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夜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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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忆再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她久没进食，饿得有些发慌，起身去找还在家里做客的人。
左灵潇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一条腿搭在地上，抱着抱枕，脑袋别别扭扭地埋在靠背底下，许是姿势不大对，微微有点鼾声。电视已关掉多时，屏幕都凉下来，遥控器和平板规规矩矩放在茶几上。桌上的零食只拆过一袋薯片，那筐饮料没了踪影，多半已经被放回冰箱里。
右忆看着睡得奇形怪状的人，在看看收拾得整齐的客厅，忍不住想笑，上去捏着抱枕一角晃晃。按理说是得叫两声才行，可她还没说话，左灵潇就跟被人按下开关一样，噌地蹦起来，低头伸手揉脸，吐出一口气，往后退了两步，抬起头。
“你醒了？几点了，是不是得点外卖，我看看啊……我什么时候点的外卖？怎么都送到门口了……”
她一边念叨一边往门口去，打开房门，提进来一大一小两个塑料袋，放在右忆家的小餐桌上。
“两盆冒菜，这是你的退烧药。右老板报销吧，药钱自付，饭钱AA。”
“客人上门怎么好意思，我请你吃就行了。多少钱，报给我。买退烧药干什么？”
右忆从厨房拿出来一个带兔耳朵的碗给她，拉开椅子坐下。左灵潇笑嘻嘻地在她对面落座，殷勤狗腿地帮她拆那盆清汤冒菜，保鲜膜都是一层层规规矩矩卷好拆下来放在一边，打开盖子，推到右忆那面。
“那行，老板阔气。药钱加冒菜一共六十，转账现金银行刷卡都可以。”
“刷卡？”
“我让柴油管家弄个POS机。”
软件传来消息提示，右忆爽快地发了个红包。财迷乐滋滋地收下，看着唐航的对话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问题：“退烧药是唐航说你发烧请假，让我看看。”
“你俩真是……”右忆一笑，“我找个借口而已。下午你要没事干，回学校上课去。”
“我有事，我事多着呢，明天再去也不迟。反正今天就是讲试卷，你改过的你闲着没事儿讲了也行，没改的我都听腻了。”
“我也很忙。”
左灵潇嗦完火锅粉抬头看她：“你忙什么？”
“我今天请假，得忙着睡觉。”
“……OK，”左灵潇点点头，叹气一声，“那你睡呗，我自己回家玩。”
右忆也跟着叹气一声：“那你这么想学习，我勉为其难下午加班，帮你看看试卷。”
“我谢谢你……”
“客气什么。”
左某瘪瘪嘴，戳两筷子碗里的土豆，闷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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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两人吃饭时都算安静，右忆慢条斯理，左灵潇埋头苦干，差不多同时放下筷子，客人就自觉地收拾起瓷碗，跑去厨房洗涮。右忆擦干净桌面的一点辣椒油，把垃圾扔出门外。
左灵潇的荧光书包被主人毫不在乎地丢在玄关，压着她那双粉白色运动鞋。右忆拿手指勾了一下，没提动，还差点被包的重量带下去。
学委着实没想到书包能拿去当防洪大堤堵决口沙袋，诧异地盯住那东西看半天。直到她听见左灵潇在厨房里滋哇儿乱叫，才抛下这不重要的东西，又倒回厨房里去。
左灵潇手里死死攥着两个碗，哒哒滴下的水都快浸透鞋面，人愣在原地，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右忆走进去，先用手托住碗，拍拍她脑袋，把碗接到自己手里，这才去问：“怎么了这是，你撞鬼了？”
“我撞蟑螂啊姐姐！”
这人回魂似地跳起来，深呼吸一口平复呼吸，下巴点着厨房地上的下水口。
“指甲盖大小两只，从那儿跑了。别说了学委，现在就打电话立刻下单蟑螂药，不然明天你家就完蛋。”
“你给它一脚不就行？”右忆放完碗一笑，“好了，出去玩吧，把试卷拿出来，我给你辅导作业。”
左同学得了乖，一步就蹿出厨房，从玄关拆开书包拉链，抓出一把乱糟糟的试卷，低头理着顺序，往客厅去。
“到书房。”
“不是吧，学姐，这么正式？你以前大学兼职做家教？”
右忆毫无感情地弯弯眼角：“我做老师助教，你最好确认自己语文生物没有差到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学妹。”
左某人嘴一撇，抱着卷子溜进小房间。
书房收拾得很干净，桌子上散落有两本翻过的书，树叶形状的书签露出个叶柄。左灵潇坐下时扫了眼封面，似乎是西幻小说。窗台上种着一盆薄荷，无人打理也倔强地胡乱长着，薄荷香隐隐藏在空气中，间歇性刺激着鼻腔。
她规规矩矩坐好，等着右忆进来履行助教职责。
若她是个成绩烂得无可救药的顶级差生，又或者是个试卷完美贴合答案的做题家，右忆的这堂教导课都会有声有色，精彩纷呈。可惜世界上最无聊的，大都是不上不下，常年飘在“中庸”里的普通人。
语文九十二，生物七十二，她那个没写的大作文上就是硕大零蛋，右忆想给她分析作文题目都无从说起。学委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椭圆看了一分钟，到底是放过了一旁嘘嘘吹不出口哨，假装放松的左灵潇。
