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骑凤》speckle

18、拿云筝

　　听王颌一声“剑来”，众人不及回头，一柄剑已如霹雳闪电飞至岑寰眉心寸前。
　　只见他脚尖点地，错开半身，遂即举臂一抚，三指按住剑柄。只待剑身越过双目，顺势重心下坠，沉臂回旋。一时重剑若羽，挥剑如舞，无声之间把剑收在身侧，朗声道：
　　“谢前辈借剑！”
　　这一下在座众人都看得清楚——王颌内力不俗，兼之全力贯注于这柄重剑剑身之上，因此这柄剑虽并未出鞘，但却来势迅疾。
　　若欲以蛮力接剑，难以稳吃冲劲，多半会受冲力后退乃至摔倒；若想强行卸去冲力，便难以把握，或剑身震动，或剑柄飞脱，都将吃一个瘪、出一个丑，落一个“行招不雅”的名头，丢自家门派的脸面。
　　可眼下众人均不留神之间，这位少年却神思极快，看剑、接剑、卸力、舞剑、收剑均在一刹之间，行姿悠然、稳若泰山，一丝剑身颤动之声也无。
　　这下在座各位看得分明，敖向也并非在胡闹，确实以此为借口，试一试这少年。
　　敖向当先喝彩：“好！这是一招甚么武功？”
　　岑寰还礼道：“此间晚辈半分招式也未使。”
　　看到他的行招姿态，梁英望早已竖起拇指，在半空中连连虚点，听他说没有招式，连忙道：“胡说！”可究竟怎么胡说，却仿佛陷入沉思，没有后话了。
　　这厢曹唯珊也若有所思，她望了宣浊一眼，见他专心致志地看着大堂内的一动一静，便未插话。
　　昝一苍呵呵笑道：“小朋友无招无式，却接的这般灵巧，我们老人家是比不上啦。”
　　“就是，我一时也接不得这么漂亮。小子，别藏着掖着，你倒是说说。”
　　岑寰说：“晚辈不敢受。方才确实是慌忙中想要截住此剑。”
　　昝一苍道：“虽为此，也确实也藏了一番有意的动作。”
　　见一众人目光灼灼，岑寰继续道：“武功，有横练之武、内息之功。求精、求博、求败独孤，是练武之人常有之心境。但晚辈还有一求。”
　　昝一苍点点头：“愿闻其详。”
　　“世间生物之行动，都暗含舒身强体之本能。其出自本能之行动，均贵在自然美感，因此衍生而出的一招一式，均应情思横逸、不落斧凿，所谓天然去雕饰，圆转融彻，才能不失美感。”
　　敖向乐道：“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练武先求美感。我是个粗人，现在开始练些漂亮动作，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啦。”

　　此时，一旁的梁英望与文岩秋递了一个眼神。
　　他二人本身负要事，实则无心与此事穿插过密，本听说事关血魔头，不好推脱，便来一探究竟。可眼下一看，便也不过是多出几个江湖后辈罢了。只是既然已成座上宾，却也不得不周旋化解一番，以求早些脱身。
　　眼看敖向兴致勃勃、王颌触机便发，梁英望因此赶忙哈哈一笑，抢先喊话道：
　　“难得敖掌门如此兴高，不如略微出手，试一试这小子的身手，也好叫我们有幸领略些许衡山‘醉狂笔’狂书写意的气韵，如何？”
　　文岩秋极快地抬手，叫住梁英望：
　　“梁掌门，你这主意不好、不好，敖掌门性情亲和，不摆架子，好说话惯了的，但你怎么能请他同一位小辈过招练手，这怎么样也说不过去罢？依我看，找一位衡山门下弟子就甚好，大家看如何？”
　　见势，曹唯珊便起身站出来，主动请缨：
　　“各位师叔师伯德高望重，不如就由我与这位少侠过上几招。听丹章子方才说，这位少侠研习过峨眉轻功法门。本门的‘拿云筝’要练到身如浮萍轻似燕，可谓艰难。唯珊虽为峨眉最年长的弟子，却自幼悟性欠佳，如今使出这本门轻功，也是照猫画虎的笨拙。少侠身法中揉杂了各门精髓，却依旧能被丹章子慧眼识出，想必已是对心法内功一略，也有心得了。不知各位前辈可否得给我个机会，向这位少侠请教一番。”
　　敖向一听，便摇摇头：“我出手未免不妥，可也不敢让你出手。要是叫宜烬师太知道，在座的各位都要后脑壳凉飕飕啰——”
　　他说到此处，周围的小辈们都噗嗤笑出声来，且有意无意地看向青城派。青城派众人都不自觉地垂了垂头，摸了摸后脑勺，唯有张慈也笑，且笑得最为猖狂。
　　只听敖向接着说道：“不如就和犬子操练一番。”说罢便看向坐在尾座的敖兰成，唤道：“兰儿！”
　　敖兰成便不得不起身，走向前行礼道：
　　“衡山敖杜庭，见过各位前辈。”
　　文岩秋唱和道：“好！小子，干干脆脆来一场，可敢么？”
　　岑寰道：“有幸讨教，自然乐意至极。但在诸位前辈面前班门弄斧，只怕贻笑大方。况且尹府正在操办丧礼，舞刀弄剑，有所不敬。”
　　“我们能在此会见，已讨得尹府宽许，小节无妨。”
　　岑寰领命：“既然如此，向前辈讨教。”

