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如何我们就如何Ι皓嫣》心无长性

4、2005年 夏1

　　大学毕业前的夏天，格外的热，整个六月一滴雨也没下，魏叔玉抱怨说这儿哪儿是北京啊，整个就是吐鲁番啊。乐嫣不怕热，她怕得是冷，北方的冬天格外漫长，她总觉得自己用18年过掉了别人36年的冬天，所以在36岁之前，她不想回北方，她要往南边去，越南边越好，她想在南方的城市把之前亏了的春天夏天秋天都给补回来。

　　但这话她没说给魏叔玉听，说了魏叔玉也不会懂，他只会笑话她，对她这种奇怪的想法从不当真。

　　生日聚餐选在了西城区一家有有点小资情调的馆子，没叫别人，就叫了梅梅，还有章华，章华是魏叔玉的哥们，同一期的毕业生，又一起进了检察院，关系特别铁。梅梅是最后才确定来的，她和乐嫣不同校，那会儿一边毕业实习，一边准备论文答辩，累得灰头土脸，她本来就瘦，现在更瘦，172的个头，只剩下48公斤。

　　要再高点再瘦点也好了，就去做模特了，卡得不尴不尬的，干啥都差点。梅梅在饭桌上抱怨，大口大口地吃肉。乐嫣怪羡慕梅梅的，她学不了梅梅的上进，也没有梅梅的体质，小个儿，还脸圆，吃什么都胖，连喝水都胖，为了减肥，啃了好几天的黄瓜，现在一看见黄瓜脑子里就是鲁智深拳打镇关西里的那句话“嘴里淡出了个鸟儿！”

　　梅梅问她是打算考研还是工作，乐嫣没啥主意，转头去看魏叔玉，魏叔玉大她们几岁，社会阅历虽然也有限，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还能装一装老成。

　　“我看还是工作吧，你读书也不上心，人家去年上半年就开始准备了，你这都要毕业了，总不能回家脱产复习一年吧。”

　　魏叔玉说话慢条斯理的，好像很有道理。乐嫣没多想，笑笑说也对，人都考完了，我还考个屁。魏叔玉说你别老屁屁的，怎么回事。乐嫣笑着做了个鬼脸，没说什么。

　　吃晚饭四个人沿着什刹海溜达，梅梅在说她未来的打算，其他三个人听着。她想去欧洲，或者去日本，她学设计，国内的职业氛围不行，她实习了两个月就觉得没劲。魏叔玉和章华都赞同她，乐嫣没发表意见，几个人扭过头来看她，似乎在等她表态，她说我学的会计，在哪儿都没劲不是。

　　大家都笑了，说她哪儿能做会计，算钱的速度还没食堂大妈快，不行不行。乐嫣说那不是一回事，然后便放弃了争辩，继续听他们说。九点过后什刹海的酒吧逐渐开始热闹起来，章华提议坐坐，然后选了一家有人驻唱的店。

　　四个人找了张邻窗的座儿，章华要了个果盘，又点了啤酒。话题被打断了一下接不上来，乐嫣在短暂的沉默里四下打量。店里客人不多，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歌手还在台上调音，时不时抱着吉他信马由缰地来上那么一段。

　　不一会儿酒来了，六瓶嘉士伯，被侍者放在托盘上拿了过来。

　　梅梅不爱喝啤酒，问有没有鸡尾酒，侍者说有，回头去吧台问拿鸡尾酒单。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背着身在吧台后面同酒保说话，他很高，肩膀宽宽的，挽起的衬衫袖子下面露出瘦长有力的小臂。

　　乐嫣忘了自己是不是还在呼吸，周遭的一切像被屏蔽在了一座玻璃樽照外，那些嘈杂的对话，乐手的和弦，魏叔玉叫她名字时伴随的轻轻拍打……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到她。她只是在等待，等待那个人扭转身子让她惊慌失措或是彻底的失望，她等着，别的一切都得为这等待让路，这是她自己也没料到的疯狂。

　　男人伸长手臂从酒架的上排取下一瓶龙舌兰，他低下头端详瓶身上的标贴，然后摇了摇头把酒递给了身边的人。

　　就是那一刻，乐嫣看见了男人斜长锐利的下颚，她的呼吸回来了，而她的世界却像被一场大水席卷，正在缓慢地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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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都断定酒是假的。阿森说算了，十瓶里头五瓶有假，行情就这么个行情，今后拿来做鸡尾酒算了，反正喝鸡尾酒的都是女的，尝不出个三六九来。

　　皓都说我们给的人民币十张里头可没一张假的。阿森陪着笑，说那人是不地道，但人是大老板的朋友，是不是多少留点面子？

　　皓都转过身，拿起吧台上的抹布擦手。他说是，大老板的朋友，不是朋友谁买这个面子。他慢条斯理擦着手，眼皮耷拉着，不像狠人，但阿森晓得这样的人狠起来挺要命。

　　“客人的医药费不用他付，但让他明天来这儿把他的唬人玩意儿都清出去。他要有意见让他直接找我。”皓都说，“要是觉得我不够秤，就让他直接找大老板。电话号码他要是没有就问我要，我给他。”

　　阿森走了，打电话去了。皓都把抹布丢到一边，走出了吧台。

　　驻唱的歌手开始表演，第一首是《这一切没想象的那么糟》，唱得比原唱还好，每个音都在调上，但就是不走心，每天唱一遍，心大概都走累了。

　　皓都也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再进来的时候看见侍者从吧台端走了一杯玛格丽塔，他想起阿森的话，有点好笑。酒被送到靠窗桌子上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手上。侍者走开了，女孩却看见了他。

　　他觉得女孩儿面熟，女孩儿同样觉得他也面熟，伸手拍了拍坐对面的一个长头发的姑娘，示意那姑娘回头。

　　皓都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就在他想起那个瘦高女孩的名字时，他已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2001年冬雪融化前的那个笑容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与眼前那个对他微笑的姑娘重叠在一起。

　　一切仿佛昨日重现，就像燕子飞回了屋檐下的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