“语文还要讲吗？”
“不了吧……我又没做错主观题。那古诗词鉴赏什么的，你得问代老师，语文组老师们怎么判得分点。”
“不想写作文？”
“不想写。”
“好，”右忆轻轻叹气，“那我们看生物。我看你长了一张能得九十分的脸，倒是只考了七十多分。”
左灵潇托着脑袋撑在桌面上，侧身看她：“你要是娇小可爱漂亮十倍，这句话可能对我还有点儿激励作用。而且你不是说我不行吗？怎么就是九十分的脸。”
“这点嘴皮子值二十分。过来，看遗传题，地中海秃头。”
小左觉得有人在指桑骂槐，但没理由反抗，低低“哦”一声，挪挪屁股，脑袋凑上去，看右忆画家族图谱。
主人家的睡衣上满是个人习惯带来的味道，身上还带着点冒菜味。这人早起也没怎么打理自己，头上还有一搓毛乱蓬着，她一低头，发尾就在左灵潇脑袋边上飘来飘去。临时学生左某觉得耳朵鼻子痒，刚往后面挪了点，右忆手指一抖，笔尾戳在她虎口上。
“专心点。”
左灵潇屏住呼吸，左右扭扭，蹭回去，忍住一个大喷嚏，眼泪汪汪地将注意力放到试卷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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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左灵潇总在走神的补习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右忆中间去补午觉，左同学无所事事在她书房翻了两个小时《现代汉语辞典》，增长了许多用不上的偏门知识。
学委晚上似乎不准备继续点外卖，让左灵潇写完她后面出的两张试卷，叫她收拾东西等着，自己进了房间。
左灵潇呵欠连天，蹬好鞋子等人时，才想起要看看手机。通讯界面塞满了红点，还有两个未接来电，陌生号码没有归属地，尾数是吉利好记的7888，她想了想，直接点开余婷的对话框。她现在眼皮打架，她姐妹活力四射。
“唐航说你去学神家里了？怎么样！有没有感情升温，干柴烈火，然后在学委家里疯狂地写练习册！你俩今天没拿的作业有好几份，我让唐航给带上了，你要是晚自习放学能到路口，我直接给你？”
左灵潇默默地忽略了前面一大堆东西，只回她：“为什么右忆的作业要给我？”
余婷飞快地回复：“嗯？我说学委的作业也要给你了吗？她不是不写作业的？这是什么好东西，我嗑死了！今天在学委家的故事，可播出部分请详细转述。”
“《虹猫蓝兔七侠传》十二小时联播算不算？”
她没看到余婷回复，右忆已经换了身外出的衣服搭好门出来。左灵潇手腕一翻把手机收进兜里，拉起书包，自觉地打开门站在走廊上等她。
“想回去，还是在我家楼下随便找一个？”
左灵潇略略抬头，目光越过她弓着的背，落在沙发靠背上。
“我回去睡觉，今天脑力消耗过度……困得要死。”
“明天不要迟到，”右忆指指她脑袋，“让你的小柴油出来叫网约车——我试过了，单纯走路没有办法走过两边记忆交融的部分——你要是想，自己修修BUG。”
左灵潇拖着包去按电梯：“柴油发电机，见着你就跟蟑螂见了你一样，不跑快点还不被一拖鞋拍死？它现在不理我的。我才不走路，太远，我自己打出租。你赶紧想想你家楼下出租车长什么样。”
右忆从袖子里甩出一把折叠小雨伞递给左灵潇，低头扫过荧光砖头，点点头：“是，你这堆防汛沙包挺重的。”
“什么防汛沙包！尊重一点——”左灵潇把背包晃得叮当响，“这里面有自热火锅、充电宝、数据线、一套便装、两本练习册、笔袋……”
“练习册？”
左灵潇举起雨伞：“这是怕有朝一日天变脸，我就‘书到用时方恨少’。”
“也行。”
秋夜总是来得很快，她俩门口磨蹭那会儿，再走到楼下，天已经染出墨黑色。
橘黄色路灯沿着道路投下由深至浅的圆形光晕，而更多的灯光则是被行道树分割成细碎光点，随着秋雨的风在青石砖地上摆动。大街上没有人——或许在右忆的记忆里，这条街本就该是如此寂静的。商店亮着灯，老板们都坐在收银台后低头看着什么，偶有笑声、交谈声传出来。
左灵潇没装硬气，一出单元楼就打开小雨伞，还没举起来，右忆按住她的手臂往下压了压：“你自己打就行，我用不上。”
学委似乎觉得这样不够抵挡左灵潇的热情，又补了一句：“举低了会打脑袋，举高了淋你自己。”
“那行，退烧药别浪费。”
她俩一人打伞，一人就戴着卫衣帽子，影子高高矮矮躺下去，中间隔着半个伞的距离。
路上偶有车辆经过，长相都差不多，左灵潇站在马路牙子上摇摇晃晃，前后摆动。透明伞面聚起水流，沿着伞骨滴下来，左灵潇有点儿想转伞，但右忆近在咫尺，她要动一下，必然甩学委满脸。
她今天白吃白喝，又白蹭补习，觉得蹬鼻子上脸实属不是人，忍了半天，只是伸手去弹那些快滴落的水珠。
右忆往下迈出一步，伸手拦下黄澄澄的出租车，拉开后驾门，示意左灵潇上车。
她噔噔窜上车，伸手把伞递给右忆。学委转了一圈伞柄，雨水滴溜溜打着转飞出去，落在出租车车顶。
“虽然这里归你管——记得把你的柴油管家叫出来。要是还有什么奇怪的BUG，我可救不了你。”
“姐姐，”左灵潇叫顺了口，“您这不是大四倒霉蛋，您这是朝阳区预备役。”
学委轻轻甩上车门：“滚吧。”
汽车缓缓发动，飞速离开。高中生活再怎么享受也是无聊，但多了个能比比“秘密”的臭学委，多少算是一点调剂。左灵潇想到这里，下意识回头看了下右忆毫不留情转身回去的背影，咂摸两下，觉得这样也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夜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