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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情愫暗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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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瑟照碧羽所说,果然找到两棵松树左右掩护的山洞。但见洞穴幽深,一眼望不见底。
她想起先前金枪王所使的诈,不由踌躇却步。但转念又想起星罗海拼死为她挡枪的一幕,终是银牙一咬,缩头钻进洞内。
此洞从外出看,黑森狰狞,但走到里面,却干爽通风。
朱瑟的眼睛渐渐适应洞中黑暗,心中惊怖去了一半,定下神寻找起星罗海的下落来。
山洞尽头,有火光细微。
她取出斩妖剑在手,悄悄移将过去。
此洞正是先前梦游中的石洞,唯与梦中相左的是,梦中并无出入口。
入得洞内,见星罗海正仰面躺在地上,气息平缓,神情舒畅。她观察左右,见并无其他人影,才放心收剑,走到星罗海的身旁,细细查看伤口。查至一半,便觉身边似有目光窥伺,不禁转头,却是星罗海正睁大眼睛看着她。
“你醒了?”
星罗海点点头,眼睛晶亮晶亮。
朱瑟顿时想起先前梦中一幕。虽然只是灵魂出窍,但亲吻毕竟是亲吻,不由大怒站起,“你既然好了,便收拾收拾回茅山吧。”说吧,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星罗海急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
朱瑟出洞口顿时惦念起南宫夜和村民的安危,也不管星罗海还在身后,随手驾起一阵风,便朝村落的方向行去。
至村落上头,便见村中静悄悄的,无半点人烟。
她心头一冷,莫不是村民已然遭了金枪王或碧羽的毒手。
突然,一名稚童从山中追着一颗洁白的圆石跑出来,但很快又被年长的村民抓了回去。
朱瑟急忙跟在那村民身后,只见山里头许多村民或坐或立,或倚或卧,虽神情惊惶,却安然无恙。
她松了口气,在村民之后现身。众人见到她,先惊后喜,个个下拜直呼大仙。
朱瑟内心有愧,略问究竟,知道所有村民平安,便松了口气,又道:“不知你们可曾见到一位这般高的黑衣男子。”
村民齐齐点头。
其中一名道:“那位正是救我等的恩公。”
朱瑟急忙道:“那你可知他在何处?”
“那恩公救完我们便独自去了。他脚程极快,我等眼力所不能及。”
朱瑟不由黯然。今日一别,不知他日是否还有缘再见。
她辞别村民,走出山来,星罗海正坐在石头上等她。见她出来,连忙站起来道:“仙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你是你,我是我,何来的我们?”朱瑟冷声道。
星罗海道:“仙子是怪我在洞中唐突吗?”
朱瑟被他说中心事,羞恼道:“我厌了你烦了你,不许你再跟,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成?”
“仙子没有理由,我却有理由。”星罗海深深地望着她道,“所谓情之所至,一往而深。我对仙子情根深种,不能自拔。我不奢望仙子能予我一般的感情,只希望追随仙子左右,做牛做马也好,为奴为婢也罢,只要能日日夜夜见到仙子,我便无怨无悔。”
朱瑟整个人好似雷劈般呆住。
她虽然活了一百多年,但这样告白却尚属首次,尤其对方还是她的曾曾徒孙。
“你……”她的眼睛对上他的,话便梗在喉中,说不下去。
第一次见他,面色苍白却圆润,稚气未脱。不想短短两月,他俊秀中的青涩已被脱得一干二净,眉眼如故,却隐隐露出青年的锐气。
“仙子。”他朝她谨慎地踏出一步。
朱瑟心跳猛然加快,不着痕迹地避开道:“既然要走,还不带路。”
星罗海喜形于色道:“去何处?”
朱瑟此时心慌意乱,哪里知道去何处,胡乱道:“自然是照原路前行。”她见星罗海动作缓慢,不见往日利索,顿时想起他的伤势,刚才查看时,伤口已然结疤,只是不知里面如何。“伤势无碍吗?”
