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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情愫暗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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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漫无目的地走走复走走,只觉人气鼎盛处,国泰民安,人人安居乐业,但山林原野之间,妖气森冷逼人。迫得不少村庄不得不远离故土,迁徙奔走。
朱瑟想起上几个被遗弃的村庄,惊疑道:“天妖大战已然结束,为何妖气比往日更甚?”
星罗海道:“许是小妖作怪。”
“我看未必。能使那么多村庄举村搬迁,怕是非普通小妖之害。只是此处无山无林,不知妖从何来?”
星罗海道:“这几处村庄都沿着河岸,会不会与水妖有关?”
朱瑟点头称善。“不如我们朝水岸去瞧瞧?”自从上次她多管闲事,害他舍身负伤之后,她在行事之前,都会征询一番。
星罗海道:“但从仙子吩咐。”
两人遂迎着河风,往水岸走去。
将近时,风中含哭声阵阵。
朱瑟苦笑道:“近日里,总是不逢好事。”
星罗海道:“有仙子在,逢凶亦能化吉。那些得救的村民便是前车之鉴。”
“如你所言,我便袖手旁观不得了。”说归说,她脚下却没有半份减缓。
清风习习,水汽绵绵,吹拂在脸上,湿湿漉漉又粘粘稠稠。
岸边跪了一地的人,男女老少皆有。
一个妙龄少女穿着大红嫁衣,被捆在铺面鲜花的笼子里,由着四个汉子高高架起,朝河里走去,如花般焦嫩的脸上不惊不忧,似已麻木。
星罗海诧异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浸猪笼?”
“浸猪笼哪里要穿嫁衣?”朱瑟道,“怕是祭河神。”
“祭河神?”
“说是河神,其实是水妖。他们仗着自己的妖法高强,便强行将原先河中的河神囚禁或制服,将整条河占为己有,并装神弄鬼,让村民惧其威势,任其为所欲为。”
星罗海皱眉道:“难道那些河神都如此不济事?”
“我倒是愿意为你再作解释,只是怕等我解释完,那女子的命也没了。”朱瑟用嘴巴朝穿嫁衣少女的方向努了努。
星罗海驾剑而起,凌于上空,朝他们喝道:“尔等休得谋人性命!”
朱瑟见他正气凛然,将那些人吓得魂不附体,不由暗自叫好。比起大费唇舌一一解释,倒不如先用下马威镇住他们来得直接。
那些人慌忙掉头跪拜,口中念叨不停。
星罗海一本正经道:“尔等为何要害这女子?”
“神仙明鉴,吾等也是逼不得已啊。”那些人涕泪交错,骇得匍匐不起。
那个穿嫁衣的少女突然狂笑着高声道:“自古圣贤把道传,孝道成为百行源,奉劝世人多行孝,先将亲恩表一番。十月怀胎娘遭难,坐不稳来睡不安,儿在娘腹未分娩,肚内疼痛实可怜。一时临盆将儿产娘命如到鬼门关,儿落地时娘落胆,好似钢刀刺心肝……”
朱瑟乘风飞至星罗海的身边,小声道:“她在说什么?”
“劝孝歌。”
朱瑟没好气道:“我自然是知道这是劝孝歌,我是问她为何在此时念这个?”
星罗海叹气道:“怕是这些人中,有谁是她的父母吧。”
朱瑟细看下面,见有一对老夫妇哭得尤其惨厉,两张脸贴着地,恨不得扎根下去。她低声道:“多半是他们。”
星罗海点头。
此刻那些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着少女悲壮的宣泄,并未注意又来了一位神仙,直到少女念完,才大吃一惊。
星罗海道:“这位乃是我的姑奶奶。”
朱瑟飞快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神仙的姑奶奶自然还是神仙。就好比王母娘娘的女儿也是神仙,这是同一道理。因此那些人又忙不迭地叩头。
星罗海道:“适才你们说逼不得已,是何意啊?”
那些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一个花甲老者抱拳道:“神仙啊,我们全都是被这河中妖怪所迫啊。”
朱瑟颇为意外。她还以为他们不知是妖怪呢。
花甲老者道:“那妖怪吃人,又能发大水,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我们请了几个道士都死在他手里,实在没办法,才按着他的话,每年给他送一个年轻貌美的新娘。”
星罗海道:“既然那妖怪这般厉害,你们为何不搬迁呢?”
其他人皆摇头道:“不可。”
花甲老者道:“这方土地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怎可随意弃之不顾?再说外头的情况和这里也差不多,如今虽非乱世,奈何妖孽丛生,无处容身啊。”
朱瑟想起沿路情景,默然不语。
星罗海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才道:“听你所说,虽然情有可原,但天理不容。你适才说那河中妖怪要你年年送新娘与他,你送了几年?”
