷像了七分。
时嬷嬷摸了摸小令瓷的微红脸,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热,“夫人,这小女娃发热了!”
陈氏也睁开了眼,看着小令瓷,怔了怔,她也看出了小令瓷的眉眼与长子有几分相似。
“赶紧归家吧!找个大夫来看看。”陈氏伸出,指尖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小令瓷的脸,吩咐时嬷嬷。
夜晚风声沙沙的吹过,吹落了一地的梨花,世安苑内灯火通明。
“大夫,这姑娘怎么样了?”大夫正把手放手小令瓷的手腕处,细细把脉。
陈氏就已经着急的问出来了。先不说陈氏本就是慈悲心肠,且这孩子眉眼与长子有七分像,陈氏就舍不得她受苦。
江应明此时也在一遍瞧着,江应明本就是学习圣人之道,最讲究的就是“仁”。江应明对旁人也都是温和中带着严肃的。
更何况看着小姑娘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有些心疼,眼中不免也带上了几分焦灼。
大夫沉吟一番,摸了摸白色的胡须,慢慢的和陈氏说:“贵府姑娘这是由于淋雨导致的发热,且我看小姐的脉象,小姐打出生就身子羸弱,要长期喝药将养着才是。至于这发热,我会写方子,稍后去抓药服下四五贴就行了,一般人两三贴便能痊愈,只是小姐身子过于虚弱,怕是要多喝几贴药。”
陈氏听了大夫的话,向时嬷嬷挥了挥手,示意时嬷嬷出去与大夫抓药。
“祖母.....祖母...瓷瓷不要被带走。”就在此刻,小姑娘表情忽然痛苦,其中还带着几分急迫。
陈氏眉头蹙起,与江应明对视了一眼,都十分的焦急,这孩子怕是想到以前的事了。
陈氏紧紧的握住小令瓷的小手,将小令瓷抱到自己怀中,轻轻的拍了拍小令瓷的背,让她平静下来。
“我会乖乖听的话,不要再打我了...”几息过后,小令瓷再次出声,软软的嗓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双手还不住的在空中晃动,似乎在抵抗着什么东西。
“不要打瓷瓷,瓷瓷会听话的……”
陈氏眼眶都红了,这孩子是受了多少苦啊,她柔着声音哄:“祖母在这儿呢!瓷瓷不哭.....”
小令瓷终于安静的依偎在陈氏的怀中,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可怜不已,还忍不住拿嫩生生的小脸蹭了蹭陈氏,终于安稳的睡着了。
如此过了三四天,小令瓷那发热都没有退下,比大夫说的三四贴要还要多上几贴,陈氏日日守在小令瓷的塌边,江应明也是一回家就来看望小令瓷。
两人对这眉眼与长子有几分相似的孩子总是忍不下心的。
到了第四天夜间,小令瓷终于退了热,江应明和陈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翌日,小令瓷醒来之后沉默不言,一问三不知。
陈氏急得催时嬷嬷去请大夫,大夫只说是发热太久了忘了先前的事。
陈氏与江应明早就商量好,若这孩子不知道自家在哪儿,便收养她作为长子的女儿,眉眼与长子这样像,又让自己碰到了,想来也是缘分,况且早就过继了一个颀哥儿,现在多样一个也没什么。
只是令瓷身体虚弱无比,艶丽的小脸尽是苍白,以后要多好好养着。
小令瓷忘了先前的事倒也好,看她这几日的梦话,怕是经历了不好的事,如今就在自己家中住下吧,陈氏想着。
陈氏与江应明一商量竟然小令瓷称“瓷瓷”,虽并不知道是哪一个字,但小令瓷身体不好,就要“瓷器”的“瓷”。
再跟了这一代的字辈“令”字,那就名为“江令瓷”,这也是江令瓷如今姓名的由来了。
“祖母......哥哥何时回来?”江令瓷看问了两遍,陈氏仍旧是呆呆的样子,又问了一遍。就连身边的时嬷嬷也忍不住提醒了陈氏。
陈氏终于神智慢慢回笼。
对着江令瓷笑了笑:“你哥哥或许不久后便到了,他今日可是早早就起来赶路了,寅时就出发了。这几月就在家中温习,直至乡试。”
不管当年的瓷瓷如何的冷淡,这几年在自己和老爷、颀哥儿的温暖下也变得温软乖巧。
“好!”江令瓷软软的应了一句。
“我们先用早膳吧!你祖父一大早便出去了,应是学堂里有些什么事?我们就不等他了。”
陈氏笑意温和,扶着时嬷嬷站了起来,率先走到八仙桌旁坐下。
江碧赶紧出去端了早膳进来,有大枣熬的粳米粥、枣泥山药糕、豆腐皮的包子、奶糖粳米粥,还有一小盘清炒青菜。
江令瓷看着江碧把盘子一一的端上桌。
她喝药多年,每天都与那苦涩涩的药作伴,胃中对什么食物都已经没有知觉了,对她来说,吃什么都一样。
只是,可能是生病的人的通病,她还是最讨厌吃青菜。
陈氏知道不催促江令瓷,她是只会吃粥的,对她来说只需要稍微吃一点就好,有饱腹感就好。
所以陈氏自己拿过了青花瓷碗,盛了一碗粳米粥给她,大夫吩咐瓷瓷不能多吃有糖的食物,可瓷瓷最爱吃,若是不阻止,瓷瓷可能就会自己盛奶糖粳米粥了。
之后又拿了公筷夹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和豆腐皮的包子,还有几筷子青菜。
“吃吧!”陈氏温柔的看着江令瓷,催促她动筷。
“谢谢祖母,以后我自己来就行了。”江令瓷弯着杏眼,糯糯的开口。
要是你自己来拿,还会吃这么多吗?
陈氏暗暗的想着,面上仍然带着慈爱的笑。
果不其然,她看着江令瓷喝了一口粳米粥,之后拿筷子轻轻一拨,就把两片的青菜拨到了一边,豆腐皮的包子也被抛弃在一边。
江令瓷满意地看了看,尝了一口枣泥山药糕,继续喝粥。
陈氏内心叹了一口气,什么也不说,只是自己吃自己的,时不时看着江令瓷。
让一个把药当成饭来喝的人吃饭,也很痛苦吧!
江令瓷喝了大半碗粳米粥,吃了半块枣泥山药糕就放下了筷子,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都只是填腹的东西罢了。
最后终究是抵不过陈氏的眼神,洁白的手微微一动,还是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青菜。
陈氏的表情终于好了,笑吟吟说:“这就对了了,你身子不好,大夫说要多吃些果蔬。”
两人用膳过后,又走回了正厅坐下,时嬷嬷端来两盏茶,陈氏问着江令瓷的起居。
倏而,门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大少爷回来了!”
自收留了江景颀与江令瓷后,江应明与陈氏也分家出来了,江应明吩咐下人喊自己与陈氏老爷老夫人,江景颀和江令瓷为大少爷和大姑娘,重新在家中排了辈分。
江令瓷眼前一暗,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外头想要倾泻而进的阳光,大步流星的走进正厅。
江令瓷发自内心的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