　　此时众人身后，突然有人冷笑一声：
　　“衡山贵公子、峨眉娇小姐，不知平日练的是舞刀弄剑，还是舞舌弄嘴，再如此说将下去，恐怕天也黑了。”
　　听他如此无理，一瞧去，只见般若掌众人身后多了七八个劲装汉子，额上各一顶蓝布帽，腰上各一匹蓝束腰，脚踝各一段蓝绑腿，装束颇为齐整。
　　在座的人都知他们一群人方才进来，却并未引得格外留心，不想此时突然插话，且是醋缸里炼剑——一把酸刀。
　　原来此一行人是之前来助阵的玄洪门门人，这几位兄弟离城未远，听得消息便回身来到尹府厅堂。来时正撞上岑寰接剑一幕，见他竟不挪动半步，只以运转舞动便胜得一筹，且大谈武功美感，似乎有鄙夷自家横练尚力的功夫之嫌。因此几人心下不快，意欲给岑寰吃一个下马威。
　　这当头一位持一支铸铁棍作兵器，棍身两端各有螺纹突刺数十，显然是不好对付。此时竟大喝一声：
　　“山西玄洪门武行偬，讨教高招！”
　　说罢便二话不说，迎面提棍抢上。他纵身一跃，力贯棍首，以劈山之势照岑寰面门兜头奋力击下。岑寰临敌之下，往后连退两步，敖兰成、曹唯珊也纷纷退后。
　　“可拉”脆响，青石砖地应声四裂。棒头击处，俨然碗大一个裂洞，砖石皆碎为齑粉。
　　此时峨眉的那位梅师姊在一旁皱眉，道：
　　“互相切磋，怎么突然出招。”
　　张慈笑嘻嘻接口：“这么大剌剌砸人府上地砖，着实不太好看，方才岑少侠一番美谈，怕是对牛弹琴了，哈哈。”
　　闻言，武行偬向他怒目而视，咬牙道：“各位都追求美不美，我门派却求胜不胜！”说话间咬牙便向前抢攻，趁岑寰站姿未调，长棍挥出，势霸力猛，横扫岑寰双脚。
　　身后空间不大，岑寰只能提气凌空，躲过此招。只见他倏然翻身下腰，同时抽剑在侧，霎时间，全身揉卷舒展，似若大雁俯水，停滞空中。
　　下一秒却眼见他骤然发力，剑尖点地，接力便腾空前翻，陡然落足在武行偬两步之内！
　　这下武行偬大惊失色。他方才那招“长雷破天”使得贯注全力，执意要打得强势，且招式已经用老，根本没有半分灵巧的心思和回撤的余力。
　　此时长棍在外，只好左手回转护身，并力灌双腿，沉住重心。
　　不想岑寰攻势只是作假，并不攻他周身，此时只挥剑横劈，向右击向武行偬所持长棍棍身。
　　“叮”地，棍身从他手中飞脱而出，趔趄着滚到玄洪门众人脚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