“不敢几年,只此一回,便遇到了神仙您。”
星罗海点头道:“这就罢了。”
河水突然如沸水般翻腾起来。
众人惊叫着朝内地奔去。所幸那四个汉子还算有良心,架起捆着少女的笼子一起跑。
朱瑟望着河水,须臾笑道:“不过是条修行才四百来年的鲫鱼精。”她成仙时日虽短,但当人事的捉妖本事还在。“且让我露一手吧。”
星罗海道:“这等小事怎能劳烦姑奶奶大驾,还是让弟子效劳吧。”
朱瑟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从如意乾坤袋中取出斩妖剑,“喏。拿去使,动作快些。”
有了斩妖剑,即便星罗海道行尚浅,也是稳胜不输的。
星罗海得了剑,却不急着冲锋陷阵,而是静静地守在一旁,等那鲫鱼精露头。
约莫半柱香后,那鲫鱼精果然忍不住露出头来,星罗海拔出剑,手起剑落,斩妖节何等厉害!那鲫鱼精顿时被罩住身形,连哼都未及哼一声,便被削掉了半颗头颅,翻腾的水波顿时平静下来。
星罗海顺手将它尸体捞出,扔在岸上。
现出原形的鲫鱼精此刻看起来与普通鲫鱼毫无差别。
星罗海道:“此怪已除,你们不必再受它挟持了。”
众人又惊又喜。
惊者,看星罗海三两下将妖怪除去,不知是真是假。喜者,若是真的,从此果真不用受此妖怪的挟持。
朱瑟见星罗海展了神通,无须再站在空中威吓众人,便拉着他落在地上道:“这只是区区四百年的小妖,不足挂齿。”她口里说的轻便,心中却暗自疑惑:适才星罗海剑法纯属,恐怕还在我之上。只是平日看他道行,又委实不强。莫非他重武轻术?
众人三三两两去看那鲫鱼,又看看那不再汹涌的河水,这才将信将疑地拜谢。
那嫁衣少女已被放了出来,却仍是面上无喜。
朱瑟劝慰道:“此事已过,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你便看开些吧。”
嫁衣少女猛地跪地哭道:“我娘因此而丧命,我如何看开?”
朱瑟和星罗海顿时一怔,眼睛同时向那哭得最是凄厉的夫妇看去。
那夫妇畏畏缩缩地躲在人后,不敢出来。
嫁衣少女猛地站起,朝那对夫妇一指道:“若非他们强逼我献祭河神,我娘也不会与其起争执,不慎撞井而死。”
那夫妇见躲不过去,忙出来磕头道:“神仙饶命,神仙饶命!”
星罗海道:“杀人偿命,理所应当。”
朱瑟微愕,道:“虽然如此,但也应送交官府,由朝廷命官办理才是。”
星罗海张了张嘴,叹气。
朱瑟猜其是为了丧母之痛同仇敌忾,也未在意。
花甲老者闻言道:“是是是,此事理应交由官府。”
嫁衣少女依然不喜,“杀他们合用?亡者已去。只可惜我娘走的匆忙,竟然不能报答养育之恩,轻松感恩之情。”
朱瑟道:“这也不难。她故去不久,应该还在阴间逗留,你写封家书与她便是。”
嫁衣少女道:“可是我和我娘都认不得字。”
朱瑟想了想道:“那我便帮你捎个口信去。”
嫁衣少女这才大喜,抹着眼泪,低声对她说了不少思念感激之言。
朱瑟一一记下。其实她也是头一回去阴间,奈何话已经放出去,只能硬着头皮上。其实她心中还有一点私心,星罗海既然思念母亲,她何不顺道拜访,或许托个只字片言,让他惊喜一番?
与少女欢喜不同,星罗海脸上郁郁。
朱瑟道:“我去去就回,容易得很。你只管在这里等我回来。”
星罗海道:“我曾听掌门师祖说,去阴间要路引,你可有?”
“这有何难?”朱瑟取出斩妖剑,口中念着咒语,顺手画出一道门来。
这咒语原本是用来引小鬼的,她趁着小鬼从鬼门出来,立刻闪身进去。
小鬼大惊,吱吱喳喳地也跟了进去。
阴间与阳间果然不同。不但阴森寒冷,暗无天日,且鬼影重重,哀哭凄凄。
朱瑟手持斩妖剑走了片刻,便有阴司迎出来。
斩妖剑在天上地下都是有数的神器,因此阴司虽然一眼看穿她不过是个地仙,却也不敢怠慢。
朱瑟遂将来意说了一遍。
这点子事对阴司来说轻而易举,即可引领她到枉死城。
枉死城中人头挤挤,都是死前的凄惨之状,直把朱瑟看的心里头发凉。
阴司便让她等在外头,自己到里面转悠了一圈,便提了个妇人出来。
朱瑟见那妇人头上有伤,知道其多半就是少女之母,幸而妇人虽然枉死,但死状并不狰狞,即便走近,也不觉得如何。朱瑟便上前将少女的口信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妇人听后又喜又悲。喜者,女儿终于逃过一劫。悲者,从此母女天人永隔,不得再见。她抽抽泣泣地大哭了通,又托朱瑟转托几句叮嘱,这才欣慰地去了。
阴司以为事情办妥,谁知朱瑟又道:“我还想见一位朋友的母亲。”
阴司心中嫌烦,脸上却涓滴不露,只问道:“不知是哪位?”
“茅山罗萝。”
朱瑟本还想再解释,怎知阴司一听便知,“这位恐怕……”
她心头一惊,“莫不是有不妥?”
阴司道:“倒不是不妥。只是她儿子乃是人与妖结合所生,须另关他处。她执意与儿子一起,所以并不在枉死城中。”
朱瑟惊道:“你是说,她儿子也死了?”
阴司点头道:“当然,他们死在同一日,同一处。由于其子身份特殊,我当时还跑去见过一面哩。”
朱瑟呆了片刻,道:“不知其子姓名?”
阴司张口便道:“他的姓名与别个不同,我记得清清楚楚,叫做星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