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情动 ...
-
“伤了脚”来自叶青昀突如其来的温和令我受宠若惊,连忙将腿往后缩了缩。
“无妨。”我干笑两声,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平静,“叶相多虑了。”
“让我看看。”他竟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很无奈,却不敢不从。
我一狠心伸出一只脚,将裙摆往上提了提露出淡紫色罗袜和绣鞋,故作大方道:“叶相若一心想看,便看就是,要是看不清,脱了本宫鞋袜也无妨。”
他冷冷瞧我一眼,凤眸微动,薄唇似笑非笑,弯腰从我裙摆里面拖出另一只脚。一时间,他的发冠以及发冠下如丝的黑发撩过我的胸口,宫装领口低,只觉一阵挠心之感。
我还在懵圈,那只真正受伤的脚便被他抓住,我惊吼道:“大胆!”
他回眸瞥视我,眼中平淡如水,不起波澜,反而显得我大惊小怪,失了大家风范。
“叶相,请自重。”我清了喉咙,昂首道。
“忍着疼。”他为我脱了鞋子,让那肿起来的脚脖子终于得到了放松。他将我的一只“猪蹄”握住,温柔叮嘱。
也不知是按了那些穴道关节,虽隔着罗袜我也能感觉到肿胀登时消失了一大半。未曾想叶相不做佞臣,倒能成个江湖郎中嘛。
想归想,话到嘴边,只是说:“有劳叶相。”
“嗯。”他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
不知叶青昀今日是否吃错了药?
我一边心里想,一边用已经不那么疼的跛足四处摸索找鞋子。
眼看着大脚指勾到了绣鞋,马车忽得缓了缓,鞋子往前一滑,滑到门帘处。
罢了!我眯上眼睛,大不了将跛足缩进裙摆里,下车时让韶光来背,也好过一蹦一跳去捡鞋。
本公主虽然今日运气不佳,架子却还是得端着的。
一瞬后,那双温暖的手再次抓出我的跛足,我挣了挣连忙睁开眼睛,见到叶青昀单膝跪在我身前,正在替我穿鞋。
他何时跪过我?
旁人都尊称我为“殿下”,只他朝堂上称我为“长公主”,私下里最多叫一声“昭和”。韶光说我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主,他却忘了我头顶上还有个叶相。
“叶相免礼。”我笑了。
他也笑了,却是因我那跛足肿胀到再穿不上绣鞋,他试了两次无果,遂搁了鞋,坐回软垫之上。
我尴尬得无以复加,只想马儿再跑快一点,打帘瞧出,才刚过了安德门,护城河的水清可见底,一排排的柳枝如丝绦。
“邳州一事,昭和你如何看?”叶青昀忽然问。
纵是我头脑似浆糊,仍拼命思考。
韶光说叶相曾在太学里教过我三年的政理,常常在先帝跟前说我懒散,害我失去了学文的信心,一门心思跟着宋将军练习骑射。如今何以让他看扁了?
“邳州素来盛产桑麻,城内丝绸作坊众多,富户无数。如今虽有水患,受灾的却多是城外的农人,对富户的影响不大。本宫以为眼下应当鼓励富人接济贫农,朝廷方面则应当减免赋税。”
“嗯。”叶青昀神色不变,“若我说朝廷也缺钱呢?”
“那……这……”我气极,“这便是你的管理不善。”
他不恼,也不解释,只问:“还执意要开常平仓赈济百姓?”
我摇头:“淮信都已讲予我听。”
“你信他。”他转目瞧过来,眼中神色难辨。
“淮信吗?”我释然一笑,“本宫自是信他。”
叶青昀回转眼眸,再未对我说一字。
淮信说邳州之事叶相心中早已有了法子,我以为他先开口,顺势便会将那更高明的处理办法分享给我听。虽我不懂政事,若是能与他共同讨论一二,也不枉我拿着朝廷的食邑和俸禄。
长公主府离皇宫不近,他不同我说话,我便歪着头睡觉。不知过了多久,韶光温声喊我:“殿下……”
我睁开眼,见韶光微笑打着帘。“到了么?”我问。
“早到了。”韶光的目光越过我,同另一人颔首。
我抬眼一看,吓得不轻,不知何时我竟枕着叶青昀的肩膀睡了。连忙坐直身体,由韶光扶着出了马车。
“午时已过,叶相难得过府一趟,不如用过膳再走?”我虚着眼睛看了眼日头,居然还想着尽尽地主之谊。
半刹无话,我很尴尬。
“殿下,您腿脚不方便,让属下背您可好?”韶光打破沉默。
我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一只绣鞋留在了车内,正要说话。
“韶光。”叶青昀清冷低沉的声音自车内传来。
韶光一个激灵,连忙招手让候在一旁的小叶子过来。
“叶相着急去哪儿啊?”我揶揄道。
“翠微宫。”他回复。
“殿下千万别动怒。凤体要紧。”眼看着马车疾驰过柳巷,韶光连忙道。
“韶光你来背我,小叶子太瘦了我怕压死他。”我冷冷道。
“属下不敢。”韶光竟吓得跪地求饶。
夜里,忽然起了一阵疾风,我从梦中醒来,只觉燥热难当,脑海中的画面皆是那如丝的黑发掠过我的肌肤,
我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如此反复,喝了许多水,心中依旧澎湃不平。
韶光轻叩我房门:“殿下可是睡不着?”
我让韶光去冻室里取了一大块冰,将烧乎乎的脸贴在正冒白烟的冰块上,韶光连忙去取帕子,覆在冰上:“使不得!殿下,保重凤体要紧啊!”
有时候我很烦韶光,他总让我保重凤体,好像我这条命是偷来的似的。
外边的妖风一阵阵地刮,我问韶光:“今年本宫多大了?”
“殿下刚过十八。”韶光又道,“叶大人长殿下八岁,今年二十有六。”
我瞪着韶光,心里盘算着何时将他毒哑!
“韶光,往后你只回答本宫的问题便好。不说旁的。”我耐着性子,却觉得心中沸腾,一张脸越冻越是火辣辣。
“是。”韶光垂下头去。
“先皇后几岁时生的本宫?”我问。
“二八芳华。”韶光简短回答。
“太后几岁时生皇帝?”
“同上。”韶光怔怔看我。
“这么说来,本宫到底是晚了?”我不悦地瞥视着他。
“殿下……”韶光语无伦次,“殿下是想?”
“明日去回太皇太后的话,就说本宫要选驸马。”我喃喃道,“只是这人选啊。还得本宫自己来定。”
“殿下……”韶光支支吾吾,最后鼓足勇气道:“叶大人他至今未娶妻。”
我靠在冰上,随手捡了枚冰渣掷向他。
我想,在这个妖风阵阵的仲夏夜,我是思春了吧。怪只怪今日早朝后,淮信将我扛在背上,他如丝的黑发划过我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