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情》水之赛冰

11、第 11 章

　　第一节是语文课，身为语文课代的我，和身为语文课老师的他一起走进教室，看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那样，就会少了许多猜测。
　　将捧着的练习本放上讲台，往位置上走时看见今天菲娅没有来。刚坐下，朱利转头对我灿烂的笑。
　　“病好了吧？难怪今天已经有精力闹事了，”她轻声取笑。“早上楼梯口杨阳的告白我可是全都听说了，这会可成全校最大新闻呢！真有你的！”
　　“这样备受瞩目，你说我该感到高兴吗？这只会成为我的灾难。”
　　“这倒是，刘玉玲他们可早就咬牙切齿了，没有等到你被甩的笑话，却等来了她们心中白马王子的真情告白，哈！”
　　显然朱利是有些兴奋得忘了观察四周，连穆颢走到她身边都没有发现。
　　于是，一个板栗上了朱利得脑勺。
　　“唉呦！”
　　“朱利，我虽然答应过你对你上课睡觉网开一面，却没有说过对你说话也睁一眼闭一眼喔。”
　　朱利忙转身坐正。“那，我现在提出申请，老师能答应吗？”
　　“很遗憾，已经过了有效期，不过我饶恕你这一次，仅仅这一次。”
　　“谢谢老师！”
　　最大新闻吗？我有些头疼地想，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力我都不会有太安宁的日子过了。
　　不过还算好，这一天早上的课都是让人比较忙碌的，不是要换裤子的体育课，就是要准备颜料的图画课，再不然也是要跑到另一幢教学大楼去的英语视听课。大家都忙，忙的没有时间来找我茬。
　　第四节下课铃响起，我看见刘玉玲她们不怀好意地结伴二来，忙快速从后面溜走。
　　我实在没有太好的精力陪这群争风吃醋的女人斗嘴，原谅我是病人吧，我惹不起，躲得起。
　　冲到教师门口，看见杨阳站在那儿，摆明了是等我。
　　“怎么了？”边问，边向身后探头张望，怕那群人已经追到。
　　“想找你一起去食堂吃饭。”他有些紧张的样子，我觉得可笑，什么时候身为情侣的我们，会有这样的一天？这么多年的朋友，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啊！
　　想了想，我点头同意。“好吧，正好我也没有带饭盒。”一味的拒绝他是我做不到的，何况我也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在教室门口做出像早上那样的出格举动。
　　他开心地笑了，像躲在乌云后的太阳微露脸。他伸手来握我的，我摇头。他看看我，改而拉着我的衣袖。
　　“又不是小孩子，扯着这里干什么？”周围人的目光让我别扭。
　　“我怕你会跑，我总有种快要抓不住你的感觉。”他闷着头往前走，直走到小食堂才停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让我坐下，自己跑去买饭。
　　小食堂实行的是点菜制，简单点说就是有钱人的小灶，所以不像大食堂那样人头窜动，可是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却也不少。我装作什么都没注意到的看着窗外。
　　窗的倒影中，我看见杨阳没一会就买完饭，端着个大托盘向我走来，没有几步就被一个女孩拦住。
　　林也，杨阳的前任女友之一，学校仪仗队的领队，有一双细长的美腿。当她穿着超短裙站在整齐的仪仗队前表演时，她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耀眼明星。只一眼，我脑中就已经有了这些资料。看，我对杨阳还是很了解的，我甚至知道他们是从去年的八月开始十月初结束，原因是林也她想干涉得太多，包括我和杨阳之间的事情。只是现在，她找他，又有什么事情呢？
　　林也在嘀嘀咕咕得说着，眼不时瞄向我。杨阳初时还算有耐心得听，突然脸色一变，一脸阴沉是我从未见过的。他皱起剑眉对林也说了几句，立刻就看见林也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咬着下唇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他走到桌边，将托盘上的两份鳗鱼饭和两碗抹茶冰淇淋放下，托盘放到一边架子上。
　　“你喜欢的鳗鱼饭，还有抹茶冰淇淋。可惜酸奶布丁没有了。”
　　“算了。”其实最初，喜欢鳗鱼饭的是杨阳，我只是喜欢他的喜欢，却不料成了自己的喜欢。
　　他搅拌着饭盒里的饭，塞了口进嘴里，吞下后放下筷子。“早上，我是不是让你不舒服了？”
　　“太闷了吧，说不上难受。”
　　“他带你去了哪里？你们没有去医务室。”他犹豫着问。
　　他，指的是穆颢吧？“我让他带我去通风处吹吹风。穆老师好歹也是我们的老师，你别老这么他他叫得，多不尊敬？”
