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她三七二十一》清樽晓星

59、请帖

　　祠堂内薏苡面向东正坐，有司手捧着发笄、罗帕和一套素色襦裙站在一侧，正宾高声吟诵着祝词为薏苡梳头加笄，待赞者为她正笄之后，薏苡接过有司手中的衣裙去东房换装。
　　今日的正宾是江陵有头有脸、德才兼备的女师，以教授富家大族女子德容言功为业，这样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恃才自傲”，再加上她一向深居简出，三七也是凭着以往的交情，又给她送了不少丰厚的礼品才将她请到山庄。
　　薏苡换上了素色襦裙缓缓而至，她面向堂前牌位深深一拜，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随着正宾的吟颂之声再次响起，“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赞者取下她的发笄，由正宾为她簪上发钗，在赞者的陪同协助之下薏苡更换完了衣裙又重新回到祠堂内。
　　只剩下最后一加，在赞者为薏苡取下发钗之后，有司手持着木盘来到正宾身旁，正宾揭开盖在木盘之上的罗帕，掀起一个角之后她的手却突然顿在了那里，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坐在一侧的三七。可三七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停留在薏苡身上，她看着她眼含笑意。正宾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收敛神色，缓缓揭开罗帕，一个镶嵌着珍珠坠着各色宝石的钗冠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众人的眼中。宾客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都为这样一顶精美绝伦贵气逼人却又没有半分俗气的钗冠而震惊。这个钗冠是三七和珍宝阁的老师傅一起设计的，上面的珍珠和宝石都是三七一颗一颗精心挑选的，从反反复复修改图纸到成品诞生足足用了半年之久。祠堂内响起的议论之声在陆叔的一声咳嗽之后渐渐淡了下去。
　　薏苡看向三七，看着她笑着对自己轻点头，她的庄主总是把最好的给她。如今的她早已没有了当年流落人市的落魄，她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庄主给她的。三七看着泫然欲泣的薏苡，摇了摇头示意她莫要哭，这样大好的日子她的薏苡该笑着，该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正宾为薏苡戴上钗冠，这样华美的钗冠并没有夺去薏苡的光彩，她们是那样的相得益彰！颗颗圆润的珍珠泛着旖旎的光晕衬托着薏苡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换上华服的她在宝石的加持下少了几分少女的稚嫩，多了几分雍容典雅的贵气，这样不同以往的薏苡看得陆英一愣一愣的。置醴、祭酒、奉饭……随着一声礼成，及笄礼有条不紊地结束了。
　　待送走了宾客，三七没有回房也没有去祠堂，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后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跪在爹娘的墓前嘴里喃喃着什么。听见后头有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见来人是三七赶忙用衣袖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庄主，您来了。”
　　“陆婶，我来看看爹娘。”三七磕了头从陆婶手中接过香拜了三拜。她轻抚着墓碑上爹娘的名字，一笔一划，口中轻声念着，“爹，娘，三七来看你们了。”
　　陆婶的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想象着若是老爷和夫人还在世会为他们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女儿准备什么样的及笄礼。可这一切都只能停留在她的幻想之中了，六合山庄那个被唤作阿槐的大小姐早在九年前随着老爷、夫人和大公子一起入了土了。如今在她眼前的人叫做竹三七，是六合山庄的二公子，是执掌一庄说一不二的庄主。她的泪里夹杂着无数复杂的情感，但更多的是心疼，这个本该被宠着长大的本该无忧无虑的小姐，默默地承受一切苦难，一个人扛起了六合山庄，明明那么苦却总是把笑留给山庄里的每一个人。
　　“今日劳您帮我宽慰薏苡。”三七对陆婶说道。
　　“庄主，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当不起您一声谢。”陆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薏苡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想得太多了。陆家也是奴役出身，又怎么会介意她的门第和身份呢！”
　　“想得多有想得多的好处，我这出门在外可全靠她想得多，要是只有陆英他们，我这在外面的日子不晓得要糟多少罪呢！”三七调侃道。
　　“这就是姑娘家的好处了，姑娘家自然是要比那帮混小子细致周到。”
　　“是啊，还是姑娘家好，”三七将手轻轻贴在墓碑上说道，“能在爹娘的怀中撒泼打滚，不想学的装乖装巧也就混过去了。”
　　陆婶看着怅然若失的三七，赶忙调笑道，“可不！陆英这混小子从小到大就没让我省过心！我总想着我要是有个女儿该多好啊！”
　　三七会心一笑，“这还不简单，等陆英娶了薏苡，这女儿不就有了？”
　　“要等到后年的正月十二，这还有好久呢！”
　　“怎么你们还想提前把人从我这儿抢走啊？”
　　“谁不想有个贴心的小棉袄在身边呢！”
　　“我这小棉袄可贵，你们这聘礼准备得行不行啊？要是入不了我的眼，我可不放人啊！”三七打趣道。
　　“您放心，这么好的儿媳妇，我就算把家底掏空了也得把人娶过来！”
　　三七笑哈哈地连连称好，随后却突然收敛了笑意郑重其事地对陆婶说道，“有件事情我想先同您商量商量，若是将来陆英和薏苡生下次子，是不是可以将他过继到我兄长名下。”
　　陆婶不解地看着三七。
　　“陆婶，您放心，我定然不会亏待他的。”随后淡淡地说了句，“您知道的我有我自己的责任，有些事情注定于我无缘。”
　　她听懂了三七话中的意思，“庄主，您……”
　　“这事儿还早，陆英和薏苡还不一定会同意呢，您和陆叔也商量商量，过继这种事情总要所有人都心甘情愿才好，我绝不强求！”三七抬头看了一眼星空，“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三七给父母兄长磕了头，搀扶着陆婶二人缓步下山去了。
　　待三七回了房，薏苡早已换下华服穿了一身日常的澹澹色襦裙在房里等着她，两人又说了整整一夜的话。
　　沉浸在欢乐喜庆气氛中的六合山庄，还不知道此时有一张请他们前往建宁参加寿宴的请柬正在来的路上。这场本该代表着福寿康宁的寿宴却像是一道催命符，将六合山庄送上了一条通往黑暗深渊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