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系列]半缘修道》萧竹意

86、只恐玉楼贪梦

　　“看不出来，盟主还挺会的嘛。”

　　周慕一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追问身边的人：“然后呢？你说完想他之后，他有什么表示？”

　　“宜言饮酒”奶茶店里，墨月和周慕窝在角落的沙发座上，享受窗边洒落的细碎阳光。墨月怎么也忘不了，当她听到灸舞那句“月亮是在难过吗”时，心里某个地方好像忽然塌陷下去一块，变得软绵绵的。她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打算跟好朋友分享一下自己的恋爱细节，对方也颇捧场，催着她往下说。

　　“然后……”墨月顿了一下，想到后面发生的事，变得有点底气不足。

　　那天晚上，因为父母的话，她整个人都很低落。本来想着自我排解一下就过去了，却因为灸舞的温言关心，反而让压抑的情绪找到了出口，控制不住地流泪，不再掩饰委屈。

　　而灸舞听墨月说完想他后，竟然说，他现在过来找她。

　　墨月一惊，下意识地拒绝：“别吧，现在太晚了，就算你来也待不了多久，我们最多在外面见一下。你别麻烦了。”

　　灸舞沉默几秒，突然开口道：“月，你今晚想去虚拟招待所睡吗？”

　　她的心跳霎时剧烈起来，几乎要跳出胸膛：“你的意思是……？”

　　“这样我可以陪着你啊。”灸舞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在灸舞提议之后，墨月发觉，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爸妈那边怎么掩饰，脑子里根本没有出现过拒绝的选项。夜晚本就容易让人变得更加脆弱，尤其是在她刚听完父母的那些话后，毋庸置疑，她是不安的，很想要确认他在自己身边。

　　算了，管他呢，林舒羽应该不会再进她的房间了。早上要是在他们出门前被发现，就说周慕临时找自己有事，昨晚去周慕家住了。

　　听到这里，周慕不满地打断道：“喂喂，下次要拿我当挡箭牌的话，可不可以通知我一声？”不然如果被对方的父母突击问话，自己很有可能会露馅啊！

　　墨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咬着吸管：“事发突然，之后也忘了跟你讲，下次一定。”

　　于是，并没有纠结太久，她竭力按下自己的紧张，利索轻声地收拾好了当晚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手心稍稍出汗，她从床头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满了像是某种药物的东西。

　　那是通往95虚拟招待所的时空胶囊。一般来说，如果灸舞想要召谁去招待所见他，会提前叫人送来和召见人数数量相等的时空胶囊。除了极阴之日的那段日子，为了尽快促成终极铁克人诞生，他多给了夏天和兰陵王几颗胶囊，方便他们有了新情况能及时去找到他。所以，兰陵王去跟他表忠心的那次才能不请自来。

　　唯独墨月这里，有许多颗通往虚拟招待所的时空胶囊，用都用不完。从很久以前开始，他每次给她胶囊的时候，总是多塞好几颗给她，好像生怕她主动去找他的次数不够多一样。他甚至允许她独自使用虚拟招待所的小厨房，虽然也是为了给那时动不动晕倒的他做点东西吃。

　　墨月吞下胶囊，闭上眼，消失在了房间里。

　　下一刻，她被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默默不语地埋首在对方颈窝，拥抱了几秒，感受对方身上传来令她安心的气息，墨月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放开之后，她打量着灸舞，蓬松的头发像是刚洗过，身上换了棉质睡衣，怪不得触感软软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居家的一面，情不自禁地想多看几眼。

　　作为一个封闭空间，虚拟招待所的私密性是无可挑剔的。通常来说，这意味着十足的安全感，但在这样静谧的夜晚，两人独处在此，灸舞又作这么私人的打扮，让她不得不对之后要发生的事浮想联翩。于是刚刚才心绪平复的她，忽然又不自在起来，抢先开了个话头：“那个……小莱今晚一个人在家吗？”

　　灸舞边牵着她的手往居住区走，边笑道：“是啊，那家伙叫我下次提前通知他一声，他就和朋友出去玩一天，我可以把你带回家住。”话里的试探之意昭然若揭。

　　“……”墨月脸上又热一分，意有所指地嘟囔道，“小小年纪，跟谁学的啊。”

　　灸舞只是笑。还能是跟谁学的？

　　她对虚拟招待所已经很熟悉了，尤其是会议室。这儿开会很方便，只要通知他们几个一声就好，不像联盟里召开会议那么麻烦。所以他们在这里商讨过许多事，比如有关终极铁克人的诞生、极阴之日的应对、叶赫那拉家的阴谋、银时空的混乱。但是，她从没深入过最私人的居住区。

　　换好拖鞋后，见墨月目光移向一扇紧闭的门，灸舞解释道：“那间是客房，Zack跑到铁时空的时候，夏天在那里待过。”

　　“那我今晚住在……”