　　“可我就是没有办法去喜欢他，总觉得这个人需要防范。”他嫌筷子不爽气，直接用汤勺挖饭进嘴。
　　“真难得，听你说不喜欢某人。”
　　“你以为我真傻了？”他瞪我，又立刻别开眼。“你失踪第二天，我看见他去你家了。”
　　我脸沉了下来，推开饭盒。“你在怀疑什么？我请了病假他来家访有什么不对？他是老师，关心他的学生有什么不可以？”
　　“不是，我没怀疑你什么，我只是在说他这个人，我不喜欢他，我觉得他太关心你了。”他用汤勺戳着饭，一下有一下。
　　“哼，”我冷笑。“真难得，在你前段时间这么‘忙’的情况下，还能注意到这些。”
　　“你在意我和妮妮的事情，我在意你和他，这说明我们都关心彼此，有什么不对？”
　　“我和他之间，绝对不会像你那样还需要用谎话来掩饰！”最多只是不能说出口而已，我在心里补上一句。
　　他一时不知该说么才好，拿着个汤勺傻傻地看着我。
　　“唉！”我叹，尽量让语气柔和些。“他对菲娅，不也很好吗？”这话，我不想承认自己说得有些酸。
　　他想了想，释怀的笑了，开始埋首于饭盒中。
　　我也在心里舒了口气。看，杨阳都在怀疑了，我和穆颢，真的不该在这样纠缠下去。
　　可是，如今有什么快刀斩乱麻的法子？
　　在杨阳都不能信任了的情况下，他带给我的温暖，真的那么容易就可以抛弃？
　　“你怎么也吃抹茶味的了？”看他吃完饭，开始消灭冰淇淋，不觉好奇的问。记得他只吃香草的，莫非这也是妮妮带他的改变？
　　“我想知道你所喜欢的这个，是什么味道。”他挖了匙进嘴。“就好像你因为我喜欢鳗鱼饭喜欢牛排一样，我也会学着去喜欢你的喜欢。”
　　“……你都知道？”原来我的秘密，早已不是秘密。“那么为什么，你还要交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
　　“……老实说，最初我只知道我在乎你，但为什么而在乎我不是很明白，我以为这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好朋友关系。我知道你爱我，因为有时候你看我的眼神和那些女人一般，可我不知道我的感情是什么。突然有一天，我忽然有种你会离开我的无措感，然后我才认真思考，我对你的在乎，那种无法放手的感觉，不会是简简单单的好朋友感觉，是不是因为，我也爱你？来不及求证，我就先将你栓在了我身边，用好朋友的身份。我承认我是自私的，可我不后悔，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是，我从来没有真正和一个所爱的任交往过，我以为你在我身边就万事大吉，我真的没有去好好体谅过你的感受。我和妮妮走得近，我知道你已经有些不开心，所以那天你打电话来时，我以为对你隐瞒会更好些，而事实证明，我错了。辉，事情就是这样，我知道你会有怀疑，可是我能发誓，这一次，我没有骗你，一点也没有。”
　　他很诚恳地道歉，为着这些所有的事情，只是是不是已经太晚了些？受过伤的心，不会这么容易就痊愈，这么几句简单的话，是不够的。
　　可是，我在乎眼前的这个男人，我爱他，所以我知道我的心在动摇，我想退回好朋友位置的决定，在他的面前并不如我所想的那么坚定。
　　我在左右摇摆中，原谅他，从新做他女友，还是退后一步留给彼此一个可以重新选择的弹性空间？
　　“这么多年下来，我对你并不是一无所知。”他又开口，眼镜盯着已经有些融化了的冰淇淋。“我和你既然已经迈前了这一步，就绝对不可能会再像你现在所想要的那般再退回原位。先不说已经确认了感情的我是否同意，你呢？你真忍心将你爱了这么多年的我从你身边推开，从此再远远守望我？”
　　“……”半响，我淡淡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体育健将，却不知道你的口才也这么好。”
　　他也笑了，看出了我的让步。“以后，我不会对你再有任何保留，你有的是机会看见一个完整的杨阳。”
　　双重的含义，我明白。默默点头，也算是承认了我的让步。
　　一切，就那么定了，似乎什么也没有过变化。
　　可是，其实，我们的心，都已经有些变化了吧？
　　那天下午放学时，杨阳陪着我一起走。偶然回头，看见穆颢的办公室窗口处，站着看着相携离去的我们的他。而在拉起的窗帘处，还有个人站在那里。卷曲的长发，妮妮。
　　“在看什么？”他拉了我下，另一手推着脚踏车，上面挂着我和他的书包。
　　回头，很茫然地笑。“没什么啊，只是好像听见朱利在叫我。”边说，边坐上车前架。“估计是听错了，我们走吧。”
　　回到家，艾黎也在，三人打了会牌，留着杨阳吃了晚饭，他才心满意足地捧着填饱的肚子离开。
　　刚坐下打算看电视，电话响了。接起，是穆颢。
　　“我在你楼下。”
　　走到窗口拉开窗帘向下探视，看见他拿着手机抬头往上看。
　　“可以下来吗？”
　　“好吧。”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
　　“风大，你多穿些，我在对面的茶坊里等你。”他指了指对面马路的避风塘。