星罗海回以微笑道:“不知金枪老怪施了何种手法,伤口有些发痒,却不大疼。”
不大疼便是说还有些疼。
朱瑟愧意更深,原本那点子挂在脸上的寒霜也一一剥落,默不吭声地跟在他身后。只是一路上,却忍不住嘘寒问暖,多方照料。
星罗海看在眼里,乐在心头,伤势更在有意无意之间难以痊愈。
是以,觅食而去,淋雨而回成了常事。
若一次两次朱瑟或无所觉,但次数多了,不免露痕迹。
一日,他又淋雨而归,朱瑟却不似往常那般替他拾掇,反而板着脸道:“只是一阵雨,一路躲雨的地方多得是,为何偏偏要赶着回来?”
星罗海从怀中拿出馒头,陪笑道:“我怕馒头冷了不好吃。”
朱瑟被他笑得一口气闷在胸腔里不上不下,“你以为我这样便会感激你不成?”
星罗海道:“若无感激,不如感动。若无感动,感慨也好。”
“哼,感慨什么?感慨你自毁身体?”
“我一片丹心为仙子,仙子怎能不懂?”
“懂又如何?”朱瑟脱口道,“你我仙凡殊途,终究没有结果。”
“仙子之前不也是茅山弟子么?既然仙子能成仙,我也可以。”星罗海道,“只要我诚心修道,未必不能成。”
朱瑟面色暗淡道:“成仙之路艰涩……”
“仙路艰涩总比情路艰涩好。”
朱瑟望着他年少美好的脸庞,沉吟许久,缓缓道:“从前有一座山……”
“仙子要我去当和尚么?”星罗海大惊。
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既然说故事与你听,你静静听着便是。”
星罗海试探道:“能否先换了湿衣?”
“穿着湿衣才好伤寒生病啊?”朱瑟故意调侃他。
星罗海眼珠滴溜溜地转。
“还不快换。”朱瑟转过身去。
一阵悉悉索索声,他终于换好衣服,朱瑟也重新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一座山,山上住着一个大蛇妖。蛇妖在天妖大战负了重伤,现出原形回山上养伤。附近村民屡有失踪,惊恐不已,请来茅山除害。茅山弟子不知其厉害,以为只是条即将成人形的大蟒,派门下一名平时功课不济的弟子前去除害。那名弟子胆小怕事,畏葸不前,幸得其师兄弟赶来相助。”
她说到此处,声音隐然有颤声。
星罗海听得认真,若有所思。
“他们寻得蛇妖,却远远不是对手。师弟被打成重伤,师兄为了保护他们,不惜以身犯险,将蛇妖引开。那名弟子胆小归胆小,倒还不至于弃师兄于不顾。因此拼死跟踪而去,追到溪边,便见师兄仰面瘫倒在地,生死不知,那蛇倒在他身旁,也是奄奄一息的模样。那名弟子下意识便拿起手中之剑,使出了平时绝对使不出的杀招。蛇妖一击而死,那名弟子却在刹那得道。”
朱瑟哽咽了下,缓缓道:“她受封成仙时,才知晓原来那蛇妖乃是白水老怪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彼时天妖大战,天界大肆封赏杀妖有功之臣,那弟子误打误撞,竟然抢了她师兄的功勋,成了地仙……而她师兄却因为妖气入侵,而不得不坠入妖道……”她缓缓蹲下身子。横亘于胸的伤疤一旦翻起,陈年旧痛顿时并发。她垂着头,泪如雨下。
星罗海神情古怪道:“打蛇妖的功劳兴许未必是你师兄的。”
朱瑟霍然抬头,满面泪痕,“你怎知?”
星罗海道:“我听你说那蛇妖如此强大,你师兄怎是对手?或许其中另有乾坤也不一定,你不必过于自责。”
朱瑟以袖拭泪,不服气地站起来道:“我几时说过那个弟子是我?”
星罗海道:“既然不是,你就更无须哭了。”
“我爱哭就哭,怎的碍到你了?”
星罗海只好闭嘴。
之后,朱瑟便绝口不再提此事。星罗海自然更不能提。仿佛适才的倾诉只是南柯梦一场。但是两人先前那点的隔阂却隐然消逝,有些话虽未言明,却已是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