　　“当然是我的卧室啊，不然我叫你来还有什么意义。”

　　听他亲口这么说，墨月感觉自己更紧张了，其间还夹杂着一点微妙的欢欣。灸舞推开卧室门，映入眼帘的陈设十分简洁，桌椅、衣柜、躺两个人绰绰有余的床，书架上倒是满满当当。毕竟这是他临时歇息的地方，只有一些基础用品也寻常，大部分摆设应该在他自己家的卧室吧。

　　只不过……墨月走到一边，拉开衣柜的门。果不其然，下面堆满了薯片、虾条、果冻、饼干、巧克力，还有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包装。有几包没放好，顺着她的动作掉了出来。墨月深吸一口气，她能想得到他自己家会是什么样了。

　　她蹲下，把地上的几包零食捡起来，放到一旁。随后转脸看着灸舞，皱起眉：“你得少吃点零食。”

　　从墨月径直朝衣柜走去的时候，灸舞就开始心虚了。临时叫她到招待所来住，他还没来得及把零食都藏好。自从有了冥界磁石和终极铁克人的双重帮助，防护磁场的负担已经不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他无法再用“补充血糖”作为自己爱吃零食的借口。与此同时，墨月似乎越来越不打算放任他不健康的饮食习惯了。

　　如果说修和令碍于身份，最多只能在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劝说两句，不可能直接动手制止他，墨月就不一样了。确认关系之前，她会用谴责的眼神幽幽地看他，那眼神里还带着对他不爱惜自己身体的难过，直看得他背后起一层鸡皮疙瘩，仿佛自己多么罪大恶极似的，手中的零食也变得下不了口了。更别提确认关系之后，她是真的会抽走自己手里的垃圾食品，还发动周围一圈人跟她告状。倘若他这段日子都没克制自己，她会气鼓鼓地拒绝他的肢体接触。

　　他瞟向一旁：“嗯，最近没有吃很多啦……”

　　墨月叹了一口气：“灸舞，不是完全不让你吃零食，是不能没有节制地吃。很多毛病都要等你上了年纪才会体现出来。”

　　她可以陪他玩刺激的过山车，陪他逛没那么健康的小吃街，但偶尔的放纵和日常的爱好是有区别的。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自己未必会有上年纪的那一天，所以才想要及时行乐。

　　思及此，她垂下眼：“我知道你平时很累，我也不想剥夺你为数不多的乐趣……可是，我会心疼你的身体，我还要跟你一起健健康康地变老呀。”

　　墨月边说着，边来握他的手指，一晃一晃的，直晃得他心里荡起波澜。她都这么说了，他怎么可能再去敷衍她？他最招架不住她期许未来又落空的伤心了。曾经为了避免这个后果，他甚至都把她推开了。

　　好吧，虽然很舍不得零食，但他更不希望看到她难过。何况自己确实有了要更重视身体健康的理由，她说的未来，他何尝不期待？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我们一起健康地到老。”

　　“说话算话。”

　　墨月伸出手，灸舞的小拇指勾连上来，两人将大拇指碰到一起。得了保证，她终于展眉，灸舞好笑地揉揉她的脑袋：“你去洗澡吧。你来之前，我已经在家洗完了。”

　　拿起自己的东西，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进浴室，墨月惊讶地发现，架子上挂了新的毛巾，洗手台上摆着新的牙杯牙刷，旁边还有全套未拆封的女士款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她从浴室里探出头来：“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早就准备了，因为我想总会有这天的。”灸舞坐在床边，笑容中带了点得逞，“没想到，它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一点。”

　　啊，原来是早有预谋，结果自己很高兴地就踏进来了。墨月嗔他一眼，随后关上了门。浴室里传来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哗啦啦的水声，流动、冲刷，今天似乎变得格外具象。

　　灸舞躺在床上，双手交叉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开始思考人生。他到底是为什么让自己处于了这样一个境地？

　　也是一时冲动，本来想过段时间再请她来的。但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明明是那么锐利坚韧又棱角分明的性格，却用从不对其他人展现的软糯情态说想他，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只想抱着她入睡。发出邀请的时候，自己装得轻描淡写，其实心高高地悬了起来，等到她答应后又无比雀跃。然而现在，他好像有点难受了。

　　灸舞闭上眼，不断在脑海中默念，伏瑞斯呜拉巴哈，蕊力ㄈ呜拉巴哈，蕊辟特呜拉巴哈，斯罗摩迅呜拉巴哈。不知道过了多久，水声停下了，他睁开眼睛。吹风机轰轰的声音响起来，然后是洗漱和摆放瓶瓶罐罐的叮铃哐啷声。

　　墨月穿着过膝的睡裙，披散着头发走出来。其实她平常在家喜欢穿更凉快的吊带裙睡觉，但理智告诉她，如果不想场面无法控制的话，就最好换一件。

　　即便如此，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灸舞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他坐起来，对她道：“你睡里边吧。”