　　“那里太吵了，你就在原地等我好了，我下来拉。”匆匆挂了电话，取了丢在沙发角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我去买些零食上来，带钥匙了。”我对在厨房里洗碗的艾黎叫道，边穿好鞋打开大门。
　　“不是说减肥了吗？”
　　我没回答，因为已经关上了门。
　　他看见我，第一个反应是解下他的围巾替我戴上。
　　“和你说了风大多穿些，你发烧才刚好。”
　　“……我和他，和好了。”
　　他停了动作，慢慢收回手。
　　“是吗？”顿了顿，他有些自嘲地笑。“其实下午就猜到了，却还是傻傻跑来求证，似乎非要听见你亲口承认才行。”
　　“……”想说对不起，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说，只能沉默。
　　“我一直都祈求这一次会有所不同，但结果看来不是我最想要的，”他凄凉地笑。“不过，如果这样你能感到幸福，那也不算是个很差的结果，我想我们都会这么去安慰自己。”
　　“穆颢……”你又在说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了，“你们”是指你还有谁？
　　“我回去了，你也上去吧。”他又对着我笑了笑，然后转过身往后走。
　　“……等等，你叫我下来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吗？”我叫住他。忽然我很想知道他打算告诉我什么。
　　“想说我爱你，想告诉你在实验室里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在骗你哄你，”街上刮着寒风，没有回头的他背影望去如此萧索。“不过如今看来，这些话已经没了什么意义。”
　　我没有看他走远，因为觉得没有什么很大的必要，不就是老师家访完毕嘛？我对自己这么说，然后折到一边的超市。
　　“欢迎光临！”
　　一进门，暖气扑面而来。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冷？那从心底升起的寒意啊，让我无法抵御。
　　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才记起这是他的。忘了还给他了，他似乎也忘了取。看他穿的也不多，这样回去他会不会觉得冷？
　　没有细想，快步跑出店门，往他离去的方向追去。跑到拐角时，突然听见一阵轻声的呜咽，像是被压在喉间不能发出的哭声。好奇地转头，明亮的灯光所不能照射到的墙角处蜷缩着一个人影，脸埋在双手中，耸动的肩和断断续续传出的声音告诉我，他在哭泣。
　　我站在那儿，茫然不知所措，我的心又在疼了，但比不上他内心的伤痛吧？半响之后，我转身往回走，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直奔回家，冲进房间关上门。
　　“喂，你说买的零食呢？”艾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想想还是减肥算了。”我埋首在枕头中，闷着声叫：“我要睡觉了，晚安！”
　　“神经病。”
　　心很疼，很疼，就好像钝钝的锯子在我心里一下一下的划着，伴着留在我脑海中他的哭泣。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才认识没有多久的他会如此待我？杨阳，杨阳，给我些勇气吧，不然，我怕我会就此沉沦……
　　第二天，穆颢没有来上班，听说是重感冒。菲娅也还是没有来，她的fans说她是接了外景通告，需要一个半星期才能回来。
　　第三天，他来了，去拿作业时发现他的办公室里挤了好些个“热心”的女生。他很憔悴的样子，说话还有些嗡。将作业交给我后他就埋首备课，不理睬那些来探视的爱慕者，当然，也没有理我。
　　美术课快上课时，突然发现水笔落在教室里。匆忙去取，却在空无一人的楼梯上看见迎面走来的他。我愣在那里，呆呆地不知该说什么，他蜷在角落哭泣的身影浮现在我眼前。
　　“老师。”我轻声叫。
　　可是，他去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般笔直往前走，甚至那双漆黑的眼都没有飘向过我。擦身而过时，我看见他眼中，是完全陌生的冰冷。
　　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看不见他眼中曾经有的温柔，他的眼如冰封的死水，深沉、黯淡、冰冷，没有鲜耀的神采。每次看见他这样的眼，我都会觉得胸口闷闷的，所以，我学会了低头。
　　我和杨阳回到了最初，就像所有刚开始确定关系的恋人那般，小心翼翼地维护和发展着感情。原来好朋友和恋人之间虽然只是一步之遥，其中的不同却有如此之多。他收敛了许多，就像是只黄金鸟在努力掩饰自己如太阳般的光彩。曾经当着我面都会出现的暗送秋波或送饭或递信的事情少了许多，这样的改变我们都基本满意。