　　在墨月向他挪过来的时候，灸舞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腿，换了个姿势。墨发铺在枕头上，淡淡的馨香飘散开来，让他的脑袋有些发昏。

　　灸舞收拢双臂拥住墨月，她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不说话。感受着她的心绪翻涌，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梳着她柔顺的头发：“今晚，是你爸妈说了什么吗？”

　　墨月点点头。他就知道是这样，从他的角度来看，虽然自家女友的家庭关系有一点问题，但她父母对她的关爱都是真的。因此，对方父母会有怎样的想法，自己也可以预料到一些。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毕竟是人之常情。

　　墨月失神地想着，每对爱侣都曾这样相拥不是吗？可是就算曾经再如何相爱，都还是会走到不可挽回的一步，无论是两百年前的那对盟主夫妻，还是林舒羽和墨靖。

　　灸舞低声问：“在想什么？”

　　她惆怅地喟叹：“在想深情是如此脆弱的东西，当下的海誓山盟都不值得相信，一旦想要推翻，就什么都不是。那我还能相信什么呢？”

　　灸舞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月，看着我。”

　　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不是别人。不要拿别人来类比我们。你要记得，你是我灸亣镸荖·舞心上最宝贝的月亮，所以永远都不要害怕。”

　　他一字一句道：“你可以不相信承诺，甚至可以不相信爱情。你需要相信的，只有我。”

　　她蓦地睁大眼睛看他，他的神情温和不变，眸底深处却似酝酿着风暴。斜月沉沉藏海雾，她心上的滩一瞬间掀起惊涛巨浪，湿淋淋的情绪被冲刷上岸，在他安静又不容分说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谁说细雨绵绵才动人缱绻，此刻他分明是来势汹汹的暴雨，多么霸道的要求，却能将她躁动不安的心绪抚平成深刻的安宁。她终于明白，在他们两人之间，讨论爱情是否值得相信没有意义。因为他是灸亣镸荖·舞，而她是墨尔哲勒·月，所以她合该无条件信任他，没有前提，也无须逻辑。

　　不论将来会有什么变数，不论那时他又会如何待她。如果是他，她就是切断自己的全部退路又有何妨？纵使粉身碎骨，亦不后悔。

　　心尖微微发颤，墨月点点头，小声道：“嗯，我明白了。”

　　灸舞观她神色，知她领悟了自己的意思，也猜到她大概发散了些什么，略有些无奈地一弯唇，伸手揽面前的人入怀中：“你啊，要是真的愿意相信我，就少想点有的没的。”

　　墨月抿了抿唇：“哦……我尽量。”

　　一时间，两人都闭上了眼，体会着这一刻的宁静。然而，关闭视觉系统后，其它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过了一会，墨月轻轻喊了声：“灸舞……”

　　“嗯？”灸舞发出一个鼻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要不，你还是放开我吧。”

　　灸舞僵硬一瞬，道：“好。”

　　分开的时候，墨月的膝盖抬了一下，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灸舞冷不防倒吸一口气。两人无言对视，几秒后，灸舞猛地倾身过来亲她。

　　墨月再次阖眸，隔着睡裙都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腰的手心在发烫，随后渐渐上移，温度传遍全身。两个人都喘着气，她的头发乱了，睡裙也变得皱巴巴的。

　　热意快要膨胀到临界点，灸舞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逼着自己停下，抬起头来，哑着声音问：“可以吗？”

　　墨月松松地抵着他，内心一番挣扎后，还是说：“我想再过一段时间……”

　　“行。”灸舞手臂在她两侧一撑，就要起身离开，“那我去趟浴室。”

　　出乎意料地，墨月拉住了他。灸舞皱着眉，询问地看她，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墨月咬唇，豁出去般道：“你教我帮你吧。”

　　话音刚落，灸舞瞳孔一缩，她被重新拉入怀中。

　　一阵折腾又清理完后，墨月只觉得疲乏困倦，胳膊也酸极了。她缩在被子里，企图把自己埋起来不看他。听见灸舞在低低地笑，她又羞又恼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然后，灸舞把她捉了出来，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睡吧，我亲爱的月亮。晚安，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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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比较隐晦但是应该都看懂了吧哈哈哈（。）
嗯，我在上卷第14章说过，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所以墨月刚开始恋爱是这样，会纠结和想很多，何况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个是很现实的。但好的爱情总会让人慢慢成长，成为更好的自己。
原生家庭给人带来的价值观影响是深远的，很难一时改变。灸舞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想告诉她的是，你不需要非得说服自己相信真爱永恒。如果单单爱情不能让你安心，如果身份是一种无解的束缚，那么我干脆就用身份提醒你，强制你在觉得不安的时候，去相信我就好。
墨月明白的也是这个，相信他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么即使万劫不复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