　　妮妮和穆颢一般，消沉了许多，她变得更寡言，不过因为平时就比较沉默，她的变化显得太小几乎没有人发现。
　　说是几乎，因为还有杨阳。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发现这点的人。他一下课就来找我，学生会的事情似乎也告了一个段落，所以他俩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少了许多。可是有时我能看见，他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我所陌生的愧疚。
　　杨阳是个不懂拒绝的人，如果有谁对他好，他往往会全盘接受，哪怕是知道这因此会给别人无谓的希望。所以杨阳曾经交往过得女友多，也所以因为意见不和因为杨阳的无所谓也因为第三者插足导致的分手事件也多。比如林也，她就是挤走前一任的人。我想，妮妮也是这样陷入的吧？不过，杨阳会因此而有的愧疚，却总让我心有疙瘩。他的细心，他的会照顾人，他对我的谎话，太多的第一次都是从妮妮出现之后才有的，我和杨阳在一起的这么多年都没让他改变的事情，妮妮却轻易做到了。
　　可是，或许妮妮对杨阳而已的确有一定的影响力，可他还是选择了我，甚至没有一点犹豫。这让我心安。只是他依然不懂如何处理吧，所以妮妮才会如此失落。可是，感情是无法补偿的，这道理我们都懂，他也只能看着伊人憔悴罢了。
　　我不是幸灾乐祸，我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背叛的悲痛。
　　一个星期后，妮妮请了假离开学校，似乎是回了法国。或许一个没有杨阳在的地方，比较适合疗伤吧？
　　又是几天后，结束了通过的菲娅回来了。不知何时和她走得挺近乎的班长大人告诉了她关于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种种事情。楼梯口发生的和餐厅里的，免不了添油加醋了番吧？她听了，只是满意的笑。
　　这是事后目睹一切的朱利告诉我的，而我碰到菲娅的第一面，是在穆颢的办公室。
　　自从他不再对我微笑后，上他那里简直就像是种折磨。以前去时，除了会担心他对我的温柔外，老实说总有些期待的，虽然这样的心情总被我深深隐藏。可现在，一走进他的房间，就好像走进他的心中一般，冷冷的，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捧着作业本站在门口，我心里有些难过。以前这时候，他会在我还没有敲门前就打开门让我进去，笑着告诉吃惊的我这是心电感应。可现在，我面对的是紧闭的棕色大门，不管我已经站了多久。
　　叹口气，用脚踢了踢门，好一会才听见有人懒洋洋走过来的脚步声。细细的高跟鞋的声音，不会是他，那么会是谁在？
　　门被打开谜底自然揭晓。
　　“菲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能不说不吃惊，让我更讶异的却是为什么还未去教导处报道的她会出现在这里？往她身后看去，穆颢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手插在裤袋中，黑发披散在肩背。
　　“呵呵，”菲娅嘻嘻笑着关上门，一扭一扭地走到穆颢的位置上坐下。“你当然不会知道啦，全校第一个知道的人，就是穆老师了哦，因为我见得第一个就是他！”
　　“……是吗？”我低着头将作业放上台子一角。“穆老师，作业本收上来了，三个人没有交，我放在这儿，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我等了会，不会有挽留也没有应该会有的礼貌性道别，只有沉默。菲娅坐在他的位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看我的眼中有隐藏的嘲弄。他背对着我没有一点反应，我像是多余的，更像是被忽视了的。
　　所以，我转身，开门离开。离去时，我听见门后传来菲娅的清脆笑声。
　　后来，校园里除了我和杨阳这对明星恋人外，多了一对跌破众人眼镜之余细想又会觉得有迹可寻的穆颢和菲娅。
　　从大众角度来说，当红偶像菲娅与老师之间的恋情，更引人注目，大小报纸的记者都盯上了我们这座本该还算平静的学校。他们一起逛街看电影吃饭等等的照片常见诸于各个报纸的版面上，往往都是笑得石头都能被融化的菲娅身边站着一脸冷漠似乎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穆颢。
　　原来所谓的爱，是这么容易就改变的东西，原来他的爱，仅此而已。当看见挂在他手臂上菲娅幸福满足的笑脸时，我常这么想。
　　还是原本，其实他爱的本就不多，我跟本不该去听他的话？
　　看着亲密的他们，我有时会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真是莫名其妙。